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突兀响起的塑料袋翻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这声音让姜白竹几乎是立刻便警惕起来。
支起身眯着眼探查了一番,却又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气息。
可莫名的却感到些怪异。
师兄在另一头出声询问:“怎么了?”
黑夜中二人都看不清屋内的景象,姜白竹一边摸索床头的开关,一边低声道:“好像有东西。”
师兄听他这么说,向床头的开关摸去:“什么东西?”
“啪——”
“啪嗒——”
随着开关按动的声音,昏黄的灯泡照亮了屋内逼仄的空间。
而小小的屋子放眼望去,除了师兄弟二人,并没有什么活物。
“东西在哪呢?”
师兄挑眉,见他正探头往床下看,于是笑着打趣:“你小子,找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姜白竹直起身子,有些迟疑道:“我刚刚听到,好像……什么掉地上了。”
师兄往这边扫了眼,从他的角度看,姜白竹床边一览无遗,的确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睡懵了吧!”
姜白竹挠头,他难得判断失误。
可能是开关不大灵敏,听岔了吧。
正要睡下,一阵夜风透过半掩的门吹进屋内。
姜白竹一愣,看向师兄:“我们没关门啊?”
师兄都背对着他躺好了,听他这么问又转过身来,才注意到半开着的门,也不大确定:“没有啊,关了……吧?”
姜白竹皱眉,披了件外衣,起身去关门。
老式的茅屋没有门锁,仅靠一个搭扣卡着,的确是不太牢靠。
回来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咦?”
姜白竹抬起脚,发现是个草编的小物件。
潦草盘成一小条蛇的形状,草叶从头至尾呈渐变色,最顶端已经泛白,显然不是近期编成。
他捡起草编,拎着小蛇尾巴问师兄:“这是蛇吧?”
师兄看他递过来的东西,有些嫌弃:“多大了还玩这玩意,幼稚鬼睡觉了!”
姜白竹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的,估计是这屋里原来的东西。”
这就是个普通草编小物件,想来是小孩玩剩下的玩具。
师兄本来也是开玩笑,二人贫了会嘴,便熄灯再次睡下。
屋内恢复了宁静,仅余二人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有极细微的摩挲声响起:“沙沙……”
被姜白竹扔在一边的草编小蛇拧了拧身子,它抬头看了眼上方挂着的塑料袋,又探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接着缓缓游向了门边。
门无声地开了道缝,没一会又悄然关闭。
第二天一早,姜白竹看着空空的床头,皱眉沉思:“那小蛇呢?”
师兄不太在意地回他:“不是放床头了?”
姜白竹回忆了下,挠头:“对啊。”
索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他摆摆手:“又不是啥稀罕物件,你要喜欢回头我扎一个送你。”
姜白竹翻了个白眼。
还得办正事,昨天和郭村长约好,今天要去他那商量龙王纸马的后续。
姜白竹二人还是决定先试试起卦,能找到是最好的,如果不行就再做打算。
二人收拾一番,去找了村长。
村长家住的不远,门口拴了条大黄狗,看着便十分有灵性。
姜白竹嘬嘬嘬地逗了会,大黄狗倒是十分沉稳,最多也只是敷衍的对他摆摆尾巴,自顾自地低头在地上嗅闻着。
村长热情地招呼二人进门,周到地端了果子和茶水。
姜白竹正好口渴,端起杯子,刚喝一口就顿了顿。
村里的茶并不是什么好茶,喝着也就是提提神,没什么特别的作用。
姜白竹却是看向村长:“郭村长,您家的茶怎么也是甜的呀?加糖了吗?”
村长没反应过来:“啊?甜的?”
师兄闻言也端起杯子喝了口,对村长点头:“嗯,甜的。”
村长还当是对方觉得自己招待不周了,连忙解释:“兴、兴许我们这里的水是有些甜咧,不过肯定是没有加糖的,这哪有茶加糖的呀,我们也喝惯了尝不出什么甜味,二位要是不喜欢,我这还有清水……”
姜白竹摆摆手安抚:“您误会了,不是不喜欢,茶很好喝。”
他只是有些好奇,毕竟之前在汤里也尝到了甜味:“之前的汤和这次的茶都是用的同一种水吗?”
村长放下心来,点头道:“是呀是呀,都是井水,唉,多亏这口井,我们村子年年干旱,这段时间更是全靠它才维持了下来。”
村长见他似乎对井水感兴趣,于是热情道:“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要不二位走时打些井水下山?”
师兄摆手正要拒绝,姜白竹却是道:“好呀好呀!”
他觉得这井水既然如此甘甜,泡茶都有甜味,不如试试做成奶茶,味道应当也不错。
师兄见他事没办完就开始要报酬,咳嗽了声,拉回话题:“郭老,不知您这是否有和龙王纸马同源的物件,我们打算卜算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村长十分配合,回想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还真有这么个物件!是当初做纸马留下的底稿,用的也是同一批材料,画稿的还是当时做纸马的老师傅嘞!”
姜白竹眼前一亮:“那好说,麻烦您把图稿借我们一用。”
村长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了希望,起身就去找东西。
可没想到他这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过了好一会才捧着个陈旧的盒子回来,不好意思道:“这图稿在我这放了好些年头了,一直没取出来过,找它花了些时间。”
他将木盒放到桌上,小心地打开,取出里面泛黄的图纸,双手捧着递给二人。
图稿画得十分精细,看得出当时制图的人十足的用心,每一处的颜色都作了标注,虽然随着时间有些褪色,但画的栩栩如生,想来若不是做成纸马,怕是都能直接依此造座泥塑或金身。
这的确是龙王纸马的底稿。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将图纸平铺在桌上。
师兄在桌角燃起三炷清香,姜白竹则以三山诀托起罗盘,居于图纸正中上方。
罗盘指针来回摆动,片刻后缓缓向左,指向窗外,一阵抖动后,又倏然向右,指向门的方向,接着就在这两个方向不住摇摆徘徊。
村长在一边也没看明白,只觉得指针晃的眼晕,有些着急:“小道长,这、这一直晃是个啥意思嘞!”
师兄看着罗盘,摇了摇头解释道:“能看出来大致在西到北的方位,这位置太广了,不好说。”
姜白竹想了想,托着罗盘,看了村长一眼道:“您说个字。”
村长一愣:“啥?”
姜白竹点头:“嗯,可以了。”
村长挠头:“啥?啥可以了?”
姜白竹将罗盘移至右手,左手以拇指掐掌心指节,从无名指根部顺时针经过中指根部,又经食指根部往上掐两个指节到指尖,接着到中指指尖、无名指指尖、尾指指尖,一圈掐下来最后停在尾指第二个指节上。
他看向师兄:“戌位,西北。”
师兄了然,眼中有赞许。
只见姜白竹将罗盘渐渐转向西北的方位,果然,指针稳稳的摆动幅度小了许多。
他看了眼师兄,师兄默契地给姜白竹报一个数:“6。”
姜白竹点头,定了位置:“兑卦,方位正西,近泽宅院……”
说到这里,他看向村长:“您村中那口井,是从这往西北方,偏西的位置上吗?”
村长有些惊讶,顺着西边指去:“是!是在西边的院子里!”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了相同的想法。
姜白竹收起罗盘,将图纸折好归还给村长:“还请您带我们去瞧一瞧那口水井。”
村长期待道:“龙王纸马是在那院子里吗?”
师兄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长连连应是,忙不迭地引着二人就要去西边。
三人刚一出门,就发现院里的大黄狗正在和一个梳着歪歪扭扭羊角辫的小女孩玩耍。
小女孩手中甩着短短的一截头绳,绕着圈逗大黄狗又蹦又跳。
大黄狗一改刚才的没精打采,尾巴摇的飞起,左右横跳的盯着她手上的东西,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村长上前几步抱起小女孩:“妮妮,可别逗大黄,小心被咬咯!”
妮妮回头,缺了颗门牙,笑的灿烂:“郭伯伯!”
郭村长哎了一声:“你张伯伯呢?”
妮妮摇摇头:“不知道,妮妮来找大黄玩儿!”
大黄在村长脚边哼哼唧唧的拱他的腿。
村长摸摸妮妮的脑袋,将一个劲扑着自己脚的大黄往边上推了推,对姜白竹道:“妮妮是我们村的娃,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是她爷爷带的,孩子皮,没事就爱到处跑。”
姜白竹看着这一幕,觉得小姑娘怪可爱的,正想逗一逗,突然注意到了妮妮手上的东西。
他用胳膊肘拐了下师兄。
师兄没注意踉跄了下,瞪了他一眼。
姜白竹示意他看妮妮手上的东西。
师兄循着看过去,就见小姑娘手上哪是什么头绳,分明是昨天晚上姜白竹在床脚捡的那草编小蛇,长度大小颜色都分毫不差。
师兄挂断电话,小声道:“同款啊?”
姜白竹摇头:“是同一个。”
二人对视一眼。
姜白竹勾了勾唇角,看向小女孩:“妮妮,可以看看你的小玩具吗?”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小蛇,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将手中的小玩具递给了对方:“给漂亮哥哥玩!”
姜白竹失笑,接过小蛇,目光移向大黄狗,果不其然,随着小蛇转移,大黄的目标也落到了姜白竹身上,一个劲往他这边凑。
姜白竹将小蛇托起,再次仔细察看,可任他看的再仔细,这小蛇似乎也只是普通的草编玩具。
大黄见没人搭理他,突然嗷呜了声,拖着链子就要往姜白竹腿上扑。
村长连忙喝了声:“大黄!”
他有些抱歉道:“它平时可乖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有些兴奋。”
姜白竹给师兄使了个眼色。
他对村长摆摆手,又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把糖,对小女孩道:“妮妮,我用这些糖和你换这小蛇好吗?”
师兄在边上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妮妮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糖就挪不开目光了,想也没想就道:“好!”
姜白竹眼中有笑意,又看向村长:“我们能把大黄一起带上吗?”
村长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妮妮本来正在剥糖纸,一听大黄不陪自己玩了,却是不愿意了,立刻一瘪嘴:“不行不行,大黄要陪妮妮的!”
村长为难地看向姜白竹二人:“这……”
姜白竹也没想到小女孩就想跟狗狗玩,他哄道:“妮妮乖,等大黄回来再一起玩好吗?”
妮妮却是眼眶一红:“漂亮哥哥坏!要了小蛇还想要大黄!”
她越说越委屈。俨然一副要哭闹的架势。
姜白竹头疼,求助师兄。
师兄叹了口气:“要不妮妮也一起去吧。”
村长犹豫,见妮妮一听这话就不闹了,只得点头。
妮妮一听要带大黄一起出去玩,高兴的拍手:“出去玩出去玩!”
村长迟疑片刻,解开了拴着大黄的链子。
姜白竹见他一手抱小孩,不方便拉大黄,便把链子接了过来。
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和一只狗一起往西边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