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算账

回到自己家，母女两人就户口的事情又商量了一下。

“不管怎样，户口都要迁出来的。”程珍爱说，“还没影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盛雪芽笑，“怎么就没影了？他这几天打电话了吧？”

程珍爱没有否认。

从那次深夜造访之后，盛德安已经来过两次电话了，但毕竟是公共电话，电话里两人也都是问一些很表面的问题，那些想你啊，爱你啊，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这不就行了，妈，我真的觉得这件事可以，其实，就算是没了男人咱们也能过得挺好，但是多个人疼你不是更好吗？他受伤了还能开好几个小时车过来，说明他也是重视这件事的。”

“这不是小事，芽芽，我已经经历过一次错误的婚姻了，不想经历第二次。但他提出先了解着，我觉得也行，毕竟现在和他算不上熟悉，先接触吧。”

盛雪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对婚姻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期待，“唉，那行吧，怎么也要盛德安回来再说，也不能太容易让他得逞了。”

程珍爱被逗笑了，“没大没小的，按辈分，他可是你爷爷辈的。”

盛雪芽做了个鬼脸，“妈，你都活了两辈子了，还在乎这个啊？这算是什么问题！再说了，大不了各论各的……其实吧，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还是挺怀念红城的，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快二十年……”

“只是怀念那个城市？”程珍爱看着女儿，“没有城里的人吗？我记得你们设计院有个叫骆锦程的，逢年过节可是没少给咱们送东西，你那次摔着腿，人家在医院照顾了你十几天……”

盛雪芽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妈，我有些困了，咱们睡吧。”

看着女儿倔强的小背影，程珍爱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太了解女儿上辈子的情感，但是对这个叫骆锦程的人印象还不错，但后来这人也没消息了，说是出国了吧，打那以后，盛雪芽就更加成了工作机器，情感世界更是一片空白。

程珍爱心里不好受，就像是女儿说的，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但多个人疼她不是更好？女儿希望她幸福，但做母亲的却是更加希望女儿圆满啊。上辈子她陷在与盛家昌的纠缠中不得解脱，对大女儿亏欠许多，想到这些，程珍爱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她也明白，她的雪芽是个有主见的，女儿这辈子的人生中也不会只有一个骆锦程，日子还长，大可以挑挑呢。

其实，对于现在的盛雪芽来说，关于骆锦程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现在想想，那个男人当年对她是不错，但是要说有多爱，也谈不上。

要不然，他会瞒着自己申请了出国移民？

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盛雪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男人的说辞是，你既然看不上我，那我就出国提升一下自己，我们来日方长。

然而，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两人再见面已经是十几年之后，盛雪芽孑然一身，骆锦程儿女满堂。

盛雪芽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不是看不上骆锦程，好感是有的，只是完全没有到死去活来的程度。

两人会因为一个专业技术问题侃侃而谈，也会有所争执，但总是相敬如宾，吵架的时候都很少，看起来完美的关系，却总是让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她觉得骆锦程就像是一个装在玻璃罐子里的人，总归是和她隔着一层。

两人的家庭背景也差距甚远，骆家在红城是坐地户，算不上豪门，也是大户，而盛雪芽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地人，再加上有盛家昌那样的父亲，骨子里的自卑让她觉得和骆锦程之间隔着鸿沟。

这种关系让她觉得有种悬空感，所以盛雪芽也理解骆锦程最后的选择，对方也不是傻子，她的态度骆锦程自然感觉得到，自己最后一个知道他人生的重要决定也算是应得的。

算是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到底是盛雪芽心中的一根刺，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只是今天母亲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心痛。

想想也怪可笑的，当年看不明白，现行回想起来盛雪芽看得清清楚楚的，骆锦程当初对自己也谈不上喜欢或者爱，顶多就是暧昧，一旦有了更好的目标，这男人就会走得不留痕迹。

骆锦程啊，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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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王金秋带着高地还有高骏民就过来前院这边了，原本王金秋打算她陪着去就行，后来两口子一合计还是有个男人跟着比较保险，反正店铺的手续已经办下来了，高骏民现在也没有着急的事情。

倒是程珍爱有些不好意思，她在黄阁的这段日子，可是没少麻烦这高家夫妇。

“姐，高大哥，这也太麻烦你们了。”

王金秋摆手，“说啥外道话，我早就想去你们四水镇逛逛了，听说那里的羊肉汤烧饼还有水煎包很好吃呢，昨天一说，高地都馋得不行了。”

“姨姨，我能吃十个！”

高地仰着脑袋笑得一脸灿烂，他现在已经不叫程珍爱干妈了，觉得和小胖妞一样叫干妈有些掉价，他还是觉得叫姨更加亲近一些。

盛雪芽撇嘴：“吃货。”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把雪芽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她也是想吃了。

高骏民从村长家里借了一辆三马子，这样一车他们都能坐下了，比较方便。

半个多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盛庄。

迁户口的话，要先去村支书那里开介绍信，再去乡里开迁出证明，但去村支书家里的路必须要经过盛家昌那块的院子。

范桂玲一家子这半年来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盛德年年前的时候大病了一场，花光了家里的家底，为了给老头治病，盛家美被迫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瘸子，那瘸子已经三十多岁了，比盛家美大了十几岁，但是人家给了五百块彩礼，当时盛德年病入膏肓需要这笔钱，范桂玲心疼女儿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了那五百块钱，盛德年保住了一条命，之前他天天骂人，那场大病之后语言功能受损，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了，每天就只能支支吾吾啊啊乱喊。

这天范桂玲刚刚把他弄到院子里，就听到老头子大声“啊”了一声。

范桂玲骂人：“你个老不死的，啊什么啊，老实待着，我还得下地——”

“啊啊！啊——”盛德年打断了她，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嘴里啊啊地叫着。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范桂玲也看清楚了，那三马子车子上坐着的不就是她那个好儿媳妇？

大半年的憋屈涌上心头，范桂玲冲出了门口，拦住了车子。

“好啊，程大姐，你可真是好手段啊，把我们一家子害成这样，还有脸回来？”

范桂玲突然这样跑出来，也就是高骏民反应迅速，不然可就出事了。

停了车，程珍爱下来，看着张牙舞爪的前婆婆，她现在已经很平静了，“你儿子的事情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上诉，请你让开。”

范桂玲冷笑一声，“我就不让开，你要是想过去，就从我老婆子身上压过去吧！”

范桂玲是看出来了，这娘俩这半年不见，不仅身上穿得好，脸上也气色好，个个红光满面的，程珍爱还穿着掐腰的衣服，雪芽那个丫头还穿着那么好看的裙子，可怜自己儿子在牢中受苦，这娘俩吃香喝辣！

看样子这娘俩是又攀上高枝儿了，跟她一起来的这一家子看着也像是有钱的，范桂玲豁出去了，她就是闹也要让程珍爱扒层皮。

程珍爱正准备说什么，让王金秋拽住了胳膊。

“你是芽芽奶奶吧？”

王金秋个头足足有一米七五，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范桂玲身高不足一米六，在王金秋面前顿时没了气势，程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她都认识，眼前这几个人眼生得很。

小老太太一脸狡猾，脖子一横，“是，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盛家的家务事，你让开，程大姐，你自己说说，咱们这账要怎么算？”

程珍爱其实早就想到了这点，她回盛庄这事绕不开盛家，范桂玲的性格她了解，儿子进去了吃了那么大亏，闹一闹太正常了，她倒不是怕她，实在是觉得有些难堪。

盛雪芽和高地还在车厢里坐着，范桂玲这几嗓子成功地把村里不少人都喊过来了。

不过，人多有人多的好处，新账老账不妨今天都算一算。

王金秋还要说什么，程珍爱已经都到了范桂玲面前，“你要算账是吧？你看好了，这是县医院的手术记录，这些呢是缴费的单子。”

范桂玲傻眼，“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抱孙子吗？你孙子就是让你儿子给打没的，这些都是缴费证明，法院判决书写得清楚，这些费用都应该你们承担，你既然要算账，那就掏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