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不大的摇椅,沈静还非得往林笑这头挤,手挽着手,椅子一晃一晃的。
“你说这天黑不溜秋的,有啥好看的?饮酒赏月,我学不来,没这雅兴。”
“那你是心静不下来,答应好的乖乖在屋里养病,自个算算,才躺了几个时辰,你就凭你年轻底子好吧。”
“嗷!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年轻怎么了,这可是一生一次的本钱,过时不候的。现在不抓紧享受,等我七老八十了,还任性个屁啊,跑又跑不得,走又走不动的。”
“……歪理。”林笑转过头,轻轻笑了笑。
今晚刚下过雨,屋里总觉得湿湿的,呆的林笑很不舒服。
金儿刚寻来汤婆子,沈静就窜了进来,瘫在林笑这儿,非说挨着暖和。
头顶给砸一骷髅还活蹦乱跳的,一来就冲林笑八卦道:“听说是天网的来救的我们,真的假的?”
“恩……”
“恩?拜托,恩是什么意识啊!那可是天网哎,天网!只存在传言里的天网!”沈静缠着林笑,非逼着她说昏迷后的事。
缠的紧了,林笑也是拿她没办法,“行了好了,也是服你,醒来不关心凶杀抓到没有,对伤势也不上心,人天网又不是专程来救你的,一个个都戴着面具神秘兮兮的,你哥还和其中一个虎头动了手,要不你去烦你哥去。“
“面具?可是生肖面具?”沈静激动一把攥住林笑胳膊,手心都不自觉发抖。
“怎……怎么了?”
“我去!还怎么了,天网!面具!!你知道这两个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吗?天网内门!炎国上下顶尖的高手人物。咱就拿东哥来说,即便他此次有幸进入天网,最多也只能在外门徘徊。内门根本不可能接纳他,光是身份核查这一关就通不过。能佩戴面具隐匿真容的,家世清白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必须在皇帝面前过了明录,得皇帝点头才行!”沈静一脸激动,懊恼地捶了捶头。
多好的机会,她就这么晕过去了,早不晕晚不晕倒,偏在这时掉链子。
“你这知道的也太清楚了吧?”林笑不经问道。
“哦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哥早几年打着闹着要进天网,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他要去流浪?后来我爹就托人去打听,天网那年正好也有意收人,给我爹娘乐的抱起我猛亲,结果天网派人上门那天,我哥倒好,被一帮不知叫啥的江湖骗子给拐走了,十多岁的人了说丢就丢,还要天网的人去救,这到门口的机会都抓不住,我也就平常爱打听,只要我哥惹我生气,我就拿这事刺激他,嘿嘿,你是不知道我哥吃屎样儿的表情,爽!”
沈静这一激动,一挥拳,只听摇椅嘎吱一声,俩人叠着摔了出去,摇椅不堪重负,沈静还隔那乱动,这下好了,刚好不容易好点儿的头,天旋地转这一下,又晕了,压林笑身上爬都爬不起来。
“天呐!”金儿闻声赶来,提着油灯往地上一瞧,惊的破了音,“沈小姐您别动!头上出血了!”
林笑腿被摇椅卡着,给沈静当了肉盾一时也爬不起来。
“金儿,你先去请府里大夫,然后再找几个人,给我把这破椅子拆了,幸亏穿的多,夹死我了。”
“是!”
得了吩咐,金儿办起事来麻溜,遇事也不慌,但这都是林笑在的情况下,林笑在金儿就有了主心骨,可林笑一旦不在,看这两天沈静瘦下去的肉就知道了。
给这丫头担心的不轻。
林笑护住沈静的头,“没事吧?让你动,这椅子有多重,受伤了还不老实,怎么想的。”
“停!你能别说风凉话了吗?我家亏待你了,坐这破椅子。”沈静捂着额上伤口,急喘气。
“祖宗……”林笑长吸口气,算了不说了,她病她有理。
一把摇椅挤两个人,有个好多动症样,这扭扭那拱拱,不翻才怪。
等了没一会,沈家下人就抬着沈静回了卧房,林笑得以解脱,婉拒了沈夫人的热情邀请,摆了摆手示意大夫不用跟来,身子给金儿扶着,回了屋。
屋里点了蜡烛还生了炭,暖烘烘的去了湿气。
林笑在案前坐下,脑子时不时回想方才沈静的话,这么看那日来的可都是天网内门的人,一个古墓就这么多人出马,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若单纯为的救人,那也说不准,可救人还带上那老些大夫,天网办事一向如此周到吗?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林笑要金儿拿来笔墨,白纸在桌上摊开,握笔良久愣是没想出怎么开头。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
是一字未添,一字未写,要命了,谁能教教她,迟了这些日家信该怎么回,实话实说昌卿会信吗?
说她这几日失踪,是因为跑山上强身健体,顺带治理了一下墓地毒虫问题,为将来买下矿山做准备?
好吧太扯了,她都不信。
林笑狠揉几把脸,纠结的人都蔫吧了,金儿看出小姐这是又想报喜不报忧,开口劝道:"小姐何必这般忧心?"
金儿垂眸将药膏轻抹在伤口处,指尖带起的药香混着烛火摇曳,"昌公子日日盼着小姐归家,您这伤就算裹得严实,见了面岂会瞒得住?倒不如在信里捡些趣事写,只说情况有变得在花城多呆几日,等养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启程,也免得昌公子忧心。"
可林笑却不好意思讲,她想回佳城了,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就很想昌卿,挖心挠肝的想,她心底的龌龊无时无刻不在掐着她的心,林笑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得了名为昌卿的心病。
“收拾东西,明日启程。”林笑丢下笔,猝不及防来了句。
千言万语不如亲眼所见,憋了一天,林笑受够了,她受够了无时无刻的烦躁,受够了脑子变得乱七八糟什么都做不好,如果思念能影响她到这个地步,那就见一面。
经她手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慎重,心不在焉只会影响她干任何事,如果一切反常的源头在昌卿,那她就去解决这个源头,
林笑领着金儿去同沈家辞行。
金儿一脸懵,“小……小姐?会不会太突然啦?”
“不会。”
……
一处别院外,小五
林家簪子铺改名为炎国黄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佳城,林家作为佳城这几年才崛起的商贵,自身底蕴虽比不上梅家,但做工精细用的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料子,开价再高自也有达官显贵买账。
这般好的势头,叫人不艳羡?怎么可能。
牌匾往外一挂,到了算好的时辰红布一掀,炎国黄金这四个金灿灿大字,周围一圈都镶了金边,早得知消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一来就被金光闪花了眼。
林笑手挽红布,在铺前笑得落落大方道:“诸位父老乡亲,林家铺子年前重新开业,承蒙诸位父老乡亲厚爱,今日我也不多说虚话,烦请诸位卖我林笑一个面子,咱不捧钱场,就捧人场,大伙都进来逛逛图一乐呵,为铺子开张攒个喜气。”
“好!——”嬉笑声哄堂而起,能来凑热闹的人自是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个一眼岂不浪费。
铺前伙计退至两旁,人群纷纷结伴一拥而入。
林笑抬头四顾却没寻到她想找的身影,外头伙计匆忙跑来报备:“姑娘,陈家的马车到了,后头还跟了好几辆,都是贵客。”
“莫慌,做好你该做的就行,前些日学的礼数都忘了?”林笑一掌拍在伙计吓弯的背上,“背打直,随我出去迎客。”
“才多大场面,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自从当了林家家主,林笑早已被迫成长,面对陌生的夫人、小姐都能手拿把掐、稳如老狗,这就是场面老油条和初出茅庐的小白区别。
昌卿一手转着扇柄,依着顶楼扶手,在涌入的人群里一眼就锁定住林笑,目光就此就没偏离过一分。
脸上的笑容雷得小五好像见了鬼。
他那英明神武、智计无双、德高望重……啊呸!他家大人名声还没那么好,但是现在这一脸便宜样的人是谁啊!
“小子,我劝你收起这副欠揍的表情”昌卿脑门像是长了眼睛,面上仍是笑着,但犹如地狱恶鬼般的低凝警告已经传入小五的耳里。
小五警铃大作,立马面无表情,天网杀手第一课,喜怒不形于色。
“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回大人,小的重点排查了和林家敌对的几家,虽都不安分,但碍于林姑娘主家,做得也都不敢太过分,除了城南沪家。”
见林笑带伙计出去,昌卿笑容即刻转冷,扇柄被他一下打在扶手上,“仔细说说。”
“沪家家主算京都沪家一房远亲,早年还托人求了个官位,不过烂泥扶不上墙,当了一年就被贬,于是干脆下海经商,仗着姓沪没少耍下三烂手段,之前招惹大人您的史大智就是他身边的一条好狗。”
“姓沪?搞笑,我当姓谁呢,只要不姓轩,哼就看我玩不玩死你。”
全天下敢如此大放厥词的怕是只有昌卿了吧。
要知道沪家可是当朝权贵,沪大人更是三朝元老,轩乃皇姓,昌卿这句话不就等于说,只要你不是皇室中人,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了。
小五不由得想到昌卿上朝那会,别说三朝元老了,就那开国大臣,老的就剩几口气了,但要敢跳出来和昌卿作对,管你几百岁,昌卿照样骂。
昌卿:“他都干了些什么?”
这是要算账啊,小五替姓沪的默哀一秒,“抢生意、泼脏水、挖墙脚,还传林家卖假货、以次充好,传林姑娘对外以色侍人、不检点。找人到铺子订大单,交了定金又耍赖闹事,戏耍林姑娘。”
给这种人渣默哀?不可能!
小五如倒豆子一般,把查到的、听到的全说了。
只听“砰!”的一声,扇柄被打在扶手上成了两半,折断声淹没人群。
“以色侍人,女子在外就是抛头露面、以色侍人?”昌卿心绪堵得慌,一想到林笑这么多年一个人承受住流言蜚语,一次又一次冲破枷锁,换来的不过是一声“林老板。”
还有多少女子同林笑一般,为了一句称位,惹下多少苦楚。
凭什么女子生来就要受这些委屈。身为林笑的夫君,昌卿心疼,但身为朝廷官员,昌卿失职。
问话一时戛然而止,小五见昌卿脸色不好,刚想询问,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眼熟的人影。
那人不正是他口中的沪老板嘛,真是冤家路窄,阎王点名找死都没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