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加茂太太打开门的瞬间看见的就是祁本里香还有乙骨忧太的四眼泪汪汪,被夹在中间的阿芙洛最脏,一只脚提起,三个人一起喊:“加茂太太。”
加茂太太又好气又好笑,拿起湿巾给他们擦脸:“你们这是怎么了?”
正在被擦脸的祁本里香不好说话,阿芙洛用胳膊肘顶了顶乙骨忧太,他抖了一下,只好开口:“阿芙洛举起我,转圈圈,然后摔跤了。”
“因为踩到了石头。”
阿芙洛在心里骂系统:“就是你多嘴。”
“难道不是你玩嗨了?”系统心虚嘟囔,“想开点,这样不是更好和加茂太太互动了吗?”
加茂太太忍俊不禁,给三个小孩排排擦干净脸和手,抱起阿芙洛进客厅,去找医疗箱:“哎呀,一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差点以为看到了我儿子。”
“宪纪吗?”
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加茂太太晃了一瞬间的神,她把阿芙洛放在沙发上,忘记了给另外两个小孩倒牛奶,开始用酒精棉签消毒伤口:“是啊。他也总是受伤,不过很少有机会让我包扎……作为母亲,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去经历那些事情呢?”
她很专注,每一处都仔细消毒和包扎,手脚放得轻柔又仔细。等好不容易包好,加茂太太直起腰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就连脸上的一点小破皮都被她贴上了创可贴。她对自己孩子无法做到的那些护理,都被她包扎到了阿芙洛身上。
“不好意思。”加茂太太又俯下身要去揭掉那个创可贴,“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的,宪纪他一定知道您很爱他。妈妈对孩子的爱,就是最好的创可贴。”阿芙洛握住加茂太太的手指,笑了一下。
平心而论,阿芙洛和加茂宪纪长得截然不同。她金色的短发因室内玻璃透的光而明亮,浅蓝色的圆眼睁开,里面是温暖的安慰。加茂太太却在那个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的笑容,她被迫离开加茂家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她忍不住伸出手,贴上阿芙洛没有贴创可贴的另一半脸,感受着小孩子脸颊的软糯:“谢谢你哦。”
加茂太太起身去给他们倒牛奶,忧心忡忡的祁本里香和乙骨忧太凑上前:“没事吧?”
阿芙洛摇摇头。
“看上去好严重。”祁本里香伸手戳了一下阿芙洛贴上的创可贴,“会毁容吗?”
毁容!这个词一出,乙骨忧太惊得看了祁本里香一眼。毁容……妈妈说过,女孩子的脸是很重要的。
“我会……负责的……”乙骨忧太攥紧拳头。
祁本里香很迷惑:“负责什么?”
“里香酱,可以拜托你来帮个忙吗?”加茂太太在花圃那喊人。乙骨忧太平日里腼腆,很少离她近,今天她给阿芙洛包扎时他却凑的很近,阿芙洛酱摔跤和他脱不了干系。小孩子之间发生矛盾不是大事,给时间让他们自己缓一缓就好了。而且祁本里香虽然活泼跳脱,静下心来做事却很有毅力。加茂太太见祁本里香热情地来帮忙,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里香酱。对了,我最近学了怎么用鲜花做香囊,据说可以报平安哦,要一起做吗?”
“要!”祁本里香拿着自己的小锄头,暂时忘记了乙骨忧太说的什么负责,“我要做出来送给阿芙洛还有忧太。”
“是吗?里香酱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花吗?”
祁本里香高高举起手:“阿芙洛酱喜欢白百合和红蔷薇!”
“很美的寓意呢。”加茂太太无缘无故想起了白月光和朱砂痣这两个词,收回心思,她给祁本里香揉了揉手腕,“那忧太酱呢?”
“不知道。”祁本里香看着满院子的花犯了难。
而被留着与阿芙洛独处的乙骨忧太也有点犯难,他忸怩地坐在高背椅子上,盯着脚下的木地板的缝隙和纹路。
“忧太,喜欢里香吧?”少女双手快贴满创可贴,因为脚的扭伤也被临时安上了夹板和绷带,她受了伤却神色轻盈。
系统说,不能把这个当游戏。其实仔细想想,她之前的任务里是不是功利心太强,一心想着完成任务?但是她不把这当游戏,不把这区分成NPC和玩家,那要她一个人谈四个未免也有点难度……
“啊。”乙骨忧太抬了一下头,触到阿芙洛带笑的眼神后又低下了头,毛茸茸的黑色短发挡着他的眼睛,他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
“我会帮你的啦,安心哦。”阿芙洛早就知道他腼腆又懦弱的性格,伸长贴着创可贴的胳膊可靠地拍了拍他,“但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
反正乙骨忧太已经喜欢上了祁本里香,如果按照她之前纯把这个当游戏的思维,她肯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去获得乙骨忧太的喜欢。但是系统既然强调了,付出真心才是完成任务的核心,那她肯定要改变思路。换句话说,只是要乙骨忧太的恋爱数据,她跟在旁边看他是怎么和里香谈恋爱的不也是收集数据?甚至更坏一点,乙骨忧太怎么面对暗恋他的阿芙洛不也算恋爱数据?毕竟系统说了be也算嘛。
他的黑色短发像毛茸茸的小刺猬前进时耸动的短刺一样,随着他搅动衣服的手指一起发颤。等了好一会,这个坐在窗户下面的男孩才小心翼翼地觑了阿芙洛一眼,轻声说:“嗯。”
要这么害怕她吗?阿芙洛思考,不过就是当着乙骨忧太的面暴揍了欺负他的男孩子,还当着他面把扔里香的青蛙抓起来糊别的男孩脸上而已。
乙骨忧太一只脚先往下蹭着下椅子,端起加茂太太放在茶几上的牛奶,贴心地递给阿芙洛:“你要喝吗?”
是有点渴了。
阿芙洛慢吞吞喝着底下加了布丁的牛奶。
乙骨忧太一直站在旁边等着接杯子,等阿芙洛喝完,他接过又拿走:“我去洗杯子。”
他捧着杯子,等小跑过了门,微微侧过头,见阿芙洛此时看不见自己,便盯起了面前的茶杯。
是漂亮的绿瓷边白瓷底的花纹茶杯,茶杯里的花是一种蓝紫色的花,长在绿色的枝条上,整个杯底被这树蓝花缠着,像是一张网。阿芙洛还没喝干净的一点残余的牛奶,就这样挂在网上。
要去洗干净杯子才行、不能让她等久了。
他双手捧着茶杯,睫毛轻轻覆盖上眼睛,缓缓垂下脸,凑到杯子里的一小方空气里,那里还残余着牛奶的甜香。
没有舔舐,仅仅只是轻轻地嗅了一下,他就面红心跳地踩上矮脚凳洗杯子去了。
腿脚不便的阿芙洛思考为何还没回来,这时她才想起,厨房的洗菜台正对着花圃。
果然是因为想念里香吗?阿芙洛肯定不想当恶毒女配插足他和里香之间的感情,为了尽早获取数据,等乙骨忧太回来后她说:“要不你去陪里香种花吧?或许她们需要你的帮忙。”
他的手还沾着水,湿淋淋的:“诶?”
阿芙洛眨巴眨巴眼睛。
“我、我是说,假如没有我的话,阿芙洛也会不方便吧。”杯子没放稳,落在小托盘上时杯底和铜匙发出响声,“要喝水,或者要去洗手间。虽然我也没办法把你背过去,但是我在的话,也更方便帮你叫加茂太太吧。”
“阿芙洛,忧太!”祁本里香元气十足地跑进来往阿芙洛手里塞了一个小布包,又戳戳她,“阿芙洛,你还好吗?”
“好多了。”阿芙洛接过她递过来的白底红花香囊,因为丝线交织看上去仿佛两种颜色的话都在盛开,“哇,是香囊吗?”
祁本里香非常骄傲地叉腰:“是的哦。加茂太太说是平安香囊,我就给你们一人做了一个,你的里面有红蔷薇、白百合,还加了别的花草哦。忧太也有!”
一个香囊被塞到乙骨忧太的手上,是蓝紫色底上面有着黑色的丝线,像是一张网。祁本里香介绍:“因为不知道忧太喜欢什么花,所以我选了蓝花楹哦,因为感觉它的颜色和忧太很像。”
“好漂亮的平安香囊,我一定会珍藏的。”乙骨忧太笑得灿烂,弯了眉眼,“阿里嘎多,里——
香?”
…
“里香?”
黑白色的斑马线,货车闪烁的车灯,周围人嘈杂的声音。
吵,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吵,噪音充斥着他的耳朵。
静,一下子又像是很静。他听得见全世界的声音,却听不清任何一句话。
灿烂笑着跑过来的女孩、绿灯恒古不变,她踩着好运白线一格一格跳着跑过来,双手还紧紧握着红色的书包包带。
她说:“忧太——”
随后取代的是一声尖锐而漫长的刹车和鸣笛,那个动作慢得仿佛有一个世纪。只需要那么轻微的碰一下,笑着跳着跑过来的说要永远在一起的里香就——
“救救她啊!”他心里一个声音这样呐喊,手脚却冰冷得无法动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身边全是大人,成年人不是很可靠吗?他们看上去都慌张、冰冷,或许有人去拨打了号码,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摸摸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没有一个人去探一下她的鼻息,没有一个人——
“让开!”
阿芙洛,跳了进来。
就像她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她从许许多多的大人们的头顶以惊人的弹跳力飞跃而过,跳了进来。
从天而降,落在了活着的乙骨忧太,和死去的祁本里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