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送出来,躬身一礼,诚然道:“秦掌门深情厚谊,咱们兄弟铭感五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若有差遣,定当两肋插刀。”
秦佑臻笑道:“连累朋友送命的事,我可不干。”
周义双手揽住常湛肩膀道:“好兄弟,千万别忘了两位哥哥。”
常湛躬身道:“后会自有期,兄长保重。”
回到正厅,众客陆续告辞离开,秦常明亦会齐下山。
听说言崇抱恙,熊掩玉一面行来一面四处张望找寻。
忽见落儿指向不远处笑道:“舅舅在那里。”
熊掩玉抢步奔上前,关切道:“师父,腹痛好些了么?”
言崇哦了一声,拉马道:“三哥,你来赶车吧。”
落儿上前拉手道:“舅舅肚子痛么?”
言崇强颜展笑道:“不痛了,多谢落儿。”
落儿低头在小荷包中翻了半天,掏出一块小小糖果,招手道:“舅舅来。”
言崇矮身蹲下,落儿小心翼翼将糖果塞到他嘴里,不觉又舔了舔自己的小手,歪头道:“好吃吧?”
见言崇不住点头,落儿背起小手得意笑道:“新娘姐姐给的,吃了就不痛了。”
熊掩玉听大家笑赞落儿懂事,不觉有些失落,抬头望见不远处一片果林,喜道:“师父等着,徒儿摘果子给你吃。”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明叶天急道:“玉儿回来,小心摔着。”
秦佑臻笑道:“人家徒儿要孝敬师父,姐姐干嘛拦着?”
落儿见状,也便吵着要去,拖拽着明叶天追赶。
单青走来,望落儿背影笑叹道:“不知不觉,妞妞竟长大好些了。”
秦常畅笑点头。
因见单青咳了几声,抚胸喘息,常湛扶住道:“可是旧伤发作?”
单青缩身摆手道:“不妨。”
话音未落,忽见熊掩玉跌跌撞撞奔来,慌张失色道:“姑姑和妹妹被人抓去了!”
常言同声急道:“人往哪里去了?”
熊掩玉递上一张字条,指向北面树林道:“那边。”说完又拉言崇急切道:“师父,若强贼勒索钱财,不论多少,只管答应就好。”
言崇点头道:“你且在这里等候,不可乱跑。”
熊掩玉擦汗点头道:“是。”
说话间秦常早已奔远,单言紧随其后,展眼消失在树林中。四人向北跑了两顿饭的功夫,便见一座山坡挡道,言崇打量左右,指着不远处一块界碑道:“掌门师姑,这里便是字条上说的九宿坡。”
常湛环顾四周,朗声道:“弥蓝山秦佑臻来见,还请现身说话。”
忽听哗啦啦一阵绳索响动,高树上分别升起一大一小两个竹笼,笼中所囚正是明叶天母女。
常言见状飞身跃起,猛听得明叶天急道:“快躲开。”
话音未落,一阵利箭激射而来,常言登时被阻。
言崇怒道:“狗贼!欺凌妇幼,畜生不如。”说着拔剑迎上。
常湛阻道:“不可妄动,小心伤了落儿和嫂嫂。”
忽听一女人在树后笑道:“常大侠所言不错。这里除了箭阵还有雷火,只要触动绳索,管教她们母女瞬间灰飞烟灭。”
秦佑臻冷笑一声,猛然回身狠狠抽了单青一个耳光。
常言都是一愣。
单青丝毫不为所动,只慢慢擦去口边血水,一字一句道:“望妹妹借《七宝八相图》一用。”
言崇颤声怒道:“单青,你,你,”只说了这四个字,再难忍耐,挥剑砍上。
便在此刻,猛听得落儿好似触电般惊叫一声,秦常言同时回身观望,惊呼道:“落儿?!”
明叶天心如刀割,痛哭叫道:“孩子,我的孩子!”
见落儿不知应答,明叶天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常湛怒向单青,含泪道:“二哥,你怎忍心伤害落儿?这到底是为什么?”
先前说话的女人闪身出来,正是班汗达。
班汗达瞪向秦佑臻,怒不可遏道:“当然是为了报仇雪恨!”
言崇怒道:“贱人,你果然不安好心。”
班汗达恨道:“不安好心的是你们汉人。若非甄刚杀死我姑姑,单青又怎会痛失爱人?可怜姑姑惨死之时,腹中已怀有身孕。”
众人听闻心内暗惊,不约而同望向单青。
单青浑身乱颤,双手握拳,咬牙道:“不杀甄刚,誓不为人。”
常湛皱眉道:“当日紫荆关一战,西夏伤亡惨重却始终查不出真凶,时过境迁,二哥怎能确定便是甄刚?”
单青红眼道:“锦衣,面具,赤空掌......只恨我有眼无珠认贼为兄,”说着掏出块玉佩,忍泪道:“这便是当年凶手所留,以妹妹神思,想必不难猜出玉佩主人。”
见秦佑臻默然,言崇急道:“便是甄刚所为,可落儿和嫂嫂是无辜的。”
单青暴怒道:“难道我的妻儿就该死!?”
言崇手握剑柄道:“那你为何不去找甄刚?”
秦佑臻恍然点头道:“原来二哥为赤空掌所伤。虽知命不久矣,却恨大仇未报,唯今只有《七宝八相图》方能引甄刚入局。”
言崇怒道:“单青,你好卑鄙。”
单青面无表情道:“妹妹既已知原委,就请借宝图一用。”
秦佑臻望向落儿,轻声道:“若常湛遭人毒手,二哥必当倾尽所有助我报仇,想不到,”说到这里潸然泪下,哽咽道:“在二哥心中,秦佑臻终究是个汉人。”
见单青含泪跪倒,班汗达惊怒道:“你做什么!妖女的话岂可当真?”
话音未落,只见言崇身子一晃,啪啪两声脆响,班汗达脸上已然挨了两记耳光,登时脸颊乌紫头脑发胀。
单青惊骇道:“妹妹,千错万错都是二哥的错,求你不要,”
秦佑臻愤然截话道:“这是她伤害落儿的奖赏。”说完转身便走。
常湛轻声叹道:“《七宝八相图》现藏于赫九霄骨灰中,待到二哥大仇得报,还望完璧归还。届时,嫂嫂落儿若有损伤,休怪弥蓝山无情可讲。”
见常言走远,班汗达方缓过神来,自地上爬起,捂脸恨道:“咱们走着瞧。”
言崇追上秦佑臻,阻住道:“掌门师姑,为何不令弟子抢人下来?班汗达心狠手辣,万一,”说到这里不禁愤然回头。
秦佑臻道:“你既知对方心狠手辣,就该清楚那些雷火不是摆设。”
常湛叹道:“四弟暂且放心,他们未达目的之前,落儿和嫂嫂不会有事的。”
言崇无奈咬牙离开。
一见人回,熊掩玉急奔上前,拉住言崇道:“姑姑和妹妹呢?”
言崇佯装淡定,轻抚徒儿头脸,笑道:“当然没事了。落儿想念二叔,要往峨眉小住。”
熊掩玉难掩失望,不舍道:“何时能回来?”
言崇心内一叹,轻拍徒儿肩膀道:“不会太久。”
众人匆匆上路。
行出三天,来到一处岔口,忽见白涣自道旁转身出来,见礼道:“掌门师姑。”
言崇下马奇道:“二哥怎会在这里?”
白涣看了秦佑臻一眼,笑道:“我陪你二嫂往西川镖局探亲,想着神农门的喜宴也该散了,算着日子来这里碰碰运气,不想真的遇见。”
见熊掩玉上前行礼,白涣拉住笑道:“玉儿难得出来一趟,不妨向你师父告假两日,往镖局逛逛,如何?”
熊掩玉求之不得,只是碍着秦常,断不敢开口,眼巴巴看着言崇,满眼恳求。
见秦常一言不发的离开,言崇不及多说,拉缰绳道:“一切听从二师伯安排便是。”说着跃上马背,疾奔去了。
因见并非回家道路,言崇并马向常湛道:“三哥,掌门师姑这是要去哪里?”
常湛道:“峨眉。”
言崇哦了一声不敢再问,又见掌门师姑跑远,忙扬鞭催马紧追。
三人日夜兼程,不一日来到峨眉山。
遥见腾善现身,常言忙下马相见。
腾善不及多言,向秦佑臻道:“弟子日夜值守,尚未见到人来。”
秦佑臻张望四周,点头道:“辛苦了。”说着拉马走向密林。
四人在林中鱼贯而行,走了半个多时辰,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草地映入眼帘。
秦佑臻放开马儿,唤来一对白毛赤目犼,轻抚神兽脖颈道:“在这里守着,不许外人靠近。”
腾善看看天色,掏出干粮递上,轻声道:“掌门师姑,二弟只怕还要耽搁一回。”
秦佑臻点头不语。
彼时腾常已将此行来由细细说与言崇,想到掌门师姑为此殚精竭虑独撑全局至今,钦佩之情油然而升。
秦佑臻背靠大树仰望天空,见一大块云彩镶着淡红的边,好似凝固在那里不得动弹,谁知稍一愣神的功夫,早已飘远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一声极微的呼哨响起,常言听出是白涣来到,忙起身相迎。
见秦佑臻神情凝重,腾善躬身道:“掌门师姑放心,今夜一战,弟子辈誓死保夫人落儿周全。”
秦佑臻慢慢摇头道:“若要你们拿命来换,纵然救回来,也没什么意思。”说完打量四人一眼,点头道:“不管来敌如何,都要叫他们明白,我弥蓝山绝非浪得虚名。”
四人躬身齐道:“是。”
收拾妥当,五人沿山中密道而上,到达山顶后依计划分头行事不提。
此刻月隐云间,点点星光照耀夜空,静寂中清风拂面,沁人心脾。秦佑臻独自来到素心斋后的祠堂,忽见一道姑提灯掩门出来,忙闪身避让,待人走远,方悄悄推门而入。借着油灯微光,清晰可见供桌上整齐排列的灵位,最下方的正中位置,赫然立着一块崭新灵牌,上书名姓:赫九霄。
秦佑臻心中一痛,落下泪来。正自悲伤,忽听脚步声响,忙猫腰躲藏。
不多时,微光一晃,一个影子闪进来。那人驻足凝望片刻,将装有赫九霄骨灰的盒子包好负在背上,哭道:“霄儿,我这就带你回家,回到无忧无虑的草原,永远不再为情烦恼,”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
秦佑臻听出是乌布雅,暗叫不好,才要现身,忽听得门口一人阴森道:“想要回家,就等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掌风已到面前,乌布雅慌忙矮身躲过,掌风到处,竟将一旁的石墩生生震裂。秦佑臻虽与石墩相去甚远,却也吓得把头一缩。乌布雅心内惊骇,起身跃出窗外。那人呵呵一笑,双掌向外张开,好似蝙蝠般飘身而出。
见来人抢夺骨灰盒,乌布雅拔剑回砍,却被一股奇怪的内力吸住,虎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啊的一声长剑脱手,跟着站立不稳,直挺挺向前摔倒。眼见黑影扑上,乌布雅双眼一闭,紧紧抱住骨灰盒,只待受死。
忽听单青声音道:“大哥,小心有诈。”
抢夺骨灰盒的黑影非是旁人,正是如来圣手甄刚。
猛听单青说话,甄刚心中暗惊,口中说着“谁来信你”,却又不觉将掌力减去五分。
只听一声闷响,乌布雅身子轻轻飞起后重重落地,随即吐血昏死。
甄刚抢步上前踢开骨灰盒,果见里头藏着本图册,喜的浑身发颤,忽儿又变色道:“怎么只有一半?”说着便欲再往盒中翻找。
单青道:“不用找了,另一半在这里。”
甄刚抬头,凶光毕露道:“拿来。”
单青将半本图册收好,挺身道:“那就要看大哥有没有这个本事。”
甄刚嘿嘿笑起来,讥讽道:“中我赤空掌竟能苟活至今,单统领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