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今晚吃什么。
时不时响起的警笛和人流的喧闹构成了不怎么悦耳的节奏,却冲散了那点儿风中的冷意。
而诸伏景光却仿佛走在一片静谧无声的世界中。
他今天没有穿他那件一成不变的蓝色卫衣,而是换了一件更厚重的黑色外套。
他把有点冻僵的手放进口袋里,用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琴包的位置。
喧闹的声音没能进入他的耳朵,滞留着的空气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堵无形而坚固的壁障。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没有坐琴酒的车回去。
和琴酒不同,他在长崎没有固定的安全屋,也不太想用组织的临时据点,所以他订了酒店。
酒店在市中心,但现在还早,他也不介意在路上多走一会儿。
诸伏景光向着远离人流的方向走去,夕阳在他身后拉起一道狭长的影子。
在他身边的人流渐渐变得稀少,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没有发觉这位英俊的青年内心的波澜。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四周已经没有行人了。
他静静呼出一口气,唇前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雾气。
他的手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拿出了烟,最终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烦躁——当然不是因为刚刚结束的任务。
他漫无目的的在城市花园打着转,终于在前方的路上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事物。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少女的衣服破旧但很干净,原本深红色的围巾都洗的有点发白了。
这个女孩支着下巴,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发呆,脚下不停摆动,在她面前还有一只篮子,篮子里面还放着几朵垂着头的花。
看来这个孩子只是卖花累了,坐在这里休息,顺便等待最后的买主。
不过,诸伏景光环顾四周,这里是长崎无际公园的一部分,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光顾了,这可不是什么推销的好地方。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个女孩面前,女孩见到来人,懒洋洋抬起头。
“先生,你要买花吗?”
诸伏景光看着女孩昏昏欲睡的脸,不由皱起眉,有点担心的问。
“你的家长在附近吗?”
听到这句话,少女睁大了眼睛,立刻清醒起来,警惕的说。“你要做什么?我是有手机的。”一边说着,她扬了扬手中那个早就被淘汰的翻盖手机。
诸伏景光正在发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无奈的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在这里可是不会有什么买主的。”
女孩闻言,气鼓鼓地回答。“还不是因为哥哥说要把这些花卖完,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放假的说。”
诸伏景光说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是因为放假,所以被哥哥支使出来给自家的花店买花,有点好笑。
他看着篮子里那束花,那是一束黄玫瑰,因为长时间没有水分,花瓣已经开始变得蔫了,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
于是他开口问。“多少钱?”
女孩没有反应过来,她拖着长腔报了个数字。
于是诸伏景光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纸币递给小女孩。
他弯腰从篮子里拿起那束花,不忘顺手摸一下女孩柔软的头发。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说完他就捧着花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个女孩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的动作,看着手中那张远比一束花的价值要高得多的纸币,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找钱,而是用手捧成喇叭状。
“谢谢你,好人哥哥,你也快回家。”
诸伏景光回头,那个女孩向他招招手就快速的跑开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玫瑰花。
看到这束花,他就知道为什么它被留到最后也没有人买了。
现在是冬天,想要在温室里培育这种花也不容易,但这是黄玫瑰的品相实在是算不上好。
比如说他给的那张纸币了,就连市价这束花也是远不及的。
花的枝桠已经变成了深绿色,花瓣也如同被抽走了生命力以一种半死不活的姿势支着,花瓣的边缘开始枯萎,形成一种灰黄色。
这远不及他在深蓝看到的那种饱满而馥郁的黄玫瑰。
但他并不在意,反正他只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的角落,帮助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而已。
就这样,一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风男子捧着一束格格不入的黄玫瑰走在路上,引起零星几个行人的打量。
诸伏景光不紧不慢的走向位于市中心的酒店,快要走到酒店的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处理这束花。
他在买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到这束花就想起了神宫可能会喜欢而已。
等他买完才发现,他现在还远在长崎,神宫也注定无法受到他这束不怎么走心的礼物。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也看不上这种话吧,他有点无奈的想。
他其实很早就认识到了,神宫深庭对他的影响远比他想的还要大。
人是社会型动物,诸伏景光无法保证自己和神宫的相处中不露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本质。
同样的,他也会受到神宫的影响。他会在潜移默化中生长出一部分原本属于神宫的血肉,而这种血肉就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刻成为无坚不摧的铠甲的破口。这对于他而言是致命的,也会以某一种方式反噬到神宫本人身上。
这就像是猴面包树的幼芽,如果再看到时不尽早铲除,那么它的根系就会肆意生长,最终吞噬掉整个星球。
他到现在才认识到,当初如此随意的选择神宫深庭成为自己人设的一部分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还不算太晚,他还有机会清除掉这些无关紧要的联系和影响。
虽然这个过程比他想的要困难,虽然他这样做让他在某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感到无可奈何。
但他是公安警察,他必须这么做。
正想着,他看到一个站在酒店门口哭的很伤心的小女孩,这个孩子比刚才遇到的那个女孩还要小一点,头上有个古怪可爱的小角,跟着她的身体微微抖动。
他有点微妙的眨眨眼,走上前柔声问。“怎么了?”
那个孩子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脸有点红,小声说。“新一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诸伏景光不知道个女孩口中的新一在哪儿,但他还是决定问一下。“需要我帮你找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不用了,爸爸在附近,谢谢哥哥。”
诸伏景光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手中的花放到了那个孩子怀里。“别哭……”
就在这时,最后一线夕阳也消失在云雾之后,金色的黄昏瞬间被浓郁的黑色取代。
诸伏景光的手顿了一下,瞬间失去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下意识的眨了眨,一种无法被忽视的割裂感涌上心头,他微微皱起眉,看向没有异常的黑夜。
那个女孩子毫无察觉,依然低着头,却已经平复了心情不再哭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古怪瞬间烟消云散,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抓住它,但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没有和女孩告别,而是转身走进了酒店。
在他身后,一个抱着足球的小男孩慌里慌张的跑到女孩身边。“那个,小兰你没等急吧?”
“真是的,新一,你怎么现在才来?”
“哎呀,不说这个了,话说你手上的花是怎么回事?”
“是这个哥哥……唉,那个哥哥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