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这样使唤他,而且该休息的人明明是他才对,出于某些原因,做点家务这样的事我也是可以的。
但药研藤四郎看着我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绷带,坚决不同意,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命令。
好吧。
我依照他的意思坐在桌前,盯着餐盘里的食物发呆。
我突然悟到了什么。
烛台切光忠不可能是为了我来的,难怪态度那样奇怪,想必是我的自作多情令人无语……这些食物是给陪在我身边的药研藤四郎带的才对。
“药研。”我为自己的迟钝懊恼,转头看向忙忙碌碌的药研藤四郎,“先来吃饭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药研藤四郎动作一顿,看了看脚下刚刚沾湿的地板,又看向我。
他说:“您先吃吧,烛台切老爷会留着我的份。”
可是这就是你的份啊。
我起身去拉他,没用上多大的力气他就跟着我坐了过来。
“你吃。”我说,“我不饿。”
药研藤四郎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不,最终却妥协:“一人一半吧,大将。”
我看着他把面包撕成两半,把大的那一半递给了我:“……拜托给我另一半。”
药研藤四郎拒绝了。
对我这么温柔可没好处拿啊,药研。
我把面包又撕开一半,递到了狐之助嘴边。
面包和菜汤的搭配有点奇怪,但很好吃,只是没有营养……明天得拜托药研用剩下的钱去买点食材,改善大家的餐食。
吃这一顿饭没花多久,药研藤四郎再次开始收拾屋子。
他把前任审神者的东西收出来全扔了,用过的被褥和衣服也准备拿去万屋——还真有收垃圾的啊——他说刀剑们那里还有干净的被褥,等会儿拿过来给我铺好过夜。
其实我直接睡地板也行。
我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把那些琐碎往垃圾袋里丢,开口:“药研。”
药研藤四郎:“什么事?大将。”
“你讨厌人类吗?”我说,“你们,讨厌人类吗?”
药研藤四郎沉默一瞬,道:“事到如今说完全不的话,就是撒谎了。”
嗯,我有猜到。
“那,你讨厌审神者吗?”我继续问道,“你……讨厌我吗?”
药研藤四郎向我看过来。
他问:“您以前当过审神者么?”
我不确定那算不算是当过,只能回答:“像这样的,没有过。”
他问:“您伤害过刀剑付丧神吗?”
伤害……啊。
用伤害这个词是否太过轻描淡写?准确地说,该是“害死”才对。
即便说“这并非我所愿”,即便说“我没办法阻止”,也不过只是给自己的无能找理由的逃避,只会更让人觉得恶心。
可是对他撒谎……也是不行的。
“有。”我不敢看他,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更小了,“因我而碎去的刀剑,不在少数。”
药研藤四郎只是沉默,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大概是……觉得讨厌了吧。
果然是这样、果然会变成这样的,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没关系。
大家都很讨厌我,这才是我习惯的“平常”。
就恨我吧,就该恨我的才对。
“好了。”药研藤四郎站起身,平静道,“您先休息,我去拿新的被褥过来。”
同刚才一般无二的态度,让我感到茫然无措。
我想他或许不会回来了,又或者回来之后会再次转变回像一期一振那样的态度,也不再会靠近我,可药研藤四郎回来得很快,带来的不光是被褥,还有重新填补过药品的医疗箱。
“人类是很脆弱的。”他拆开我之前裹好的绷带,呼吸微微沉重,娴熟地为伤口消毒上药,“请您珍惜生命。”
唯独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呢。
时间已经很晚,是该睡觉的时间了。
我不准备留药研藤四郎在这里过夜,近侍的职责本来就不包括这部分吧……还是说守夜也算在内?不过按照这结界的强度,守不守也无所谓。
药研藤四郎是该好好休息了,而且他的兄弟们好不容易得到了手入,互相之间一定更想待在一起,比起我这个讨厌的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类,一定还是和自己的家人同伴在一起更开心。
但在他离开之后,我也没有就这样睡觉。
没了药研藤四郎在身边说话,我的周围就又安静下来……于是我开始想,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
既然金链上陈年累积的血都含有灵力,那想必没有我这个完全不熟练的家伙挡在刀剑与灵力之间会更好,而且现在手入已经能够完成了,应付时政的文件刀剑自己可以搞定,远征和出阵本就应当由他们自己的情况决定,我……
我已经没用了。
没用了,不需要我了,然后,我还被讨厌了。
……大概对我来说,烛台切光忠冷淡的语气和目光,终究还是比一期一振的警惕和药研藤四郎的沉默要可怕一些。
这个本丸中没有“鹤丸国永”,却还有“大俱利伽罗”……那个刃本来就是生人勿近的性子,对我的话,恐怕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好想死。
“……狐之助。”我突然开口,“如果我现在死掉的话……”
“请不要说那种不吉利的话。”狐之助连忙说,“这个本丸目前与您绑定在一起,虽然我与时政之间的自由通讯被切断,但若您死亡的话,时政还是会有所察觉的——届时,时政会派人来查询情况,这里的一切都会暴露出去吧。”
这里的一切……暗黑本丸的情况,原审神者的恶心行径,还有……这里暗堕的刀剑们,弑主的事实。
也就是说……
“又,不能死掉啊。”我叹了口气,自己也说不明白“又”是怎么来的,但到底是歇了从天守阁上跳下去的心思。
明明本丸的地面,看起来也很柔软。
【……】
【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