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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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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老师们嘴里的“三好学生”,成绩是班级第一,每天放了学都会去操场跑圈练铅球,写的作文能在省里甚至全国拿到很好的奖项。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考上了省重点高中,以全班第一,全校第三的成绩。

我很骄傲和自豪,周围人的夸奖让我觉得我在这个高中一定是顶尖的人才资源。

但是我连高中的重点班都没进去。开学第一天,我听着老师慷慨激昂地介绍着学校、班级,耳朵里却只留下了那句“我们是普通班,所以一定要向火箭班看齐!老师希望在一年之后,我们班的所有人都能冲上火箭班。”

我竟然连重点班都进不去。我不服气的跑遍整个学校,终于在操场一角的公告栏上找到了入学成绩前三名的照片,唯一的女生叫陈米,中考成绩716分,中考作文满分。

很奇怪,从看到这个照片的第一眼开始,我从来没有产生过嫉妒的想法,更多的是钦佩和羡慕,这对于正值好胜顶峰的青春期的我来说,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是从那之后,陈米这个名字就成了我在全校排名榜追随的目标,她一直在全校前三中徘徊,有时数学满分就可以拿到第一,有时数学差了些(147这种差),就是第二或者第三。

我的名字在不要命的努力之下,从淹没在一堆楷体小字里,到成了能够变大一号的字体,最后在高一分科的最后一次考试时,成为了大号加粗字体的一员。

我成功的,见到了陈米。

一个戴着眼镜,很热情,而且特别喜欢笑的女生。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和她打招呼,是想看她的作文。高二的时候学校因为资金缩减,所以不再打印月考的优秀作文,但是我很喜欢她写的文字,在很多个我曾经以为无望的寒夜点燃了我的希望。我从来不会想到,原来作文这种应试教育下的产物,能散发如此美丽的生命。

她特别开心的拿出她的作文递给我,字迹一如既往的好看,看起来像是占满了空格里的所有缝隙,但是又左右上下都留有空间,看起来很舒服。

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

后来我会去问她数学题、英语题、历史题……她每次看到我都特别开心,笑着招呼我坐在她的旁边,我们讨论的话题,也从单纯的试卷、考试中延展到日常生活:追星、音乐、电影、电视剧……

可是高三的10月份开始,一向开朗沉默的陈米变得很奇怪。她习惯沉默,沉默之后总是泪眼朦胧,泪眼朦胧后又展开并不是欢喜的笑容看着我,将她的泪水归于周围并不存在的场景里。

这样的她,问出了我一直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我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从小学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要学习就好。我擅长在每个阶段给自己设立学习的目标,小学的目标是获得小红花、初中的目标是考上省里最好的高中、高中的目标,先是追上陈米,然后再考上好的大学。

她又问,什么才是好的大学呢?

世人都说是清华、北大。

那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是……清华、北大。

自那以后,我就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我的前途,我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真正需要择校填志愿的时候,我看着那份在所有人都觉得很好的成绩的时候,我犹豫了。

因为它不足以上清华、北大,但是它可以选以下的其余学校。

班主任跟我谈了很久,家里人也告诉我,去一个很好的院校,读新闻学,女孩子将来当个记者也很体面。

体面。

于是我的志愿表上,填了这个专业。

我上了这个学校,陈米去了世人眼里最好的大学里,读了她喜欢的写作。

大学毕业后,我又跟着浪潮走向研究生,在教授的介绍下,去到了电视台里当起了跑腿,混眼熟之后,到处去采访民生、采访“专家”,做着不痛不痒的工作,拿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家里人看到我在电视上开心,班主任也常常跟学弟学妹们提起我。

我却没什么记忆。

转折点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同学聚会上,我久违的见到了陈米。她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睛笑着看向我,身体却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笑着向我挥挥手,招呼我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不再以试卷上的问题开启讨论,而是直接聊向彼此的生活。她自信地告诉我,让我到央视应聘试一试,说不定可以摆脱现在这种现状。

我只是震惊,摆摆手和她说,我这水平,怎么能啊。

她却只是笑了笑,对我点点头,告诉我,肯定能。

她就这样笑了笑,我当天晚上便给官网投了简历。

是命运吗?一路的考试和面试,我都像彩票中选,每一步都走的虚假玄幻,却收到了白纸黑字那样真实确切的肯定。

我进了央视,渐渐从外景的实习记者到出镜记者,再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外派记者,27岁那年,我走进了战场。

意外的和陈米一起。

疼痛切断眼睛的画面,紧闭的双眼睁开,此时的黑白世界里,淡抹的色彩越来越浓郁,血液冲击残缺的身体,心脏有力地跳动。

我憋着气,试图转移来自心脏的疼痛,却抵不过跳动的冲击;我深呼吸,试图平缓四肢残余的痛症,却因为沸腾的血液,无法深呼吸……

我再次试着闭上眼睛,学着神像前虔诚的人们,祈祷疼痛散去,祈祷彩色的世界再次降临。

于是世界关上了灯,黑暗褪去后,我重新见到了由彩色构成的画面——一片废墟。

庆晨倒在炮灰里,鲜红色的血液从她的身下流出,她身上的伤口疼痛地抽搐,双腿只剩一半,紧缩且残缺地躺着。

另一个生命从她的怀里跑出来,女孩的头发惊魂未定地四处散落着,她转身看着庆晨,就这一会,她便朝着光明跑去。

远处的摄像机镜头裂成碎片,残破地倒在女孩离开的路上。

庆晨的身体动了动,渗出血的嘴角渐渐露出缝隙,她看着跑远的女孩,皱紧的眉头里渗出新鲜的汗水,交杂着泪水,砸进成滩的血液里。

她的眼睛睁开了好一会,静悄悄地看着女孩跑向的光明——尽管已经被战火掀起的尘埃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雾蒙蒙的滤镜,阳光却依旧顽强地、傲娇地、不顾一切地闪耀它自己的光芒,依旧刺眼和热烈。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残缺的双腿依旧在血液的颤抖下不断抽搐,皱紧的眉头和汗水依旧在维持原样,甚至血液都还那样鲜活的流淌着,她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直到抽搐的双腿变得平静、皱紧的皮肤变得苍白、汗水与泪水变得干涸、血液变成血迹向前飞奔,庆晨都没能睁开双眼。

直到马骋燃背着背包,跪在她的身前,惊讶地对着陌生的她大喊,庆晨都——没能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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