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臻叹道:“我只是不愿冯二中太伤心。”
常湛点头道:“但愿冯师姐能早日再遇良人。”
秦佑臻愁道:“谈何容易。”
常湛道:“四弟近来沉默寡言,除去练功,就只陪着落儿玩耍,同两位嫂嫂也疏远了。”
秦佑臻起身笑道:“不用担心,他的工作已经在路上,到时候有他忙的。”说着一指桌上描金拜帖,续道:“阚王要带熊掩玉来我山中拜师了。”
常湛看过,不解道:“只是,小师姑为何如此笃定熊掩玉会拜在四弟门下?”
秦佑臻伸了个懒腰,呵欠笑道:“我也是猜的。不过,暂且不要告诉言崇,省得他给我漏瓢。”
因见包俞蓉为操办腾谦的满月酒所累,又见常言昼夜轮替的照看白涣之女风寒之症,秦佑臻却独得清净,每日不是看书写字便只同落儿玩耍,明叶天笑道:“个个忙的晕头转向,你却闲的发慌。”
秦佑臻笑道:“我哪里慌了?这也是没办法,难不成要我这太祖替曾孙操心么?”
明叶天望着女儿,不由得轻叹出声。
秦佑臻会意,劝慰道:“姐姐不必颓丧,落儿有全心全意爱护她的妈妈已是足够。”
明叶天被说中心事,登时眼泪涌出,掩面道:“想不到我同孩子在他眼中,竟敌不过一本图册。”说到这里,不解道:“臻儿,你同姐姐说实话,到底那图册是何等宝物,引得辽人和内廷都要来夺?”
秦佑臻道:“师父说,这本图册上记载了各类兵器的锻造之法。当日蒲悦真人死因成迷,图册也随之消失。”说到这里,想起方丈大师在洛阳谈及赤空掌一事,便问道:“姐姐可曾见过甄刚习武?不知剑法如何,掌法又如何?”
明叶天拭泪道:“与人动手倒也常有。若说亲见习武,却不曾有过。”
秦佑臻若有所思,岔开话题道:“姐姐这么多年一直未能有出,皆因顽疾时常发作,不知近来如何?”
明叶天恍然笑道:“你不提,我倒忘了。自打有了落儿,便再未发作,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秦佑臻道:“我们学医的,自然好奇。姐姐不妨从头说起,日后若遇此类病症,也好参详诊治。”
明叶天脸上一红,低头道:“只许借鉴,不可向人说去。”
秦佑臻笑道:“我疯了,向人说这些。”
明叶天道:“怎么没有?我见你那本子上明明白白写着:病人名姓,生辰年龄,何时得病,如何诊治如何用药,清清楚楚,再无不详尽的。”
秦佑臻一时语塞,笑道:“好,答应你不写也不说,只用来参考便是。”
明叶天想了一回,点头道:“说起这病症,还要从十年前那次洛阳探亲讲起。”
明叶天一面回想一面叙说,忽见言崇抱着个皮球走来,忙起身相迎,笑道:“四弟,吃过饭了么?”
言崇笑道:“正是为了这个。大嫂娘家送了不少土产鲜货,晚间在定心斋宴客,特请嫂嫂和落儿一起吃饭呢。”
秦佑臻走出来道:“你带落儿先去吧。”
见掌门师姑在此,言崇忙上前问候,又答应道:“是。”说完把球往地上一丢,叫道:“落儿,快把皮球追回来。”
落儿正在窗下摘花,听见喊声笑嘻嘻跑来,欢天喜地追着皮球去了。
言崇又道:“嫂嫂可一定要去,不然大嫂又该怪我无用,连个人也请不来。”
秦佑臻道:“你只管带落儿去,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言崇笑道:“是。如此,大嫂也怪不着我了。”
见两人去了,秦佑臻拉明叶天重新坐下,皱眉道:“方才说到宁家老夫人替姐姐请了洛阳孟神医诊脉,他怎么说?”
明叶天叹了一声,摇头道:“都说这孟神医不但医术精湛且为人厚道良善,谁知那日竟暴毙身亡,实在可惜。”
秦佑臻道:“怎么死的?”
明叶天叹道:“绞肠痧。”说着又叹了两声,续道:“返回四川途中,我偶感风寒一病不起,自那以后身子每况愈下,好了之后便添了腹痛的毛病。”
两人说话,不觉已到掌灯时分,小童儿收拾饭菜摆上桌来。
明叶天笑道:“落儿不在,倒清净不少。如今会走会跑,整日吵的我发昏。”
秦佑臻笑道:“口上说说罢了,将来嫁人,你还不得日想夜想,想出病来。”
明叶天笑道:“只盼落儿能找个像他姑爹一样的夫君,叫我日日吃斋念佛也使得。”
见秦佑臻笑的东倒西歪,推她道:“怎么?”
秦佑臻忍笑道:“姐姐竟有如此宏愿,也太难为佛祖了吧。”
明叶天一呆,笑着上来拧秦佑臻脸,秦佑臻躲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将来落儿肯定能找个比她姑爹更好的,这总行了吧?”
明叶天也笑个不住,嗔道:“这才像句话。”
两人吃了饭对坐闲谈,不觉二更已过,却不见落儿回来。
正要着人去问,却见言崇抱着孩子慢慢走来,轻声道:“妞妞睡着了。”
明叶天忙接去里间,秦佑臻也就告辞。
言崇跟出回话道:“掌门师姑,因璋儿的百日与谦儿的满月前后相差时日不多,大嫂说若各自庆贺,只怕折腾太过,不如选个吉日一同宴请,倒也省去不少繁琐。”
秦佑臻心中有事,哪里理会这些,只嗯了一声,慢慢下台阶去了。
言崇追上道:“掌门师姑,弟子,”
秦佑臻停下道:“还有什么事?”
言崇闷闷不悦道:“弟子不想参加宴请。”
秦佑臻点头道:“不过一顿饭,无所谓的事。只怕你大哥二哥多心。”见言崇愁眉不展,不觉气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别人说什么,管他娘的。”说完径直去了。
言崇听闻不禁呆住,怔怔看人走远,心中明镜一闪,多日来的愁苦登时烟消云散。
回到揽月阁,秦佑臻梳洗已毕,见常湛尚未归来,便独坐灯下看书。一时想到明叶天的话,往事历历在目,心中那个早已蠢蠢欲动的念头再次浮现。
正自出神,忽听常湛道:“臻儿,怎么还没歇下?”
见妻子打了个突儿,走来笑道:“想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说着看了一眼桌上摊着的《神草集》,点头道:“正该如此。”待到看清页数,伸手在妻子脑门一敲,气笑道:“昨日便是这里,小师姑这用的什么功?”
秦佑臻粉腮一鼓,噘嘴道:“本掌门正为天下人天下事烦恼,哪里有心情看书。”
常湛笑起来,挨身坐下道:“敢问小师姑烦恼什么?”
秦佑臻取出白纸铺在常湛面前,若有所思道:“少林寺出现的三个不速之客,现下已有眉目,只是,”说着抽笔写下几个人名,叹道:“有件事不敢十分笃定,为证万全,希望官人能亲往查明。”
常湛将名单看过收好,点头道:“弟子明日即刻下山侦办。”
次日早饭后,秦佑臻正在书房翻看旧时文物古籍,听见言崇在门外嚷道:“掌门师姑?”
秦佑臻隔门道:“干什么?”
言崇凑上门前,急道:“回禀掌门师姑,弟子也要跟三哥一道去。本来送请柬这件事大哥已经吩咐弟子前往,回来大哥知道三哥代劳,又要怪弟子懒怠,况弟子在山中,”
话说未完,忽见秦佑臻开门出来,瞪眼道:“要去便去,少在这里啰嗦。”
言崇告罪一声,喜滋滋去了。
过了几日,腾善白涣转回山中,将洛阳之行回禀一遍,又将丐帮新任帮主蔡方能的信函奉上。
秦佑臻道了辛苦,令大家各去歇息。正自望信沉思,忽见落儿扑过来抱住,笑道:“姑姑。”
秦佑臻一愣,忙将孩子抱起放在膝头,笑道:“妞妞吃饭了么?”
听得身后明叶天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了半天也不答应。”说着打开手中食盒,将饭菜摆在几上。
秦佑臻起身看看天色,笑道:“竟都这个时候了?”
明叶天道:“云飞下山时再三叮嘱,说你近来操劳,须得好好补一补。”
秦佑臻一笑,向落儿道:“姑爹和四舅舅不在,妞妞是不是也无聊的很?”
落儿笑道:“大哥哥,带落儿,去爬山。”
明叶天笑道:“今儿个腾家益哥儿去采药,带着妞儿逛了半日。听说我要炖鸡汤,特意寻了老山参回来。”
秦佑臻笑道:“你给他宝贝儿子做了那些衣帽鞋袜,怎么,一支山参就打发了?”
明叶天摆好碗筷,笑道:“快来尝尝汤如何。”
正说着,包俞蓉笑着走来,见桌上已摆饭菜,不敢多扰,问安过后放下食盒去了。
两人带着孩子对坐吃饭,明叶天道:“听白家婶婶说,你有意令他们下山自立门户?”
秦佑臻盛了碗汤,放在落儿面前,抬头笑道:“她倒会使唤人。”
明叶天道:“这本是山中内务,论理,我不该打听,”
秦佑臻笑道:“为什么不该打听?既住在这里,便是山中的人,有话就问。”
明叶天点头笑道:“好。”
秦佑臻道:“其实这也不是我的主意。弥蓝山历来如此,门下学艺既成,自当留去自由。”
明叶天点头赞道:“难为你小小年纪,竟将山中筹划如此整齐。”
秦佑臻叹道:“这也是被逼无奈。”
落儿正自喝汤,听见这话学语道:“被被无赖。”
两人听了都笑起来。
吃过饭,明叶天取来匹红绫,展开笑道:“这是她白家舅舅送的,我穿艳了些,给你做件裙子倒使得。”
秦佑臻看了看,笑道:“哪里艳了?既是给姐姐的,只管穿就对啦。”
正说着,忽见白涣走来,望了一眼明叶天,轻声道:“回禀掌门师姑,甄刚甄大侠求见。”
秦佑臻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白涣道:“说是来接夫人和孩子。”
明叶天忙将落儿紧紧抱住,摇头道:“不,我不要见他,叫他走吧。”
一语未了,听得门外腾益声音道:“甄大叔留步。”
甄刚笑道:“怎么,见我妹子和夫人还要待人通禀?”
腾益道:“在甄府自是不必,可这里是揽月阁,还请甄大叔见谅。”
甄刚哼了一声,跟着铛啷一声响,冷笑道:“世侄好剑法。”
待欲动手,见霍奇郤责同腾贤三人奔来拔剑相向,甄刚冲阁中叫道:“妹妹,这便是你弥蓝山待客之道?”
秦佑臻走出来,含笑道:“大哥,这么急着要见我,所为何事?”
甄刚沉脸道:“孩子呢?”
秦佑臻道:“什么孩子?”
甄刚朝内看了一眼,冷脸道:“她做下这不知羞耻之事,哪里还配为妻为母?快叫贱人交还孩子,省得跟着她日后难做人。”
秦佑臻沉脸道:“大哥真会说笑。姐姐又不曾抛妻弃子遇险独逃,何来羞耻?大哥若念旧情,还是请回吧。”
甄刚脸上阴晴不定,摇头道:“妹妹当我甄刚是三岁孩童?此乃我甄家家务,劝妹妹不要仗势插手。”
秦佑臻叹了一声,慢慢点头道:“我不管就是。”说完转身回去将大门关上。
白涣走下台阶,拱手道:“甄大侠,我家掌门师姑既说夫人和孩子不在山中,就请别处另寻吧。”说罢抬手道:“益儿,送客。”
甄刚一阵冷笑,咬牙道:“秦佑臻,不要欺人太甚。”说着便向里闯。
腾益纵身拦住,霍奇郤责腾贤跟着涌上,四人登将甄刚围在中间。
见四人当中除腾益外,不过几个少年,甄刚笑道:“如此,休怪我如来圣手以大欺小。”说着竟空手去夺郤责长剑。
郤责闪身避开,腾贤的剑刃却已到面前,甄刚心中一惊,急向后跃出,谁知寒光一闪,霍奇反手一掌打在他肩头,跟着长剑刺出,贴着脖颈划过,险将他右耳削落。甄刚心内暗惊,忙使出全力应对。
玄天阵法虽然精妙,只四人功力尚浅,且除腾益外其他三个更是毫无半点实战经验,因此斗到五十招开外,阵脚便有些慌乱。
白涣一旁点醒道:“守南攻北,以退为进。”
甄刚正自暗喜,忽见阵法突变,腾益杀招连发,逼得他方寸大乱应接不暇。又斗过三十余招,腾益霍奇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