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最高的山脉藏释峰下,无妄坡里升腾翻涌着铺天盖地的黑气。
挣扎不休的[潮汐]层层荡起百丈高,时而咆哮时而低鸣的怒吼令万物悲泣。
这样可吞噬一切的魔窟叫天地避之不及,只好自成一境将这等丑陋贪心的恶念全都封印于此。
除非帝君亲启,否则难能打开。
然,总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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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就知道……
你还会回来,公主。”
浓黑如墨的魔气缠绕于莹白如雪的纤细腰身之间,一双鲜红似血的眼睛自下而上亲昵游移到她的唇边:
“亘古不变的仙界有什么好?
能为你带来多少喜悦之情。”
无数的手掌从周围争先恐后扑过来,细细抚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寸银白色的鳞片。
难掩激动的魔物在傲妤的耳畔舔舐粗喘,躁动的气息化作呼啸的飓风撕裂了她的裙摆。
“元君,留下来吧。
你会在这里永享极乐。”
布满伤疤的素手搭上万魔之主敞开的胸口,沉入欲海的傲妤缓缓睁开白如霜的睫羽。
晶蓝似寒冰的瞳孔自内而外,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到不可忽视的金色神力,轰然炸开震撼三界令群魔大范围猝不及防的遭受了致命一击。
山石轰然倒塌浓烟滚滚散去,斩妖驱邪除魔卫道的真龙神女穿着一身坚不可摧的黑甲,安然自若的拖着在地上划出沟壑的长枪展露于众魔前:
“留在这里——自无不可。
叹我独爱清静,实厌吵杂混沌。
既要定居,又怎能不[打扫]一番。”
“臭婆娘,你竟连半分情意也不念!?”
恼羞成怒多嘴的魔物被长枪挥出的气波斩断躯体瞬间灰飞烟灭,甚至还有些没收好力道[误伤]到了后面一堆堆成百上千跳脚咒骂的魔头。
惨绝人寰的惊叫怪吼,在坡下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拥有不死之身受大道庇护的万魔之主,对她这样颇为跋扈的[小打小闹]似乎并不在意。
直到半刻后极速流失手下的状况过于离谱,令他才忽然发现,傲妤在下面如此【劈山造海】将数不尽的魔气打散时,头上广袤无垠的苍穹依旧平淡如水湛蓝晴朗的都有些过分了。
这样的[静谧],使魔王陡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多年来灵敏的直觉让他频频从九重天雷下逃脱,不断的发展实力吸收恶气,历经了千难万险才成为了三界中[独一无二]的万魔之主。
虽然现下只能蜷缩于黑暗方寸之地,却也让他口齿留香的品尝了许久权力的味道。
卑劣无耻的天道,要这么轻易的夺走他的一切哪有那么容易。
在岩浆喷出封印破碎风云变幻之际,望着地上凌七八碎残存的渣滓,被逼到边境退无可退的黑气才是发了慌:
“傲妤,你怎敢!?
私毁结界将吾魔族赶尽杀绝……
就,就不怕——”
“怕。
当然怕。
可我更怕,今日大意放走漏网之鱼……来日人间又遭受屠戮侵害。”
分辨出龙女眼中熟悉的金光时,万魔之主才终于有了点底气。
他化作人形位于高处,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盯着漠然的她:
“吾还以为,你此番横尸遍野是为解自己心头之恨。
没想到……事到如今,大公主还愚笨的被蒙在鼓里。”
天界聚起紫钧神雷轰然作响,大片大片乌黑的暗云沉沉压下。
雪白长发的龙女立于茫茫天地宛如千年不改的砥柱中流,在撕裂琼宇的风暴狰狞狂袭而来掀翻山石古木时,依旧稳稳的握着枪等待着最后一击。
“傲妤……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活了这么多年还如此天真。
哪怕今日你毁了整座山峰,魔气他日亦会卷土重来将三界颠覆。”
冰芒猝然炸裂于他的胸口。
“不,我会以身殉道。
将此大劫斩断至黎明前。”
魔主看着她眼中晶亮璀璨坚定不移的光,甚至也顾不上破碎的心脉忍不住失声大笑:
“哈哈哈哈——你真是……
公主,就从没想过为甚会有【魔气】吗?
不如你回去[请教请教]头顶高高在上的[神仙]吧。
问个清楚,不顾一切的追寻〔大道〕是为了天地众生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太过急功近利争名逐利的大肆修仙,致使体内中大量的浊气与贪念未得到潜心〔净化〕便被随意排出,超过天地涤荡负荷……
魔,又从何而来呢?”
手中的长枪竟不住颤抖,滚滚天雷化作巨龙腾飞。
“胡说——八道!”
眼见傲妤彻底红了眼道心不稳,命在旦夕的魔王此刻却正中下怀,在为自己留后路的同时更是不管不顾的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公主啊,知道为何万年来逃出无妄坡的生灵只有你一个吗?
多亏了你躯体强健魂魄精纯,才可受万魔[滋养]万神相助啊……”
勃然大怒的天道发令使巨大的万丈雷龙轰然出击,强烈刺眼的电光瞬间将至黑的崖底晃的亮如白昼。
残忍的真相剥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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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染血的女子从炎热的坡底艰难爬上,化作厚实龙掌的铁甲在沙地中划出深深痕迹。
死里逃生后仿佛终于尘埃落定,她再躺于旭日阳光下却身心疲惫不堪,似胸腹中被生生挖空了一个大洞失尽血肉神魂。
“傲妤。
魔为堕落邪道,不可受其蛊惑。”
平原上帝君忽的翩然而至,为她疗养伤势挡着寒风气流。
细思极恐的疑念如疯草蔓长裹挟着她的心脏,冲动促使向来不受约束的公主咬牙挺身站了起来。
断成两截,唯余枪杆半柱的锋利尖刺突袭于他的脖颈前。
“……是真或假,我分不清。
恳请陛下仁慈,予臣一个痛快。”
俯瞰众生的君主低垂着复杂的眼,从背后探出手来抬起龙女的下巴:
“元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事到如今,尔又怎能临阵脱逃。”
轻飘飘一语毕,傲妤早已被此绝望情景,惊恐到大片冷汗打湿了背心。
她没有再犹豫,立即转身奔离。
谁料天地日月忽然翻转,湛蓝的苍穹变成了怒号的深海聚起大浪将她打退。
万千星辰自主相连,化作银网扑头盖下。
白色的巨龙在浪涛中咆哮挣扎,却抵不过无情天道的推波助澜,随着帝君的意念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无妄之底。
“这是你的责任。
不可推卸,不可替代。”
“如果……这就是世人所追寻期盼的[神],那我宁愿[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无法估量宏大冰冷的海潮,转瞬间便淹没了孤寂的高峰。
僵直的指尖在山顶上撒下一颗种子安置阵眼,周围的海面即禁锢一切瞬间冰封万里不得起伏。
“待到花开之时,天地将迎来真正浩劫。
没有谁逃得过……”
唯一的转机,只有龙女腹中的孩儿。
不管他是谁的血脉,都是名副其实的天地之子。
是大道为应劫留下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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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为了芸芸众生。
他想,这并没错。
只是当帝君头痛欲裂的从王座上睁眼之时,便已经沧海桑田弹指流年[变数]彰显——废道毁身的离火真君,竟然在天界眼皮子下煅出了神器。
一把专克灵法唯能【斩神】,威力巨大的究极兵器。
瞳孔里倒映着傲妤扭曲愤恨而枯槁的面容,脑海中神采飞扬舞枪弄棒的她竟已经越来越远。
青白的手扶着七彩的滚圆肚子,另一只则拖着三尺寒芒的长剑。
重回天地的龙女已将上界变为炼狱。
帝君虽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神器的威力也令他汗颜。
“三足金乌,至阳珍火。
陆琅,真是痴心错付。”
眼见事情也闹的够大了,应该可以使无聊的天道称心如意时,高座之神便云淡风轻的掷出了一个玲珑酒杯。
正是他压箱底的宝物,灭界鎏樽。
能虚幻交实颠倒乾坤,可将圣人囚禁至此改写无尽命运。
先洗净她过不去的记忆,等到瓜熟蒂落那一日再……
“铮——”
饶是历经万万劫顺应天意掌管三界的帝君,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大道玩弄于鼓掌之中:
难堪情思的陆琅不要命的化作[离地之火],忽然从背后窜出将傲妤裹挟燃尽仙骨龙魄,庇护着她的神魂一同掉入了下界幽冥开启转世轮回。
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道的[赌桌]终于拉开帷幕。
神魔自此隐世无踪,万物之精人类开始探寻长生之法……
妖怪异兽在灵气复苏之际,也激流勇进的挤入了[大洗牌]的局面。
百家争鸣,仙君辈出。
泾渭分明的三界,演变为欣欣向荣的六界。
*
好长的一个梦。
混乱到,他都不记得到那条龙的名字了……
“傲妤。”
轻轻的两字竟令他心头巨震,说不出的苦闷似顽石压住胸口。
大梦初醒的青年掀开被子如黑虎一般弓腰而起跳于平地,下意识便把床边人手上的白色面具夺来贴上了脸颊:
“失败了。
换一个。”
坐在旁边摸着银剑的女子听见他这无赖的话,也不由得回过神来抬头瞪了他眼轻蔑一笑:
“如此简单的任务你都能给姑奶奶我搞砸,还真是本事不小足以叫人【刮目相看】呐。
叫你抓些山里的崽子做菜也就罢了,没想到尔还是吃过雄心豹子胆的——敢偷到门派宗族内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灵兽拍卖?!
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简直是祖上冒青烟啊!”
浑身难受仿佛散架重装死里逃生的青年没力气解释,就是说破天那小孩是狗皮膏药变得死乞白咧贴在他身上不走也没谁信。
看见魔女还挺在意那把冰凉刺骨的长剑,翻来覆去寸寸摩挲时,计上心头的他倒也很是[大方]的表示:
“这给你,放我走。”
刺眼的光芒带着寒意一闪而过,接着额头上就被剑身抨击敲出了红痕。
肩披蓝纱的窈窕女人,撩开头发提裙推门而出:
“想得美。
入了吾湮洄教,除非想[横着出去]不然便就都是教中弟子。
谁料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忌讳莫深的不曾在派中与师姐妹师兄弟好好[交流感情],竟偏要受倔驴似的外门差使去领那些个麻烦磋磨人的任务。
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或许似你这般劳碌命的娃就享不得清闲吧……
罢喽罢喽,谁叫吾最是心软。
这剑毫无灵气却可固魂定魄,实乃闻所未闻——既然被你撞大运拿到了,本教主又怎会蛮不讲理的夺人所爱。”
仿若凡兵的银剑在青年转身触碰的刹那,竟忽然似游龙清影眨眼钻入他的血脉躯体,须臾之间便无踪无迹如凭空消失难以查寻。
“哈?!”
教主招来万千枯叶蝶落于裙摆,再回首还不忘对这养不熟的刺头交代到:
“往东九千八百里的晩诀陵上,有一株天生地养的极品白杆素……青山玉泉建兰已然近日便要化灵成精。
去将它带回来。”
斑斓蝶衣翩然拂过眼睑,女人最后一句悄然落下:
“自尔[入教]以来,从不问前尘后世。
但总没个称谓也不好,木头木脑叫你自是闹得不愉。
便赐汝——重云二字,跟随吾姓为晏。
望来日鸟化鲲鹏高飞於云端之上,鱼成金龙深游於潜渊之下,而皆天地无束安然自若失鼎俎之忧。”
手握星辰摘日月,脚踏阴阳定乾坤。
无一不是修仙界至高的追求。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新名加身的瞬间他便忽有所感的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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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这你也要跟我抢!?”
“先到先得,什么叫[抢]。”
碧绿的数只肥硕飞虫自一个八宝小葫芦中鱼贯而出,还来不及展开翅膀奔向广阔天际便被一道绛红色的短兵拦住去路。
双锏被他握于手中架起十字撞击铮铮作响,声波回荡开来,竟凭空将无名火源燃起烧尽密密麻麻的草蛉。
“啊——昙宝!!!
闻千谡……我敬你浮壶门源远流长,且修为正派才好言相劝,没想到汝似伪君子如此恬不知耻。
这株清辉仙草连风火雷劫,都是我天女木兰宗足足布法七日才得以护存。
如今顺理成章自该归我等所有,怎能任尔此番欺世盗名妄图不劳而获!”
“是非曲直自有后人评说。
此等稀世之珍若入汝手自是暴疹天物,可在吾冰髄药炉之中炼化九日成丹,结成独一份的补气[草还丹怒]于六界才是功德无量。”
“信口雌黄。”
黑褐色的飞蚁凝聚成巨人模样脚踏树冠横掌断河,随着气急攻心的女修用全功力做法指挥,张开遮天蔽日的五指朝空中一袭灰衣的道者疾驰打去。
“叮叮叮……铛铛铛!”
以不变应万变的双锏再次对架敲击,幻音中引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山河。
更令重叠在一起的蚁群被影响的混乱不堪,高大的[巨人]外强中干最终依然支撑不住,从半空上坠落成一地可悲的散沙。
回合制的战斗结束格外快速。
眼见芍花粉衣的女修被打击太大怔愣当场,将错就错的闻千谡也不敢再多耽搁。
立即丢出袖中的水莲座,隔空施法将万丈高山上的玉泉建兰给摘了下来。
只是等他想趁其不备速速离开时,一大群金琉蛛蜂竟悄无声息的将他包围。
此等毒物可眨眼杀人于无形,甚至能寄生于修者体内令卵蛋吸干宿主血肉。
非幽冥漠地才会出现。
木兰宗,好大的胆!
可此蜂一出,便使他连再张口的机会也没有了。
穿着琥珀纱衣的少女轻扣手腕红镯,款款生姿的长腿下双趺白皙如玉不染纤尘。
“姐姐,师父喊我到此相助。
可惜来迟了一步……你无碍吧?”
粉衣女抽搐着嘴角。
知道自己伤亡惨重势单力薄,万不可再自断臂膀撕破脸皮,也是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忿挽上了她的胳膊一致对外:
“好妹妹,多亏了你。
这混蛋实在太欺负人!”
世家出身的娄怜珺以假笑相应和。
一边自如的她从手中滑然而出,一边召回蜂群从白骨堆下衔起莲座。
谁曾想,如此大费周章——芯内却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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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林海,诈死逃脱的闻千谡却是成了[捕蝉的螳螂]。
被观斗的[黄雀]堵在山涧。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对某赶尽杀绝。”
黑衣白面的武生仰躺于竹杆之上,悠闲的荡着条腿显得极为不拘一格。
“要怪就怪你这人心眼儿太多。
刚刚要是东西到了那女人手上,现在倒霉的也不会是你这个冤大头啊。”
向来顺心的闻千谡苦恼,不过就是颗千年成精的兰草——怎么会惹出这么多棘手的纠纷。
尤其是面前这个,令他完全看不透摸不到底的青年。
究竟是何许人也?!
“请仙君高抬贵手。”
能屈能伸的男子扑通一跪:
“闻某夺此宝物实有难言之隐,只为我家中那久病难医的弟弟。
从小便阴邪侵体现下时日无多——唯此药入丹方可起死回生。
手足之情怎能不顾,就算赴汤蹈火吾亦无怨。”
见那青年不为所动,暗自抽出短锏的闻千谡也不得不防:
“如若仙君不信,或可于某同往绿芦山一探究竟……”
徒听废话连篇的青年跃下翠竹,负手将背后的长杆折断在掌心:
“没听过暗算,杀到人家大本营去的傻子。
你是,把我当成莽闯江湖的愣头青了吗?!”
一棍扫,山风呼啸流云拨散。
单手弓步劈空后一只虎爪又直掏心口,还好这修者立即回挡上踢拉开身位。
对面游刃有余的青年扶住面具亦后退半步,抬腿撩棍在空中震颤掀起枯叶飘零。
自背后轮转回来对着他肘击上拨竹杆,一个用力就把闻千谡手中的短锏震的当啷落地。
纵有利器可摧折世间百剑的四棱锏,却制不住半分周身圆滑一寸长一寸强,亦可攻可守千变万化的强劲棍法。
何况此人的境界,怕早在化神后期。
几个回合交战下来,双方就已经知晓了胜负。
“如果你识相点就应该明事理的双手奉上,又何必挨这顿打最后还白白搭上性命呢。”
弹指将砍坏的竹子往后抛下一插,眨眼便又长的挺拔高直茁壮青翠。
被踩在脚下的男子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血沫,眼见青年捻死他似捻死蚂蚁般容易也不得不低头,赶忙从脖子上取下了墨绿剔透的莲心拱手相让:
“恕我眼拙,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承蒙不弃,能否以此宝相赠大能权当几分缘故交情?”
“哦——嘶。”
胜券在握的晏重云未料到,这普普通通的莲子竟会如此灼痛险些烫伤了他的皮肉。
更没料到,绝处险境还在争求生机的修者竟会拼命也不要,能将短锏突破绞杀无形的护体[漩流]捅进他膻中气机。
那么聪敏慧黠的一个人,此刻却足够坚定果决。
“除魔卫道,吾辈难辞。”
吃了教训的青年捂住胸口,愤然一掌拍向这斯的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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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许久的魂魄,自寒潭中飘摇着。
喜阴的特性叫他陷入更深更沉的梦海,却总于迷雾中追寻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身影。
不胜烦恼。
好在随波逐流着终使他得以靠岸,栖至一处暖烘烘的礁石上便于休息。
只是,怎么摸着还有点平滑软弹呢?!
惊慌的瑞凤眼陡然睁开,便见到一赤身倮体坦然露于面前。
“啊——”
迷迷糊糊还被吓了一跳的[精灵]失足于深池,还是被人及时捞了起来困进臂膀:
“既然已有神识,便老实些呆着。
不然……”
“不然怎样!?”
熟悉的声音带回久违的记忆。
喜上心头的揪着对方耳垂,看着那处他亲手打穿的耳洞上插着一颗银刺。
逃婚之途历经磨难才冲破魔族结界,身毁魄散在灵草中修养了千年的兰照水,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这种失而复得久旱逢霖的情绪。
哪怕在暗处看不清徒弟的面容,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长大成熟了许多。
连着身板摸起来也宽厚了不少。
就是嘴好像比之前还严实了些,似个蚌壳一样撬不开吐不出什么。
他自己兴奋的絮絮叨叨交代完了前因后果,还希望着混小子能多体谅体谅师父,说点贴己话安慰下老人家的心口。
结果说完盯着人,半天竟连个屁也放不出来。
脾气愈发大的兰照水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他的肌肉:
“……没有想问的吗?!”
徒弟依旧不发一言,安静到太不对劲了。
终于发觉了一丝丝违和感的师父低头看去,便见着行川身上伤疤纵横血色斑斓,筋脉突突暴起黑气滚滚弥漫——手上结成的疗伤定魂法印竟是魔道的罗天刹。
百汇穴仿佛遭受神锤巨击。
怎么会这样,译译明明承诺了会好好照顾你。
还是,是因为被师父连累……
努力吞咽下苦涩的泪滴,兰照水还想如他小时那般搂住云宝的肩膀,如今费劲力气面目全非的却也难以抱紧了。
“再乱动,就离开。”
不近人情的逐客令,使阅尽沧桑的师父将将醍醐灌顶:
“小川,你还记得我吗?”
沉坐之人闭目养神,对他这样[新生顽皮]的灵草自然懒得搭理。
本以为冷漠置之便可打消胡闹的兴致,没成想这还是个初生牛犊全然不知死的。
一双好似带电的手抚上他的伤处,幽香的兰花吐露于敏感的耳畔:
“梳理魔障是吧,这我最擅长了。”
陌生的精气似逆行的情潮直冲心脉,晏重云对于此草胡作非为的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当即怒而赤目掰起了他纤细的腕子:
“你——”
宛如灵魂中缺失的一角,在此刻完美契合回归正位。
极致的高洁令他太失神。
被调动起的情感似江河奔腾,不再受理智[堤坝]控制得了走向。
做的比想的更快的男人,随即扳起了兰草精的下巴张口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遇到个刚上大班的小妹妹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