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春节的早晨总是让人不得清静。
姜白竹迎着炮竹声,打着哈欠下楼。
开门时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王、王叔?”
来人竟是前两天才匆匆告别过的王老板。
只见对方一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一手拖着个行李,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大冬天的竟似乎在门口等了有好一会,见到姜白竹便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将袋子往他怀里一塞:“新年好啊小姜!”
袋子的系袋散开些许,里面的东西险些要滚落下来,姜白竹下意识搂紧,才发现满满当当全是裹了泥的咸蛋。
王老板道:“家里自己做的咸鸭蛋,带些给你尝尝,哈哈,不知道你吃得惯不,别嫌弃哈!”
姜白竹看着怀里的鸭蛋,笑道:“新年快乐,我正想吃咸蛋呢,还得谢谢您!王叔要进来坐会喝杯茶吗?”
王老板嘴角抽了抽,一副对他的奶茶敬谢不敏的模样。
姜白竹看他这样子,本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就见王老板一咬牙道:“喝!”
姜白竹挑眉,觉得王老板这模样像是有心事。
引人进了里间,还是老位置,给王老板端来一杯奶茶:“王叔,我少放了些糖,尝尝看?”
王老板看着面前的饮品,犹豫片刻,还是端起杯子抿了抿:“好喝!”
他虽是这么说,眼神却在姜白竹身上滴溜溜打转。
姜白竹失笑:“王叔,这么看我做什么?”
王老板被他说的局促一笑:“这不……才知道小姜你原来是内行嘛!”
姜白竹乐了:“王叔之前不就说过,我们算半个同行嘛!”
王老板连连摆手:“哎呀。!这可不一样嘞,这怎么能比?你们才是专业的!”
姜白竹喝了口奶茶,又给对方杯子里添了些。
王老板拘谨的笑笑,手指在杯壁摩挲,面上似乎有些犹豫。
姜白竹没说话,等他下文。
扭捏半晌,他又看向姜白竹,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道:“那个、小姜啊……你这有什么驱邪的符吗?”
姜白竹端杯子的手一顿,看着王老板:“王叔怎么突然想要这个了?”
王老板咽了咽口水,环顾一下四周,凑近姜白竹小声道:“我用来防脏东西的!”
姜白竹诧异地抬眼打量了他一番,没察觉到什么不干净的气息。
他想了想:“我身上的符才用完,新买的符纸还没发货,估计要等年后去了,要是不急用可以先等等……”
王老板听他这么说便有些着急:“那、那有没有什么应急用的物件呀!”
姜白竹看他这样,想了想:“要是急用的话,我这就给观里的师兄说一声,您抽空去他那儿取就行。”
他想的很周全了,过年物流不通,锦南市离道观也就几小时的路程,来回要不了多长时间,实在不行还能顺风。
可王老板听了他的话却摇头道:“这、就不能先用普通的纸将就将就吗?”
姜白竹看出不对劲了,王老板明显碰上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王叔,普通的纸效果可不保证,您就直说您遇上什么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王老板哽了哽,半晌叹了一声,苦恼道:“这事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讲,哎,真是离奇的很!”
姜白竹安慰:“不急,您慢慢讲。”
王老板看了姜白竹一眼,把一旁放着的行李箱提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
姜白竹这才注意到他提来的箱子,就见他从箱子里翻出些洗漱用品摆到桌上,又扯出来几件揉的皱巴巴的衣服,最后提起了一个黑黢黢的布袋。
王老板:“就是这个……诶!?——”
话还没说完,面前一阵风。
——姜白竹本来还不明所以的等王老板说清楚缘由,谁知下一秒,却见到对方扯出来一个布满黑气的袋子。
来不急多想,一手掐诀划向布袋,带起的劲风直接将王老板的头发吹的向后一拂。
这一变故把王老板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姜白竹听到了“嗤”的一声,仿佛皮球泄气一般。
王老板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怎、怎么了?”
姜白竹弯腰捡起地上的袋子,问王老板:“这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王老板还没回过神来,眼神跟着移向袋子:“就一、一件唐装。”
姜白竹皱眉。
王老板赶紧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塞回行李,指着他手里的袋子,对姜白竹道:“就是这东西,可邪门的很嘞!”
姜白竹沉眸将袋子封口拉开,黑色布袋下,一件绣有暗纹的黑色唐装被叠的整整齐齐。
王老板突然咦了声:“不对啊?”
姜白竹:“怎么了?”
王老板声调有些古怪:“这颜色不对啊!该是红色才对!”
姜白竹皱着眉头,抖开折好的衣服,平铺在桌上。
唐装面料似乎极好,触感柔顺冰凉,暗纹精致,领口往下的盘扣皆是以玉石镶嵌,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王老板头上都隐隐冒出汗珠,转头看着姜白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这衣服送来时明明就是红色的呀!”
姜白竹眼神在唐装上游移,打量了好半天,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听王老板这么一说,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落在了衣服的盘扣上。
他看向王老板,语气也古怪起来:“您说这是唐装?”
王老板点头:“对啊!”
姜白竹摇头,指指盘扣:“您再数数,这扣子有几颗?”
王老板疑惑地凑过来,指着盘扣数道:“一、二、三、四……四颗?!”
他数完便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姜白竹对上他震惊的眼神,点头:“想来您最清楚,现在虽然平常的衣服很少有这些讲究,但在唐装上,四颗盘扣最是忌讳。”
王老板点头:“对啊,四盘扣这、这是寿衣才有的制式啊!”
姜白竹叹了口气:“而黑色寿衣,最为不吉。”
王老板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白竹看他一眼:“这东西的确是有些邪性,您还是从头讲起吧,我也好分析分析。”
王老板面色仓皇,赶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王老板前段时间接了一个大单,单主姓陈,十分阔绰,要求也极为简单。
说是是给在世的老人提前做件寿衣,还特别强调了不赶时间,只求精细。
因着当地有习俗,会提前给家中长辈备棺材寿衣,大多是图个延年益寿的寓意,也是以防万一,所以众人对此也都见怪不怪。
王老板的老婆正是做寿衣的好手,于是王老板便做主接下了这单。
恰逢年节,单主也不急要,王老板就和对方商量好了年后再开工。
陈先生也爽快同意了,还留了件老人常穿的唐装做尺码。
之后便是王老板被姜白竹拉去做了帮手,最后回家时都已是除夕夜。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团年饭,没多久却发生了怪事。
——王老板夜里做梦居然梦见了个奇怪的老太太。
老太太二话不说就对他又打又骂,怨他收了钱不办事,害自己临走都穿不成新衣。
王老板莫名其妙,说自己不认识对方,那老太太却是面色凶狠,冲过来就要扒他的皮,还说既然没有衣服,那就要他的皮。
王老板哪见过这阵仗,吓的抱头鼠窜,老太太拄着拐杖跑的飞快,几次都好险要追上他。
他挣扎着好不容易脱身,袖口都被撕烂一块,这才甩掉了对方。
醒来发现是梦,可谓是虚惊一场。
可怪就怪在他发现自己袖口竟真的缺了一块。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第二天竟然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件寿衣。
王老板吓的一个激灵,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件要用做打样的唐装。
不知道是装错了还是怎么回事,王老板赶紧找来袋子将衣服装好。
可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果然,到了晚上又梦到了那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阴沉,指着他破口大骂,接着又是追了他一夜。
王老板这回不敢怠慢了,干这行的多少都会有些忌讳。
再一结合先前那单主说的,他便心想那老太太怕不是出了事。
连忙打电话给雇主,果不其然得知老太太病重。
对方也正要和他联系,想让他尽快把寿衣赶完。
这不说还好,一说王老板更加确信自己遇上了邪门事了。
他虽是干丧葬的,却也没遇上过这种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找个内行的人瞧一瞧,别单子接了,命也没了。
时间紧迫,他一时找不到靠谱的高人,这才想到了前段时间才“暴露身份”的姜白竹。
——姜白竹也觉得蹊跷。
听王老板的意思,老人明明还未离世,却在梦中找上了王老板。
这分明是鬼魂托梦的方式。
而且对方对这寿衣的执念似乎过于强了些。
王老板:“小姜啊……这、这可怎么办啊。”
姜白竹看王老板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等他下文的模样,耸耸肩:“得找机会去见见那位老太太。”
王老板面色一白,只觉脊背发凉:“这……这怎么见……”
姜白竹思索片刻,问王老板:“您有那位姓陈的单主的联系方式吗?”
王老板点头:“有的有的!”
他掏出手机给姜白竹看。
姜白竹照着打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有道男声传来:“请问哪位?”
姜白竹:“您好,我姓姜,是东云山玉皇观的道士。”
对面沉默了一瞬,下一刻声音严肃了几分:“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姜白竹:“您家长辈应该还有救!”
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回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白竹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情况紧急,如果方便,我想来您家中瞧瞧。”
对面似乎有些犹豫:“这……”
姜白竹:“您放心,我是正经道士。”
对面沉默,好一会才道:“您说个地址,我让人来接您。”
挂断电话,姜白竹冲王老板挤了挤眼。
王老板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他真以为姜白竹说的见是指去见老太太的鬼魂。
谁知道是想见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