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what?!”
这个消息过于出乎申岚的意料,让他那平淡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立刻挂上一层冰霜。
“就是……我跟速峰签约做平面模特的事呀。我……”
“所以你只是什么都做完以后通知我一下?”
申岚的语气里写满了情绪,甚至没等郎叶一把话说完。
见郎叶一被自己问得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他从地上抱起托托,大步流星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和你说过啊……不对,是商量过!”
郎叶一赶紧快步追上他。
申岚停下来,回头看着郎叶一道:
“不可能!什么时候?”
“就……我生日那天……”
申岚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郎叶一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你生日那天什么时候说过这事?”申岚挑眉问道。
“就……那个时候……速峰经纪人打我手机,你看到问我是什么事,我说他们在问我要不要签约……”
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郎叶一仍然会心跳加速,他试探着从申岚手里把托托接过来,反复撸着柔软的小绒毛来平复情绪:
“然后你半天没说话……我等你平静下来又问过你什么意见,你说随便……我看你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就去拜托崔助理找人帮我看了合同。然后就……就签了……”
……
我!!
申岚长出了一口闷气。
如果硬要说的话,脑海里似乎有一丝依稀的记忆。
但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向下集中,对于那天的印象也只有被蹂躏得落花流水的郎叶一,根本意识不到从自己嘴里说过什么话……
申岚有那么一瞬间被噎住。
但签约速峰这事他肯定不同意,尤其是一想到本杰明那明显对郎叶一图谋不轨的神情,胸口就涌出一股邪火。
“我没说过,说过也不算!你去跟他们解约,违约金我付。”
随便郎叶一觉得自己耍赖也好,独断也罢,反正这事不行!
“你——!!为什么啊?”
郎叶一音调也高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
申岚的脸上还是那副半死不活地表情,但微微皱起来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
“不是,突然又怎么了啊我的大小姐?之前帮Molly姐那次我就挺开心的,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喜欢和很多人打交道。”
“草原那么单纯,是速峰这种烂地方能比的吗?”
傍晚的公园十分安静,申岚努力地压着怒意才没有吼出来。
“速峰怎么就烂地方了?你的经纪约不也在速峰吗?”
“我又不像你……”
申岚用手一把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整张脸来,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看不出别人勾搭的手段!”
“什么?勾搭?谁啊?”
郎叶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醋精的醋坛子又翻了,但他努力回想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醋意从何而来。
“呵,我就知道你根本没看出来本杰明对你另有企图。”
“哦……还真没看出来,我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过,他有什么企图也没用啊。”
申岚没接他的话,脸上也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等等!申岚……”郎叶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会咬你的钩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谁的套我都钻那不是大傻子吗?”
突然的大声吓到了怀里的托托,郎叶一赶紧摸了摸它圆圆的小脑袋,但是越琢磨却越觉得不对劲:
“你难道一直把我当大傻子?”
“哈……”
不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申岚那张死脸上此刻倒是有了表情:
“之前从没这么想过,你一说,想想还真是!”
申岚的表情犹如一潭死水,也不说话,垂眼看着地上的石砖。
耳边传来郎叶一深吸一口气的声音,还以为他接下来会吼出来,没想到对话却没能继续下去。
这样干站着真尴尬,直接回家吧。
申岚正打算迈开腿摆脱这僵持的气氛,突然见郎叶一的脸闯进视野里来——郎叶一把身体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刚好能自下而上对上申岚微微低垂的脸。那双闪亮的眼眸朝上望着,满脸的清澈把凝滞的空气瞬间吹散而去。
申岚放不下心里的拧巴,蹙着眉勉强撇了他一眼。
目光碰到一起,郎叶一咧嘴笑了。
这时候明明随意回一个微笑,僵局就能被打破,但申岚就是做不到。
他正想着要怎么破解这骑虎难下,却看见郎叶一把托托放到地上,跟着张开双臂把自己大力拥到怀里。
脸被深深按进郎叶一胸口,申岚感觉身体里那股凝重“唰”得一下烟消云散。
“我签都签了,你就让我试试呗。这次是我不好,以后有事都不在床上商量了,专时专用,行不?”
郎叶一安抚似的拍了几下申岚的后背。
这低头埋胸的姿势有些辛苦,申岚把脸侧向一边,低声问:
“还有呢?”
“还有?”
郎叶一停顿一下:
“哦!绝对不给本杰明乘虚而入的机会!放心吧,我这下知道了,会注意的!”
申岚直起腰把他轻轻推开,从地上捞起狂摇尾巴的托托,怼到郎叶一近前:
“抱着。”
“好好,我抱着我抱着。”
申岚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条小尾巴和一条大尾巴一齐对着自己快速地摇着。
郎叶一单手把托托举到嘴边亲了亲,就感到申岚的手探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扣,不动声色的拉着自己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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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唐卡斯特赛马场
“此刻我们看到骑师们已经纷纷上马并离开阅马场。今天这场圣烈治锦标赛还有一个极大的看点,就是Rylan Shane和舞狐是否能在1970年以来第一个达成三冠王!”
“这将是一场非常激动人心的比赛,粗算下来1970年以后能够在2000吉尼斯和德比夺冠,来到圣烈治锦标赛挑战三冠王的赛马总共也不超过15匹,现在整个唐卡斯特都在期待见证新的历史!”
自从策骑舞狐在今年的德比赛里雪耻以后,媒体只要谈到申岚,都一定会带上冲击三冠王的字眼。
当然,这也的确是他本人在追求的目标。
作为三冠赛中距离最长的超长赛,圣烈治锦标赛要求骑师能够引导赛马在速度和耐力之间取得平衡。
舞狐已经成长为一匹速度与耐力兼备的顶级赛马,最擅长后程冲刺,这样的素质条件其实非常适合中长距离赛,但申岚很清楚,它在极长距离下还是需要合理的体力分配策略。
为此,申岚整个夏天几乎都在备战这场比赛,为舞狐打磨出一套几近完美的策略。
发令员发出指令,所有赛马迅速冲出闸机。
申岚在前期靠保持在中段靠后的位置节省体力,到中段赛程中仍保持稳定步速,同时确保马匹保持良好的呼吸节奏,直到赛程进入最后的4?弗隆时,他才逐步提升舞狐的速度,此时前半场焦灼抢占先机的对手都纷纷显出疲态,只要将舞狐的爆发力完全激发出来,冠军便唾手可得。
然而,意外情况还是发生了。
当他准备带领舞狐在最后全速冲刺时,舞狐的临时反应却不如预期,马匹的步伐和节奏都出现了微妙的迟缓。
舞狐的爆发力并没能完全发挥出来,就是这一瞬间的细微差异,足以让他们与第一名擦肩而过,仅以毫厘之差惜败。
“啊——!差一点!就差一点!!太可惜了,实在太可惜了!”
“让我们恭喜今天的冠军!此外舞狐和Shane的表现都非常精彩,虽然没能见证新的三冠王诞生,但这也是一场值得载入史册的完美较量!”
赛后,申岚反复观看这场比赛的录像,却始终都想不通,关键时刻和舞狐之间的那种隔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光是舞狐,口哨、渡鸦这些理所当然应该获得更高成绩的优秀赛马,似乎都会多多少少和自己之间摩擦出这种转瞬即逝的不和谐感。
这到底是什么?自己策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秋风告别伦敦的天空,11月带着初冬的气息,悄然而至。
当中旬的比赛逐一结束,今年最佳骑师称号的评选结果也浮出水面。
虽然惜败圣烈治锦标未能实现三冠王,但以德比为首的众多顶级赛事中获得最多的胜利场数让申岚当之无愧成为今年的最佳骑师,虽然赛季已经结束,但商务合作和活动邀请却像洪水般袭来。
这天,早早完成年度最佳骑师的专访后,申岚来到纽格林马场找郎叶一。到处都没见到他人,于是他独自走到马厩去看望小云雀。
刚满1岁的小云雀活力十足,见到申岚更是高兴得不行,不停用嘴巴拱着他的手和脸撒娇。
“你跟你爸爸长得越来越像了……”
申岚轻轻摸着小云雀浅棕色的鬃毛,开始自言自语:“你爸爸有一阵子老把我拉进身体里,我能感觉到它天天都挺高兴的。可你从那么小就被带到这边,跟草原天差地别,也不知道你高兴不高兴……”
此时小云雀忽然抬起头,鼻子轻轻地碰了碰申岚的肩膀,像是在撒娇。
申岚有些惊讶,低头看着它,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云雀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它轻轻地踢了踢地面,仿佛在试图去诱导申岚。
“嘿,你想让我做什么?”申岚微笑着,习惯性拍拍小云雀的脖子,语气中带着宠溺的询问。
小云雀等了一会儿,又伸长脖子,轻轻地用嘴巴抓住申岚的袖口,像是要把他拉向自己。申岚愣了一下,意识到它并不是在要求食物,也不像是在表现什么恶作剧。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完全不明白。”
申岚特意全神贯注地看着小云雀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顽皮和无畏。
“你这可真是难为我呀,就算附身到你身上……”
就算附身到它身上,能够感受到的也只有心情和五感,依然不会明白马儿的思考逻辑。
…………
为什么我没有试图去理解马的思考逻辑呢?
“明明云雀给过我那么多机会,明明我可以用这种难得的体验去深入探求很多事……”
申岚突然觉得闷在心里深处的某个疙瘩有了一丝松动,虽然他还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但他很确定,一个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此刻正蠢蠢欲动。
“小云雀,你之前也把我拉上过身,你能像云雀一样控制这件事吗?”
申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脱离常识的问题。
他等了很久,小云雀都毫无动静。
“哎,你怎么在这儿啊?手机也不接,叫我满世界找。”
郎叶一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吧,难得你偷出几天假期,咱们赶紧好好玩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