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喜欢露娜，但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她不是你床头随便摆弄的洋娃娃。”

尤安挠挠短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大小姐脾气的妹妹哄好。

“虽然我对露娜还挺有好感，但结婚不能只看喜欢，也得看基因适配度啊。”

“所以说你们三个好没用啊！”

伊娃更伤心了：“三人加起来和她适配度没凑够95%，我的天哪，呜呜呜呜……”

“你当我想这么低吗？”

尤安苦笑着叹气：“现在适龄Omega越来越少……算了，不说这个。”他问：“所以你到底在哭什么？哭露娜订婚吗？”

他感到难以理解：“这有什么好哭的？Omega20岁订婚很正常吧，你再过几年也一样要订婚啊。”

伊娃猛地停下哭，用力吸了两口气，憋住。

“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气死我的。”她指着卧室门：“不会安慰人，就给我出去！”

尤安看着闹脾气的妹妹，并没有出去，只是坐下叹气。

“伊娃，你也成年了，这种事还是别任性了吧。”

他愁得想抽根烟，被瞪了一眼，又悻悻把烟盒收起来：“如果你是Alpha妹妹，想做什么哥哥都能支持你。但……你是个Omega，你得学会接受自己的身份。”

他头疼无比地看着妹妹的爆米花头，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天哪，我也实在该反省了。怎么不小心就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难怪露娜会和你吵架，你俩根本就不是一个性格的Omega。”

“哥！哥！”

伊娃直想扑上去掐死他：“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哪里做错了！Omega就只能老老实实和人结婚生孩子吗？Omega就连保护自己身体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露娜根本就不想打那个东西，她只是、她只是……”

想过上有家人疼爱的平凡生活啊！

伊娃就是因为心里太清楚，才最终无可奈何地妥协回家。

她迷茫又无奈，却在露娜疲惫的质问下，拿出任何承诺都做不到。

她无法代替露娜的丈夫，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

她无法替她解决Omega缺少配偶状态下，长期使用抑制剂造成的肾脏代谢负担。

她甚至连自己的婚姻，都不确定会不会遇到能真正珍视她多过珍视她家世的Alpha。

这样苍白无力的答案，如何能说服露娜放下一切，选择另一条艰难到看不见前路的路？

她没有找到答案前，露娜不可能跟她走的。

那些挥洒的眼泪，除开委屈，更多的是对自己能力的无力。

吵吵闹闹的妹妹突然一声不吭，把脸埋在膝盖里痛哭。

尤安本来还想教育她两句，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是叹息着把冰袋递给她。

“把这个捂眼上再哭。”他笨拙地安慰：“你得知道，爆米花头配青蛙眼是很丑的。”

“滚啊！”

床头闹钟擦着尤安的头皮飞了过去，重重砸得墙壁一块凹陷，直接摔碎成一地零件。

身法满分的尤安连滚带爬地被妹妹赶出房间，连连庆幸自己躲得快，不然开花的就不是闹钟而是他脑袋了。

“爷爷也真是，由着伊娃打什么基因药剂。”

尤安惊魂未定地点上一根烟：“吓死我了，这力气以后谁敢娶她？”他一边碎碎念地抱怨，一边又努力说服自己：“不对，这是我妹妹，就该力气大点好保护自己，我又不是我妹夫，他挨打关我什么事。”

…

伊娃心烦意乱，蹲在卧室的阳台上，双眼失神地数天上的星星。

以前遇到不开心的事时，露娜总能用三言两语疏离好她烦乱的思绪。

但现在……

伊娃难过地咬了咬唇，划开通讯录，指尖在联系人露娜上顿了顿，点进另一个置顶人苏遥。

【抱歉，我可能帮不了忙了】

她慢慢打字。

苏遥很快回复了她。

【怎么了？】

伊娃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沉默地解释【露娜不支持我，哥哥和爷爷也不想我去参和】

【他们都觉得那是露娜自己的选择】

【他们还劝我换发型，劝我安分些，学着接受自己Omega的身份】

最后一行字，她打得格外艰难。

仿佛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慢慢在这逐字斟酌里被溶解，被稀释。

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伊娃难过地打字【我真的……尽力了】

光脑屏幕闪了闪。

苏遥说【伊娃不哭】

不知为何，原以为流尽的眼泪，在看到苏遥这句安慰后，又开始湿了眼眶。

伊娃难过地打字【苏遥，为什么我不是Alpha呢？】

【从来没感觉这么累过，真的】

【我好羡慕他们，仅凭这个身份就能做很多事，不用被金丝雀一样圈养在家，不用时刻担心被绑架犯窥视，想做什么都有人会支持】

苏遥：【确实】

她补充：【除了做手术变成Omega外】

正在难过的伊娃被呛到，哭笑不得。

【……别这样，我要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开个玩笑】苏遥说：【只是怕你今晚难过到睡不着】

很快，苏遥给她发来一段语音。

“伊娃，如果感觉压力太大，就好好休息。”

“赶路不止会向前，也有可能让你迷失在山里——请听清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再决定是该向左，还是向右。”

伊娃感觉苏遥的声音有些乱，夹杂着很大的风声，好像在什么很高的建筑上。

她点点头，想到她看不到，又低声说。“总之，对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

“你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种生活方式，当然也包括停下脚步，看看周围的风景。”

“晚安。”

苏遥息屏光脑，叹了口气。

伊娃的退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这辈子，一切虫族阴谋都来的太急。

没有给她时间成长，也同样没有来得及给伊娃。

现在的她，还不是前世那个投笔从戎，誓死留守帝都被哥哥们强行绑走的女记者。

她还没见过虫族掀起政治风暴后的血雨腥风，此刻只是个空有一腔幻想和热血，被家人质疑几句就会哭鼻子的小公主。

没关系，那些多出来的压力，由她先顶上。

苏遥转身走回大厦阴影。

昏暗的走廊，灯光模糊低调。

这里位于第十街区某位小贵族产业之下，百层高的大楼仿佛钢铁巨兽，刺破夜晚铅灰色的云层。

今夜，是虫使第一次召回帝都潜伏的全部待命的双系间谍，开设的一次秘密会议。

任务目标直指研发了基因药剂的联邦科研院。

路过的间谍和苏遥笑着打招呼：“O-03，你可真行。虫使大人主持的会议你都敢溜出来上厕所。”

“你不也一样。”

苏遥记得这位编号A-24的同事，调侃着说：“反正过十分钟再回去，它也说不到任务下一环。”

A-24哈哈大笑。

“我喜欢你的性格。”他拍了拍苏遥的肩膀说：“希望你以后有机会和你组成搭档。”

苏遥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她向会议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A-24侧身让出道路。

两人回去的正是时候。

虫使刚铺垫完前情，正在对比几位智力系异能的间谍的各项学历和数据，动员他们主动报名潜入科研院的任务。

越是对比，虫使脾气越急躁。

“本来O-33才是最适合这项任务的人选！该死，偏偏这种时候她不在！”它浑身炸毛般竖起骨刺，遏制着自己暴虐的杀意：“算了。你们几个智力系的Alpha自己商量，谁更擅长生物科学？谁来担任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

这段内容和她这个战斗系的无关。

苏遥撑着下巴，扫过寥寥十人的双系间谍队伍，微微蹙眉。

虫族这批派遣而来的双系间谍一共19人，除开她们3个Omega外，今天来的人也太少了。

阿芙拉不在很正常，但时间都到这个点了，怎么爱玛也没来？

按理来说，虫使发起的这次会议，所有身在帝都的双系间谍今晚都不能缺席才对。

爱玛不是答应她，最近乖乖在学校补课，绝不轻易离开帝都吗？

苏遥感觉事有蹊跷，但此时在虫使眼皮子低下，她也不好公然联系爱玛。

将这个疑惑压在心里，静静地听虫使安排完智慧系的间谍，又来安排他们。

虫使：“科研院项目事关重大，联邦上层盯得很紧，潜入组这次只能以正规身份进入科研院。计划已经开始，不论结果如何，你们完成计划后永远无法在帝都露面了。”

“你们必须明白！这次任务对主宰来说意义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已经通过审核，借调进科研院的几位间谍互相对视，重重行礼：“是！”

苏遥垂下眼。

虫族的这些双系间谍各个身怀绝技，全是劲敌。能借着一次任务干废十个，她赚大了。

在人类联邦政府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一场以他们最后公信力为赌注的局中局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虫族如果计划成功，那威廉元帅两年来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信用崩盘的联邦政府，无法再用利益笼络住手下的百余星系的民众，他们会在这股史无前例的动荡中纷纷退出联邦，再在各种争权夺利下化整为零，变成一盘任由虫族蚕食的散沙。

所有一切都会退回四千年前的原点。

从虚空中来的虫族大军铺天盖地，吞没地面和太空中的一切，成为宇宙的主宰。

然后，人类所有星球，化为她记忆中乌托邦一般无二的炼狱。

安置完潜入组的工作后，虫使森然的目光移向其他间谍。

“接下来，我们聊一聊其他组的工作……”

苏遥轻轻吐出一口气，淡然颔首。

“悉听吩咐，虫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