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
朝云情绪不太好,一件明显不合理的事却查不出任何纰漏,那一定是因为查的不够仔细,或者背后的人隐藏太深。
看出上司的不信任,身材壮硕的大汉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壳,直白道:“根据我的分析,他应该不至于需要靠朝家。”
朝云不置可否,轻飘飘看了大汉一眼,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会分析了。”
其实他有句话没说出口,给这呆货留了几分面子。
何止不会分析,从小到大,任何涉及选择的事儿,就没猜对过。
被朝云质疑,大汉没任何反驳,一脸恭顺的站在原地,把资料递过去,等待上司自己判断。
接过一打东西,朝云挥了挥手,下属心领神会退出办公室,把时间留给大少爷自己。
“巧合?”
朝云喃喃自语,随手翻开纸张。
“迟家的二子,福利院领回来的……”
朝云皱了皱眉,迟家他还真知道,业内风评一贯良好,最近怎么事这么多。
前几天那个吸..毒的,他收拾完后叫人调查,是迟家背后的手笔,这次又来一个长得和他弟弟像的养子?
还偏偏是“养子”,户口都单分出去了,这可真是……
他气笑了。
他考虑着怎么给迟家找点事,一边继续往下看。
“嗯?”
“他是最近上面很重视的那位年轻配肥师?”
朝云罕见的愣住,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没有理由来攀附朝家,因为没必要。
他难得失态,前一页没看完,匆匆翻到家庭关系那页。
“新发现的元素命名时带了他哥哥名里的字?”
朝云自嘲一笑,讽刺自己似的,“人家有哥,对自己哥哥在意着呢,多想是病,被害妄想也是病。”
这次还真是他判断错了。
朝云静静坐着,视线落在窗边助理给添置的花盆上。
花芽才初生,嫩嫩的,很可爱。
八岁时候,他带着五岁的弟弟偷偷遛出门玩,路上遇见两个走路飘忽的人,见到他俩后表情十分猥琐,还想拉两人的手。
如果略成熟些,朝云一定能知道这两个人不正常,是吸入神经麻痹毒素过多的典型表现,可当时的他却像傻了一样,愣住了。
他弟眼疾手快把那个伸胳膊的成年男人拍开,色厉内荏一个“滚”字刚出口,就被捅了好几刀。
那么小的身子,怎么能流出那么多血。
朝云痛苦的闭紧眼,明明那只手一开始的目标是他。
明明他才是哥哥,他弟却总是更懂事、更聪明。
血太多了,他耳朵里充斥着周围人的尖叫,救护车鸣笛,直到最后,医生的抱歉。
他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看哥哥,我还没长大就能保护你了。
朝云鼻尖酸涩,小时候每次求自己办事,小家伙总会甜甜哄他:哥哥,你放心,我长大保护你。
他那时候中二病晚期,不屑一顾,“我还用得着你保护?”
资料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他略过下属标明的重点“近期有研发新营养液的打算”,凝神盯着附加的一张照片。
照片内青年似乎侧着脸正和人聊天,张扬发色,白衬衫,眼神却温柔澄澈。
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和那天他看的封面图不一样,更无害,更单纯,也,更像他弟弟。
朝云甚至恍惚着想:他弟弟长大了会不会就是这样的?
摇了摇头,静待片刻,他感觉自己情绪缓和下来了,将一直候在门口的下属叫进来。
“你说之前迟家找程家麻烦是因为迟以星?”
对面人表情谨慎:“是这样,准确来说,是因为程家二少对迟家现在的掌权人迟山月出言不逊,迟二少看不惯给人打一顿,进警局了。”
“迟山月,是他哥?”
“是的大少。”
朝云眼神温软下来,“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人,轻飘飘的,却让大高个汗毛倒竖。
“记得,最好是‘偶遇’,最好别被人察觉。”
下属一叠声答应:“大少您放心。”
说完后,擦擦汗跑了。
……
昨天的事过了一夜后仿佛从没发生过,迟家人的早餐氛围和往常一样,迟家父母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常。
没更热络也没冷淡。
迟以星悄悄松了口气,如果今天迟父和迟母态度出奇热情,他可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好一如往常。
他不知道的是,这态度是迟穆成和朱玉研两人晚上商量好的,怕的就是他有心理负担。
倒是迟山月问了一句,“不要过于逼迫自己,研究这种事还是得徐徐图之,过于用功反而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迟以星稀奇,不由侧目。
发现他弟的注视,迟山月慢条斯理转头问他,“星星有什么话问我?”
迟以星偷看被人抓到,讪讪一笑。
“那倒没有,不过研究还是得抓紧,我走了哈。”
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爸爸妈妈,快迟到了,我先走一步!万事开头难,实验室里新营养液的研发得靠我拿主意,我得赶紧。”
迟父迟母颔首,迟山月却颇有微词。
小家伙昨晚说完话还表示了亲近,今天早上怎么连招呼一声都不记得了。
实际上迟以星只是又想起了昨天下午两人在他房里发生的事,加上父母发现他身份时迟山月毫不犹豫的支持。
惊讶、羞赧、感激,还有一丝让他说不清道不明,却也不敢深想的情绪,不一而足。
俗话说的好,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搞事业,搞事业,赚钱不香吗?
新悬浮车就是牛,不光体感舒适,速度也是一级棒,至少比他原来的座驾要好上两个等级。
迟以星虽然不以车为爱好,可作为一个有审美和物欲的正常人,拥有一辆好车难免美滋滋,更别提这辆悬浮车对他生活起到的增益还是蛮大的。
有了新车,他至少能多睡5分钟!
下车后,迟以星神清气爽走进办公大楼,直奔实验室,开始自己才刚起头的工作。
路边,三五个人坐在可供游客休息的短椅上,其中一个目送红发青年进入楼后,有些耐不住,询问道:“大少?”
被朝云带过来的四个人都是他的心腹,上次给他递资料时的壮汉赫然在列,他最耐不住性子,这次发出疑问的也是他。
旁边和他离得不远的圆脸直接蹬了他一脚,提醒壮汉注意分寸,大少有什么计划是他能揣测的吗。
壮汉也不傻,被提醒了后瞬间反应过来,急忙道歉。
朝云自然犯不上因为这点小事说他,悠悠然的想着刚才迟以星从下车到进门的一路。
不像,实在太不像了。
以前听过有人谈论“上不上相”,意思是有的人现实生活和拍出来的照片长相和气质不一样,照片好看些的就是上相,相反则被称作不上相。
迟以星很难说上不上相。
因为照片将他的脸很诚恳的反映出来了,和本人称得上一模一样,只气质大不相同。
或许是拍摄时机的问题。
但总之,看到迟以星的第一眼,朝云就深刻的认识到:他和自己的弟弟朝雨简直是两模两样的人。
朝雨从小性格就比较绵软、内敛、温和,可能是受喜欢侍弄花草的奶奶的影响,五六岁时和人相处,讲话方式就偏向温柔体贴,即便偶尔胡闹,脸上也带着甜甜的笑。
可迟以星眼里是有野心的,浑身充斥的是如火般的生气,走路带风,说明平日行事也偏于风风火火的利落而非温柔。
一水一火,差太远了。
朝云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声音轻幽,“走吧,回公司。”
随着他的动作,跟在他身边的人行动起来,一人去街角开车,一人打开随身携带的伞拢住朝云,为其挡住渐刺目的阳光,另外两人则跟在身后,每人手上提个包。
这是朝云不打算用路人的身份去偶遇迟以星,所以其他人也直接不装了。
“嘿,我以为你就够能装逼的了,这还有个派头更足的。下回你去同学聚会,多花200再找俩。”
“滚滚滚,爷那叫派场!哪像这堆,一看都业余。”
路人窃窃私语的走远,倘若背后长眼,应该能发现三个男人的怒视。
还有一个去开车了。
路人没影儿后,三人彼此面面相觑。
衣服颜色不统一,风格迥异,再来上这一出超经意的唱念做打,怨不得被说不专业。
朝云短促的笑出声,“行了,车来了,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
这边的迟以星却遇上了来水蓝星这段时间里的最大难题。
他甚至卡在了第一步。
所谓的单科属专用营养液是复合肥的一种,而这种营养液想要做到对伴生植物起效简单,如何精准的起效就困难。
因为它需要独一属种植物比较详细的营养需求数据,迟以星一开始想的很简单,只需要去伴生植物研究中心找找资料,再去医院调查一下数据多半就行。
毕竟水蓝星发展了这么多年,医疗发展水平也较高,即便只专攻人体医学,但伴生植物本身就是影响人体健康的重要一环,只是统计每个阶段所需各个种类的营养元素量而已,不应该没有数据。
并且去医院筛查数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水蓝星还是很保护病人隐私的,沦落到这一步就得走流程拖时间了。
最理想的办法是通过伴生植物研究中心拿到数据。
你们研究中心是专攻伴生植物的,连个营养成分表都没有,这肯定说不过去,就算比较冷门偏门的种类不容易统计,那常规的瓜果蔬菜类伴生植物数据总能搞到。
结果,迟以星一问,这俩竟都露出了令他匪夷所思的迷茫。
伴生植物研究中心没有,医院也没有,水蓝星竟然没统计过伴生植物各个阶段所需要的各类营养成分!?
迟以星懵了,这难道不是最基础的知识吗?甚至不应当是普及到水蓝星每个植异人头脑里的知识吗?他们至少得知道怎么供养自己的伴生植物吧。
调查半天,他终于无奈的搞清楚。
水蓝星人压根就没这个意识。
平常的时候,往土里一种。
伴生植物是从恶劣环境进化过的,命硬又好养,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甚至反哺人体分享生命力,让水蓝星民的体质都升高了好几个等级,他们压根不需要了解怎么给伴生植物配营养。
所以,作为最优选择的伴生植物研究中心和他表示:记录数据没有必要,最重要的是,谁能从每天在土里吸收营养成分的伴生植物那里获得数据?
解剖吗?每个植异人都有人权,我们不做这种事情!
于是迟以星被委婉的进行了一顿思想教育。
那就去问医院吧。
不说别的,检查伴生植物生病原因时总得需要生长所需营养正常值,有这个正常值对比,化验之后才能确定生了什么病,缺了什么营养。
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如果真的有这种手段,迟山月的华雪根本轮不到他来拯救。
事实上,医院的查验方式是先观察几天,再对应曾经被记录过的缺乏元素的性状,只要表现相同或相似,就可以定结论了,反正植物顽强,一般治不死,要是搞错了就再来。
迟以星:……
只要治不死,就往死里试,这可真他娘的疯狂……
营养液也不是迟以星认为的、可以和食物相提并论的“伴生植物的饭”,这里人的定义是“伴生植物的药或保健品”。
伴生植物有什么不对去医院一查(观察),该买什么营养液的直接下手,治疗反馈也很及时(因为伴生植物吸收快、反应明显)。
绝大部分元素缺失没几天就自愈了,迟山月的华雪之所以查不出,完全是他自己作的。
一般人在自己的伴生植物出问题时往往会“断水断食”几天,查看情况。
某种元素摄入过量的伴生植物几天不管反而能疏解自己,达到另类的治愈效果,医院就很少有相关病例的发生,即使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