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庄主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白及突然想到乌子附来这里，就是想要夺人，虽然带了很多护卫过来，可万一庄主恢复过来，就凭他们人妖殊途，就注定不是对手。

红岫听到这话，叹息道：“十之有六。”

白及心中一惊，十之有六都能把结界固得这么牢，真要恢复过来恐怕他们几人跑不出庄园半步。

“恢复这么多，那肯定带不走了……”白及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捂嘴看向红岫，生怕她现在就给自己捉去。忘路山上，柳伯就说过自己，不可多言，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也是可以的，只不过现在不行。”红岫知道她心中所想。

“能，为什么你们还费这么多心力，直接给他不就好了。”白及放下心来，问出自己的疑惑。

红岫叹息道：“药材未全，怎么可能现在给人，况且白芷能维持现状，全是穹顶的冰种撑起来的，一旦离开这里，不出几日，那身体便化作一摊烂泥，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及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还缺什么？”

红岫道：“连接阴阳的幽冥花。此花可沟通阴阳，把活人和死人连接起来。”

白及皱眉，这东西连她都没听过，更不要说乌子附了，让他们去哪里寻找。

红岫想到这幽冥花，面色先喜后忧，变化极快，还是被白及察觉到，还没待她询问，只听红岫自己讲来：“这花别说人类，就是我们也没听过，这么多年自然难寻一点。可是这个月前，庄主终于打探到了花之所在，只不过没能亲眼见证，一时也不知道真假。”

白及没有回应，她心里怀疑，这花莫不是有人为了骗取山庄财物，故意编造的。

红岫看出她的疑惑，低吟道：“庄主派人去勘察过，可能是真的。”白及睁大双眼，看向红岫，等着她的解释。

红岫慢慢道来：“那人所在村落靠近大山，同村的村民为了生计都会进山找寻草药，拿出去售卖，村中曾有一人跌入一个谷中，伤势惨重，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身处一间茅屋，屋外边到处是药草，随便一颗都能换个大价钱，尤其是山谷中间有一片黑白相间的花，显得很是诡异绚丽。那人也是听说，并没有见过这种花。”

白及好奇道：“那人摘回去了吗？”

红岫摇头，“据说没有。其一，那人不知道这花草有没有毒，其二这山谷有主人，醒了就让他赶紧离去，走之前送了几粒止血药还有一颗百毒丸，让他务必服下。可是这人不舍得用，想着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白及深有感触，这人间穷苦之人最缺的就是银子，甚至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若是卖个好价钱，别说自己，就是一家老小也不愁吃穿了。

白及想知道既然没有摘过幽冥花，又怎么确定那人见过，“后来呐？”

红岫叹息一声，“后来那人回到村落，没多久就死了。”

白及惊道：“死了？这山谷难不成有去无回。”

红岫点头：“不止如此，全村老少只要接触过他的，无一幸免，全部死了。当地人以为中了邪祟，活下来的人顾不得伤心，连夜搬出村落，另寻他处去了。时间一久，那地方一片荒芜，成了鬼村。”

白及听完这话，心下惊慌，“是不是那山谷中带有邪物，随着这老者一块出谷了，不然怎么会全村无一活口？”

红岫点头，“这也是多年没人去死人谷的原因，不仅自己死亡，还会牵连身边之人，再说那花也只是沟通阴阳，做个药引，算不得起死回生，于是很少有人打它的主意了。”

白及问道：“如果说人类进不去，那妖呐，即使连妖也逃不过吗？”

“妖在那亦是如此。”红岫的话打消了白及心里的幻想，是啊，若是有用，菖蒲不早就得到了，怎么又会等这么多年？

后来又说了什么，白及不记得了，只是一个人慢慢回去，特意绕开乌子附房前，不敢路过。她害怕自己会沉迷其中，最终像那话本里的妖怪，有去无回。

乌子附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身子也酸软无力，静躺在床上，微睁着双眼慢慢回想昨日发生了什么。一想到昨日，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心里暗骂菖蒲越老越不正经。

菖蒲看着前来的乌子附，笑声招呼道：“子附昨日休息得好吗？”

乌子附脸色有些难看，但隐忍着怒气，冷冷问道：“你昨日给我喝了什么？”

菖蒲道：“没什么，就是些补药，大补。”特意强调了后两个字，一脸的不怀好意。只听菖蒲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怎么样，这酒喝了是不是好多了，啊？”

乌子附怎么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庄主这么厚待，肯定好啊。”仔细听能听到话中带有牙齿磨动的声音。

菖蒲道：“哈哈，那就好，我还担心亏待了你，到时候不好与那人交代。”或许想到了什么，菖蒲接着说道：“若是你喜欢，今日还可以让他们继续去你房间，到时候……”菖蒲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怒吼。

“够了。你明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玩乐，还要诚心捉弄，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菖蒲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气喝完，重重放下，震得桌上其他事物震颤起来，嘴角一抹冷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怎么如今还怪上我了？”

乌子附见状，冷静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你不该像昨日那样戏耍我。”

两人静默许久，乌子附知道这在菖蒲的地盘上，无奈开口，“我要见白芷姐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菖蒲道：“现在就可以，反正已经三日时间了。但你若是想带她走，现在不行。”

乌子附一听能见到白芷，喜从心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菖蒲笑道：“我真什么时候说过假的？”

乌子附听后，声音也轻柔许多，“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同行，走到梅心亭处，见已有许多人待在此处，大多是乌子附见过的，她们紧张地看着菖蒲，有些人身体晃动，想要站出来说些什么。

果然，一人隐忍不住道：“庄主，真的要把白芷姐姐的尸身让出来？”

其他人听到这声，顺势合道：“是啊，庄主三思。”

菖蒲知道他们与白芷感情颇深，有些是白芷从外面带回来的，心里自然不舍。

“你们不必再说了，这是早晚的事情，我意已决。”说完不顾众人阻拦，带着乌子附往里走。

穿过无尽走廊，来到最后的房间。乌子附终于看到白芷，那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忘却了，上前紧紧抓着玉床，生怕眼前的人跑了。

“白芷姐姐，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眼圈有些红润，声音带着哽咽。

沉默了好一会，转身看向菖蒲，问道：“还需要什么，你快告诉我。还有我什么时候能带她走？”

他知道白芷身体保存这么久没有腐烂，定是菖蒲用了什么方法，自己若是随意带走，肯定功亏一篑。

菖蒲笑道：“你小子也不傻吗？还知道问问，我以为你一激动，把人直接带走，到时候可不要说是复活，就是身体也该消失了。”

乌子附没有闲心听他说话，再次问道：“我只想知道怎么带走？不用这么多话。”

菖蒲笑道：“谁说让你带走了？”

“你骗我？刚在大厅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乌子附身子有些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现在他一人孤身在密室，带来的应援全部守在外侧，自己根本敌不过菖蒲，就是想要求救，也要过了他这一关。

菖蒲道：“我没有骗你，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乌子附怒道：“这么多年了，你说什么才是时候？”

菖蒲冷笑道：“你来第一天我就说了，我们还差最后一味药。”

乌子附皱眉道：“还差什么？”

菖蒲道：“死人谷的幽冥花。”

乌子附问道：“死人谷？那是什么地方？”

菖蒲道：“有去无回的地方，相传死人谷乃是沟通阴阳两界的入口，无人知道在什么地方。”

乌子附道：“那我怎么去寻？”

菖蒲试探道：“你就不怕？”

乌子附道：“怕有什么用，只要能救活白芷姐姐，赎了我的罪，就是死，我也甘愿。”

菖蒲看了乌子附一眼，带着些欣赏的意味，笑道：“好，我既然知道这地，自然也能打听出这地在哪？”

乌子附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刚想要问他在什么地方，就看见菖蒲注视他的眼睛，叹息道：“那幽冥花徒手摘下，保存不当，你出不了谷便会枯死，这枯死的花一旦带出谷外，就是一株危害世人的毒药。”

乌子附听到菖蒲的话，心里震惊，“若是这样，那我怎么带回来。”

菖蒲没有说话，上前两步，看着白芷，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冰种封存，可管月余。”

乌子附惊讶道：“冰种？这不是用在白芷姐姐身上吗？哪还有多余的。”

菖蒲长叹一声，“正是如此，你的时间有限，三月，我只能撑三月。若是三月之内你回不来，我们就一起去死。”

乌子附啊的一声惊呼，但看见菖蒲的心意已决，他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当下便说道：“好，你只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三月之内，我必然回来。”乌子附心里没底，但他没有选择，三个月转眼一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自己也回不来了，那正好与他们一同陪葬。

菖蒲笑道，“你可要想好了。即使拿回了幽冥花，也要祭祀一人。”

乌子附道：“你说的是白及吧。”

菖蒲道：“正是。”

“你怎么确定是她，而不是其他的妖？”乌子附不愿意相信，他第一次见到白及的时候是在酒楼，少女一身脏兮兮的，不知人间规则，不懂人间交易，那单纯的神情多半就是妖怪，还是最傻的那种。

他嘴上一直说着不是，可心里就是莫名烦躁，不知道什么缘由，那日故意没有带着随身的玉珏试探。后来她进了乌家，每晚站在梅树下施法，他远远就能看见那个少女虔诚的神色，可他依然没去干涉，直到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这次的邀请，本意是不想她过来的，可是万一呐。即使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冷声问道：“确定了吗？”

菖蒲点头，“红岫确定过了，就是她。”

乌子附听完没有发声，只是静默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白芷，心里有些酸酸的，想回到第一次见到白芷的时候，趴在姐姐的怀抱，就可以逃避身后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收起纷杂的思绪，向菖蒲说道：“到时候我不会说什么的。”

“好，今日你们就可离去。”说完就对白芷施法，取出上方悬着的冰种，郑重交到乌子附手中，嘱咐道：“你知道我出不去，这些年都是靠你，无论你是不是心有不甘，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在这等你回来。”菖蒲脸上再也不见那种调戏傲娇的神情，只是语气深长地叮嘱，他知道这次可能会是生死诀别。

乌子附道：“我知道了。”他慌忙走出密室，向出口跑去，他想快点见到光，驱逐身上的寒冷。

不出半日，红梅山庄迅速枯萎，梅花片片掉落，只剩下一层结界和满山枯枝。

乌子附知道菖蒲在密室用自身灵力维持着白芷的身体，可这样一来，红梅山庄就再也没有人保护，只剩下无数枯枝落叶，再无其他。

白及三七被乌子附叫出来，三人带着随从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