上次邀请黎段来摊子帮忙，黎段很果就拒绝了，没留一点可能的余地，秦城远觉得很可惜，后面倒没再跟他提过。

现在，黎段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肯定不会开口问他。

秦城远没想到的是，黎段即使只能动用一只手做事，依旧还是想着凭自己能力攒药钱，没想过向自己借钱。不过，他没有一味地独自折腾，能主动跟自己开口，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听他问完，秦城远不觉莞尔：“当然算数了，等你手上的伤都痊愈了，就过来帮我忙。”

黎段却道：“我只伤了一只手，不会耽误做事的，上次去你屋里做的那些活儿，我现在也做得来。”

秦城远转眼看黎段。

他是想让黎段去县城帮他忙，现在客人每天都排起长队，多一个人效率更高，相应的就可以多准备凉拌了。

但黎段却只是想在家里帮忙做凉拌，而且，脖子上都还挂着一只手就急着找事做，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秦城远想让黎段先把手养好，见他说完就直直看着自己，想要再劝自己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自己不答应，绷着下颌暗暗跟自己着急，秦城远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心里稍做考量，秦城远最后还是妥协了：“那明天下午开始，你过来帮忙。”

凉拌前期那些简单的工作，就让黎段来帮忙，免得他又跑山上采山货。

“你今天不用准备凉拌？”黎段问道。

“要准备。”

秦城远说着往回走，黎段跟上他：“不用等明天，我回去就可以上工。”

清洗食材和烧火焯水，一只手是做得来，秦城远问他：“你左手拿刀切菜也可以？”

“可以，这跟左手用筷子一样，开始可能用不习惯，多用几次就顺手了。”黎段说着转头看了看他，“而且，那些食材只用小把的刻刀也好切，刻刀我拿着更方便。”

黎段家里有些刀具，找把他用习惯的，很快就能上手了。

虽然速度肯定比不过双手，不过他有一整天的时间，就是让他处理全部的食材，他应该可以赶在秦城远从县城回来前处理好。

秦城远想起昨天在黎段家吃饭，秦刚开始给有夹菜的时候，黎段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若是别人秦城远可能会怀疑，但若换成是黎段，秦城远会很放心。

黎段很靠谱，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靠谱。

“就算用菜刀，其实也可以。”见秦城远丝毫质疑自己，黎段又道，“我家里有些能固定的木具，放在菜板上单手能切菜。”

“你家怎么还有这种东西？”秦城远稀奇。

黎段道：“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弄的，不过就做凉拌那些食材，不太用的到。”

秦城远刚才同意黎段明天就上工，前提是只让他做点简单的活儿，黎段怕他反对都搬出这么多理由说服他了，秦城远也只能同意。

“可以，不过今天不行，要明天下午。”刚从山上回来，在路上都不消停，秦城远这点很坚决，今天不行就是不行，“至于工钱……我暂时先算你一天六十文钱。”

县城里给人干活的长工，日钱一般是五六十文，做凉拌并不费事，黎段觉得工钱给高了，秦城远是特意照顾他给他开的工钱，又是暂时的，黎段想了想，没跟他客气。

“工钱，能不能给我日结。”黎段问。

秦城远就等着他问：“可以。”

黎段听完，走出去几步，突然说道：“你的摊子不缺生意，客人去晚了都买不到，现在可以多备一些凉拌过去，我可以自己把凉拌做好，你其实不用专门提早回来。”

“你还知道我摊子的生意，连客人买不到凉拌也知道。”秦城远打趣，“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关心我的生意。”

黎段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去县城看到过，你的摊子前面排了很多人，路上也听人说到过。”

秦城远神色微怔，莞尔笑了起来。

没想到黎段这么坦诚，并没否认到县城后特地去看过他，秦城远听的很受用。

两人说着话走到小屋前，秦城远与黎段分开，他走过去打开屋门，进屋后听到黎段从身后走过来。

秦城远回头看，黎段走到门口，伸手把他放在门框旁边的木桶挪了出来，取下挂在左肩的背篓，把里面的山货倒了进去。

“送我的还是卖给我的？”秦城远笑问。

给秦城远帮工黎段可以在几天内攒够药钱，没有必要带着新鲜的山货回去，免得藏不严实被他爹娘发现。

“不卖，给你的。”山货全部脱手，黎段拎着空荡荡的背篓，一身轻松走回家。

秦城远笑笑看他离开，回屋放东西，开始准备凉拌。

得知黎段要给秦城远帮忙，常佩兰喜闻乐见，两人这样成天在一块儿，关系更容易走近。黎季全则有些忧心，黎段怎么说都和别人不一样，他总怕日后牵扯深了，关心处不来了，难受的还是他们自己。

常佩兰高兴之余想到了不妥的地方，担忧地问黎段：“你现在伤着手，即使能干活，都总会有影响的，会不会耽误小秦的事。”秦城远心善愿意帮他们家，他们可别给他添乱才是。

“没事，我之前去帮过忙，那些活我现在都能做。”黎段让她放宽心。

既然秦城远都放心让黎段去帮工，常佩兰自是没什么说的。

黎段自己决定的事情，只要不是坏事，他们都支持，就是看着黎段的手，常佩兰也忍不住劝道：“忙的过来吗，要不，那些活儿，娘帮你。”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左手我只是用快走不太习惯，几遍就习惯了。”

让他什么都不做闲在家里，黎段是闲不住的，对此黎季全深有体会。听完并没有反对，总要找点事情做的，既然黎段顾得过来。

没有把握的事，黎段贸然接手，常佩兰没再多说，同黎段走去杂物间，拿家里以前存放的刀具。

第二天，秦城远特意没带多少凉拌去县城。现在生意稳定，每天都有一批固定的食客，又有不少客人闻风过来买老板，不到这中午，凉拌都清了出去。

去清洗完木框和食桶，秦城远把推车存到地方，就雇了辆马车去城东。

“年轻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这地方你也看到了，过来替我做事，你总不会吃亏的。”

那天去让秦城远来他酒肆做事，秦城远说考虑，王禄就一直等他过来，现在让人给他上了茶，便询问起来。

“王老板的酒肆，确实很气派。”秦城远回道，“不过我在外面自在惯了，真不适合到这里做事，最后还是让王老板白跑一趟了。”

王禄那天找凉拌摊，见到秦城远就感觉这年轻人不简单，看着是个有主意的。

王禄端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那时听秦城远说考虑，王禄心里其实差不多也猜到了，只是想着他这酒肆，心里总不甘心。

秦城远在城南卖的凉拌，又在不太入流的街道，凉拌只在那边小地区受欢，还没传到这边。王禄偶然吃到凉拌，就知道这东西不愁卖，这才想把人招到店里。

竟然人不愿意，王禄也不强求。他做生意几十年了，不管什么买卖都讲究个你情我愿。

王禄抬头感慨地环顾起雅间，然后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这酒肆，看着气派，其实啊，生意是越来越差。就这条街前边，那家酒坊，我我们这开的年头差不多，生意一直不相上下，今年弄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我这生意就差了。”

秦城远刚才从街头过来的，看到过那家酒肆，问道：“您说是那家钱记酒坊？”

“正是。”

秦城远从背篓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罐子，放到桌上：“这是我做凉拌的卤汁，王老板要是愿意，可以买下来做凉拌，在店里买，要是觉得可以，以后隔就跟我买卤汁，你们拿回店里自己做凉拌。”

“这，你放心把这东西给我，就不怕我们调制做出来了，你可就没生意了。”王禄没想到秦城远会带这个过来。

“这东西，不好做出来，你们店里若是做出来了，那我也认了。”秦城远虽是这样说，对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很自信。”

“不过，你们只能在店里卖，想必王老板懂我的意思。”

王禄自然知晓。开始是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现在看，胆识也过人，既然他信得过自己，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欣然买下。

秦城远从酒肆离开，去店铺进了些香料和食材，然后坐车回去。

马车跑的快，申时便回到了村里。

秦城远进屋卸下背篓，拿出里面的食材，

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走到窗户前停了下来，然后没有了动静。

秦成员推门出去，转头看，见黎段蹲在辣椒苗面前，眼睛微微增大，盯着前面看。

听到开门声，他伸手指了指辣椒苗，抬头看过来，表情有些呆：“这棵树苗，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