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

小鹤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歪了歪头，“你一个人去……要去很久吗？”

“嗯。”鹤丸国永已经穿好了出阵服，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应该不会很久啦，但是也可能今天回不来——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看不到我也不用担心哦。”

小鹤眨了眨眼，看着鹤丸国永的眼睛，一双金瞳轻轻转动：“……我是不太担心你啦。”

毕竟在小鹤眼中，“鹤丸国永”堪称无所不能。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真的完全不会有担心的想法的话，之前时空传送出问题的时候也不会只身一人跑去江户战场救他们了。

“哼哼～是嘛，那就好。”鹤丸国永笑着捏了捏小鹤的脸，“今天你没有内番安排也没有出阵任务吧？有想着去哪里玩吗？”

“唔……”小鹤毫无反抗地由他动作，道，“和退还有乱他们约好了，要陪他们玩游戏。”

鹤丸国永：“玩什么？”

小鹤：“好像是审神者拿来的什么剧情向电子游戏吧……”

因为是剧情向，又有配音，算是不需要什么视力就能玩的游戏。

“姬君的游戏啊……”鹤丸国永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大概是想起了曾经悄悄跑去吓人的时候看到光屏上贴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美男cg以及【青】一点都不淑女的笑声……

鹤丸国永，默默收回了翻窗的脚步。

——嗯，不过能拿给小短刀们玩的游戏，肯定不是那种吧。

“时间差不多了。”看了一眼终端，鹤丸国永站起身来，又揉了揉小鹤柔软的头发，“玩得开心点，我会给你带伴手礼回来的。”

“好。”小鹤的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仰起脸，“那个、怎么说来着。”

“一路顺风？”

“嗯嗯。”鹤丸国永弯了弯眼，“——我出门啦。”

……

根据终端上的坐标来到目的地，鹤丸国永脸上的笑容已然不复存在。

废弃后的本丸不再有灵力维持，虽然不至于落灰，却也不再富有生机，本丸内的植物尽数枯萎，连那棵标志性的万叶樱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不同于日式“枯山水”有意义的“无”，这里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死”，即便天空是晴色的蓝，也没什么暖意。

……不过说起来，建立在数百振刀剑碎片之上的本丸，就算是生机勃勃也叫人打心底里发寒吧。

穿过空荡荡的本丸部屋，因着原本是全刀帐，这个本丸的面积也绝不算小，鹤丸国永不打算去找找看伊达组的部屋在哪，反正小鹤也从来没有住过这些地方——而且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线索的。

刀剑男士们或许有天真无邪的存在，也有稍微迟钝一点会显得有些笨的孩子，却绝对没有傻子，若是留有线索的话，别的不说，目前存在的原本属于这个本丸的烛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罗、太鼓钟贞宗就不可能会连本丸中存在一振“鹤丸国永”都不知道。

鹤丸国永回忆起那些资料，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是运气问题……这个本丸迟迟没有迎来稀有的五花或四花太刀，三日月宗近或者髭切、数珠丸恒次之类的更是到后期才得以显现，正因如此，小鹤的存在才在已经有数振刀剑碎去的情况下还得以被掩盖。

……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渣故意的？毕竟他似乎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是通过初始刀来锻刀，后面都是自己一个人，若是锻造出后出于某种考虑没有让其显现，而是说依然是重复刀剑将其放置或刀解，刀帐上不会显示，其他刃也不会知晓。

三日月宗近这样的刀剑稀有归稀有强大归强大，却实在难以把控，虽然总被人吐槽说是失智老人，在正事上却从不马虎……这个本丸的烛台切光忠说他显现后很久才有了三日月宗近，想必是在渣审掌握了某种手段、有自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暴露之后，才放开了限制。

明明那么了解刀剑男士们的个性和能力，本人拥有不错的资质和灵力，又出身世家……却全都没有用在正道上。

对刀剑的了解用来囚禁折磨天性自由又温柔的鹤，强大的灵力和资质用来加强封印与进行实验，世家的背景用来掩盖所行的恶事……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是一颗腐烂生蛆的心。

鹤丸国永不会同某些人类一般装模作样地叹气说渣审只是行差踏错，为其感到惋惜——这种人，他只会用冰冷的刀锋去对。

少开玩笑了，管他天资聪颖还是身份高贵，既然是恶鬼，斩杀才是正道。

脚下的木板发出细微的声响，鹤丸国永微微一顿，蹲下身屈起指节敲了敲地板。

掀开的木板背面刻着一部分黯淡的符文，大抵是做加固和掩盖用，而既然已经失效，想必是死去的渣审所画——明明这个房间已经是做摆放杂物的仓库所用，还用上这种手段来藏，该说是谨慎吗。

拿起空槽中染血的瓷片，鹤丸国永看见上面小小的刻字。

【鹤先生】

这不是小鹤的东西，会这样称呼“鹤丸国永”的刃，第一时间只能想到烛台切光忠——这瓷片对鹤丸国永来说也算熟悉，是烛台切光忠偏好的某种餐具的残片。

或许渣审过了很久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振烛台切光忠发现了小鹤的存在，之后锻出的烛台切光忠就都很快察觉——只是几个字而已，浅得不仔细看都会以为是不经意留下的划痕，但对于喜好料理、做起事来相当认真仔细的烛台切光忠来说，已经值得留意。

更何况，本丸中还曾经存在过“意外碎刀”之前留下了这种记号的自己。

这个房间显然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作为仓库使用的，说不定之前是属于伊达组或者烛台切光忠的单人房间，就算察觉了这个也不能翻天覆地地找，掀开地板光靠审神者一个人也做不到，这又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其他更细微的线索存在……大概是借着扩大本丸或者换换风水的理由让刀剑们远离了这个房间吧，毕竟住在这里的刀不知为何总是碎去。

至于为什么不同其他刃说……

大概是因为渣审真的装得很好吧，对其他刀剑表现出来的样子都非常正常，虽然说不上多亲近，却也不会让人有恶感，包括烛台切光忠被唤醒后，对着他露出了那种浓重的悲痛也不似作假……

现在想来，那不是悲痛，而是某种悲悯吧。

因为从一开始，‘烛台切光忠’就是作为牵制小鹤的道具存在的，所以从一开始，那个人就已经准备好再次将‘烛台切光忠’碎刀了。

那是悲悯，说：“你真可怜，真希望你不要步同振的后尘，让我有理由去找鹤丸玩。”

假惺惺的怜悯背后，是带着恶趣味的幸灾乐祸——否则干脆不要再召唤新的烛台切光忠不就好了？还不是因为鹤丸国永因此痛苦的样子合他心意么。

只是到后来被囚禁的那只鹤对此没有了反应，他也玩腻了，才封了屋子唤醒了全新的、什么都不会知道的烛台切光忠。

——想必大俱利伽罗和太鼓钟贞宗的状况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鹤丸国永”没有亲近到只要存在就会联想到对方的存在，比如一期一振之于栗田口，比如髭切之于膝丸，而时历千年的刀剑显现又太晚，那时知情者恐怕不是被关在密室就是已经变成了“不知情”，过去碎刀的惨剧令人痛惜，大家都很善解人意，不会主动提起，自然也不会深挖。

或许也有刃期盼过那振迟迟不来的“鹤丸国永”，聊天时随口提起，去万屋看到对方的同振时发出小小的抱怨，开玩笑说鹤先生真是喜欢乱跑，天下五剑都到齐啦，您还不来。

鹤先生怎么还不来，鹤先生不在我们本丸都没有其他本丸那么闹腾啦，鹤先生不尝尝我们新研究出来的菜式多可惜呀，鹤先生今年也不来和我们一起看樱花吗？

审神者说：“鹤丸国永今天也没有出现。”

然后大家略显失望又已经习以为常地叹气，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继续愉快地生活下去。

鹤先生今天也没有来，鹤丸国永今天也没有出现。

——他不会出现了。

属于他们的鹤早已被折断了所有的翅翼，落在混着血与泥泞的尘土中，背负着沉重的镣铐与绞索，身上只有伤口和裂痕，望着无法挣脱的黑暗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