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件事意外发生后，几乎一个星期里晏重云都是魂不守舍的。
偶尔回过神来看着段宗曦吃早饭时纯真青涩的脸，还是会发散出思绪，想到另一个人抱着书娴静又高傲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在他俩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偏执母亲」的副人格已经被压制住彻底进入了「休眠」。
通过药物辅助和心理学家的治疗，段宗曦便是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了。
可偏偏……不受控制的竟是最无可奈何的人格。
究竟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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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感觉晏哥似乎有心事在瞒着自己，导致被他有意无意疏远的段宗曦都有些郁闷。
天上的雷声轰隆作响，他下班后打着伞还是循着光亮，进到一家热气腾腾的卤菜店里。
“要半只甜皮鸭。”
“好嘞——一共四十五。”
站在屋檐下付完钱后，他低着头给对象发信息：
［买了你爱吃的东西，猜猜是什么呀？］
空荡荡的页面上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在他握着手机坐着地铁回到小区里后，再次打开的屏幕也没有半分回应。
常言道七年之痒是个坎，可一路上都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却是投入的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浑浊的观景湖边，心情有些惆怅的青年男子便忽然听到了旁边亭子里，几个坐在外面阿姨唠嗑的闲话：
“你真看见了？”
“可不是啊，我和老朱昨晚上出来遛弯……就，就看见了。
那么大一坨，脸都泡发了。”
“怪不得，我说怎么物业的又招了不少保安巡逻。”
“哎，警察还在找失踪人口……我看他也不像我们这住的。
但说不定是抛尸呢。”
“哎呦，别说的那么吓人啦——可能就是流浪汉不小心失足落水哦。
要说我也是倒霉喔，这人死哪儿不好，偏偏死在我家窗户外……
最近我家孙孙都开始做噩梦了，晚上哭的呦哄都哄不了别提多伤心啊。
今天早上他妈妈还去宝华寺求了符，拿回来我们家里一人一个才安心不少。”
“哎呀这可不行啊杨姐，还是找个大师过来看看好了。
我听说这样枉死的鬼魂怨气都特别大，要是还敢害人可更是不得了了！”
“对对对，是该找人来做个法哦……”
死人。
是谁。
望着波澜起伏的湖面还在发呆的人，下一刻就被毛绒外套搭在了肩上。
他憋回眼泪转过头一看，就看见晏重云的脸上焦急不似作伪。
俊朗的容颜最近有些不修边幅也无损他的出众，深情的眼眸中透出的担忧与关心把他层层围绕。
冰冷的心终于渐渐回暖。
段宗曦决定好好跟他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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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吃瓜阿姨八卦的眼神中，顶着凄风苦雨相拥着回了家。
晏重云打开了门把东西都接过去，拿出拖鞋让他换上了再洗个澡。
“看你都吸鼻子了……去吧，等一会饭就好了。”
宽厚温热的手掌提高了他脸颊的温度，心里空洞洞的男生又回头抱了抱爱人才汲取到足够的温暖，支撑着他注进四肢行动的活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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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缸里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敲门声才咚咚的响起：
“好了吗？还不出来呀……”
他没回答。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就拧动了把手，轻笑着走过来蹲下后还亲了亲他：
“原来是小懒虫在这里睡着了啊，那就让本大爷受点累大发慈悲的抱你出去吧。”
沉静下来宛如陶瓷娃娃的人儿让他不知所措，心里不可抑制翻起风暴的晏重云只能握紧自己颤抖的手，把垂下的嘴角拼命扬起露出最僵硬的微笑。
抱着他起身擦干净泡沫后，套着宽大的浴袍就回到了餐桌边。
要把人放下椅子时，他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却不曾松开。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尤为不解的爱人说出诉求：
“我就想在你怀里，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这一刻晏重云无比怨恨自己的优柔寡断，爱一个人明明应该是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
可他却被外来的「诱惑」搅乱了心神，忽略了一直最在乎也最离不开他的人。
真该死啊。
他闭上眼睛动了动喉咙，低下头蹭了蹭他平滑的额头：
“当然，没有人比你更嵌和这个「位置」。”
坐在他大腿上蜷缩身体的人今天太过安静，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在段宗曦耳畔估计都会把他吵嚷。
可夹什么吃什么喂什么都说好吃的人，和他记忆里被宠的神采飞扬的［小兔子］根本不一样。
刚想用餐巾纸把他嘴边的汁水擦拭掉，便看着段宗曦揪着他胸口瘪着小嘴忽的落下泪来，执拗的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的追问——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为什么他的爱就像潮水似的来了又走，变得再也难以琢磨令人心力交瘁时。
像被无形的绳索猛然间勒紧咽喉，呼吸不上的男人真的快要坚持不住。
哭的最伤心的宝贝，所遭受的痛苦却是他带来的。
晏重云带着深沉的悔意，覆上他被泪水打湿的双唇。
探索着在对方口中寻求安慰的舌尖，便像是两条相濡以沫缠绵缱绻的鱼儿。
相互吸引难分难舍。
“对不起。”
"
急于宣泄出双方汹涌澎湃，情感的战场还是转移到了卧室。
身下的人泪眼朦胧，纵然都有些意识模糊还没忘记一遍遍的问他为什么。
黑色的发丝跌进他挣扎的眼眸，额间的汗水滚进睫毛中带着泪水蜿蜒而下。
咬着牙弯腰的男人，低头一遍遍亲吻他红肿的左眼解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我错了。”
再问别的晏重云却不肯多说，只是带给他强烈的刺激又直达了灵魂。
“啊嗯……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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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放出压力后的段宗曦都感觉心情轻快了不少，在第二天清晨沐浴着阳光醒来时竟比对象还早。
只是他睁开眼睛看见他壮硕的胸肌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视线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移了上去，却见到他右侧肩膀处被人又吸又咬凌虐出好大一个牙印。
周围破皮的地方，都已经结上了血色的疤。
难道是昨天他在梦里咬的？！
半信半疑的段宗曦还想上口，用嘴巴试一试宽度大小是否贴合。
没想到晏重云却在这个要命的时间醒了过来，看见人趴在他胸脯上流口水还以为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
当即精神百倍的又压着他胡闹了一上午，导致腰疼的不行的段宗曦根本去不了公司。
在晚上看电视想起来的时候才打开手机，对着数十个催命符般的来电显示望洋兴叹。
只能在默默承受组长的怒火后，借病症的托词又厚脸皮的请了三天假。
万幸的是他的年假够多，平时工作人品都禁得起考验，也就被高抬贵手的放了一马。
舒口气才消除了不少紧张的段宗曦刚端起桌上的杯子，就见到晏重云把洗完的床单晾好后从阳台进来了。
他还是莫名放心不下那个牙印。
只好撑着自己被摧残的七零八落的身体，站在沙发上张开双手扑进爱人的怀里，用舌头在他锁骨上写着「我想要」三个字。
晏重云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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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特意订了早起的闹钟要一探究竟的段宗曦，却在打开手电筒看清他的脸后才是勃然变色。
心中像被刺进了一把刀。
很疼。
胡乱的抓起钥匙就跑出了门，穿着短袖短裤头发凌乱的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
赶车的小学生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扫街的环卫阿姨脸上充满不解。
一路走到小区旁边的花园广场，终于走累了头脑重新运转的段宗曦才软了腿，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花岗岩石凳上。
他看着对面滚滚流逝的江水，口中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病，还没好吗。
妈妈怕别人伤害儿子，阻止所有接近他的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想要晏哥吗。
不行，不行，不行……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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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晏重云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嘴巴有点痛，他看了一眼时间猜测曦曦是去上班了以后，才抻了个懒腰站起来到厕所里去刷牙洗脸。
结果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下唇上破的口子有点大。
怎么看也不像自己咬的。
还没等他猜想出推断，外面防盗门处就响起了开锁声。
心下一喜的男人脑子一抽就把牙膏咽进了嘴里，又赶紧拿梳子摆平了头上太有个性翘起的毛发。
擦擦手就走出屋外，扬起笑脸扒在门框上探出头去：
“嗯？没有上班？”
放下钥匙的段宗曦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却是躲躲闪闪的：“是啊，昨天请了假。
我买了豆浆油条，还热着呢快过来吃吧。”
说完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后，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爱人拉他的手，侧身而过快步躲进卫生间里关上了门。
晏重云想他或许是闹肚子，还蹲到电视柜旁边翻起了药。
而在洗手台前咬牙切齿的人，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通红的左眼在镜子前注视着发蓝的右眼，常常带着眼罩示此为自卑的段宗曦攥着拳头，苦笑着自己疏忽大意竟然没有及时发现。
“我们谈谈吧。”
柔和的面部因为气质的不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贺旭朝看见镜子里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就一阵生理不适，骨子里带来优雅的素养使他控制住了想翻的白眼。
他扫了扫面前的情侣牙刷杯子，又看了看墙上的同款毛巾浴巾，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把马桶盖翻了下来，翘起腿坐在了上面：
“你想谈什么。”
翘着的腿放了下来，膝盖并的紧紧的人正在压制内心的愤怒：
“请立刻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被倒打一耙的贺少爷不爽的抱起胳膊：“你以为我想来？！
我是走不了你懂否。”
“那就离他远点！”
“呵，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把鱼目当珍珠，你以为我喜欢他啊！？
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那你咬他干什么！？
啊？我问你！”
“呵，我还想骂人呢。
他属狗的啊。
都睡着了还摸过来想插，我能不咬他吗！？”
崩溃的人捂着头跌倒在地：
“那你们，做了没有……”
“你觉得呢。”
“啊——”
再也听不下去的段宗曦，猛然撞上了干湿分离的玻璃门。
外面听到巨响急忙放下油条冲进来的晏重云，看见的就是他晕倒在地满头是血的惨烈景象。
“曦曦！”
*
从医院里出来后，段宗曦就像是个活死人一样。
躺着不动也不说话，对于外部的影响没有回应，就像是哀莫大于心死枯槁的状态。
束手无策的晏重云看见他这个样子又怎么不明白。
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出轨胜似出轨背叛的感觉，在分分秒秒里无限折磨着两个人。
精神分裂加上重度抑郁，让本就受不了打击的小宗曦没当场跳楼，都足以说明他对晏重云的深情厚谊。
他还有希望。
孤注一掷的男人拿出系统留给自己的催眠道具，在每天他睡着的时候都夜以继日对着段宗曦使用过。
却完全没有效果。
日复一日沉默的坐在他身后，看着段宗曦露出满是伤疤的胳膊在画板上涂着黑色的颜料时。
根本停不下泪水的男人，还在想这「噩梦」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一只冰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脸颊：
“不要哭。”
他缓缓捧起他的脸，看着晏重云强忍悲伤苦涩憔悴的面庞，满怀歉意的轻吻着他的鼻梁他的薄唇：
“真的很痛苦对不对……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彻底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眼里又充满神采的人献宝似的举起手张开，两颗白色的药丸滑动几下后静静的躺在了他掌心。
“我们一起死吧。
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谁也不能夺走你。
好不好。”
下下策里的上上策。
没有锡得尼提供的帮助，只是个废物的他无法拯救爱人。
如果死亡可以带来新生，他将用他的永生永世来弥补此刻的绝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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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手牵着手撒下的种子，在夏季的微风拂过时就已然带来了花朵的清香。
这是晏重云为他布置好的花园，他选择在这里平静温暖的结束。
头上的阳光轻柔和煦的打下来，段宗曦牵着他的手十指紧扣，两人带着笑意慢慢的躺在花丛中。
直到再不舍也终于支撑不住的眼皮渐渐合上，风儿才停止了喧嚣鸟鸣才戛然而止。
天上的太阳从中心原点开始暗淡，沉重的阴霾铺天盖地从远处疾驰而来。
段宗曦又睁开了眼睛。
［番外］
站在山坡上手插在兜里，俯视着天崩地裂的贺旭朝很是无语：
“每次都是这样。
百世轮回，你没玩够我都看腻了。
你应该清楚，是你自己性格有缺陷患得患失的太多。
敏感多疑，自卑怯弱。
他就是拿了诺贝尔，也理不清你崩溃混乱的神经。
这个「节点」就像炸弹一样充满不确定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将所有人炸上天。
快刀斩乱麻，对你对他来说，都好。”
再一次望着花海灰飞烟灭，看着晏重云的身躯变为透明归为虚无后，满身烧伤的人才扶着腿站了起来。
在这个真正的［主人格］面前，他就仿佛失去了灵魂支撑的空壳。
最后可怜的像个小丑，只能捂着毁容的右脸挖出眼睛悲愤的怒喊着：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从小活到大，他是唯一一个对我伸出手来的人。
可是火太大了，被柜子压住的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他用尽全力护着我，在最危急的时候还在安慰我。
我真的不甘心……连抱一抱他都做不到就已经失去了他。
或许你觉得我真的很可笑吧，偷来他的灵魂只为了编造出我最期盼的「美梦」。
却每一次都被自己毁了。
因为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碎片」根本无法完整拥有他的爱。
因为我是［残缺］的。
可你呢，你爱他吗？”
眯着眼睛的人不置可否，对于他这样贪得无厌的无病呻吟，根本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欠奉。
“我劝你还是放手吧。
再拖下去，你这个「幻境」也只会崩溃的更快。
到时候晏重云彻底死在里面了都说不定。
……要是等到「融合」那一天，不也还能再看见他吗。”
红色的眼泪打在地里最后一朵的小白花上，段宗曦颤抖着身躯喉咙里发出嘶哑哀鸣。
再怎么挣扎，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让我去告个别吧。”
皱着眉的贺旭朝看着他从面前走去，心里破天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只是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上，莫名多了个又沉又俗的金镯子才有了反应。
“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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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快跑呀！”
心头一阵绞痛的晏重云还来不及跟着人群撤离，却忽然恍如梦寐的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吸引着他下意识回了头，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学生扶着墙过来。
说不清为什么，晏重云下意识张开手就把他抱进了怀里。
看着他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自己的心里也莫名感觉到一股暖流滑过。
“我背你出去——”
没想到这家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扭身抱着他的脸就嘴对嘴的啃了起来。
技巧十分娴熟。
震惊当场的男人愣了一下才堪堪把他打断，刚要装模作样的发下脾气告诉他不可以乱亲人，就见着这少年已是泪流满面。
通红的眼睛看的他心酸不已，刚刚想说的话全部被打消的一干二净。
“你，怎么了？！”
“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叫，段宗曦。
我爱你。”
就在他刚刚告白完后，在现实世界中有实力的贺旭朝就甩开数据链，把偷盗了他们尸体做研究的实验室砸了个稀巴烂。
看着实验台中间彻底断掉电波的两颗脑仁，高冷的表情中还带了一丝费解——这是什么死了都要爱。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猜到其实第一章他们就都噶了……
因为小宗曦的天资卓绝导致他们后来才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