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楼梯间，对二人说：

“走吧。”

马吉格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老大你去哪了。

三人沉默着来到了冷冻室。

周旭轻车熟路的打开大门，然后忍着臭味，搬下来一个木箱，没等剩下的两人有任何准备，他就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料。

吓得马吉格雷和李德失声尖叫起来。

“老……老大，这是什么东西。”

马吉格雷被这古怪的鱼人混合生物吓了一跳，一连退后了两三步。

周旭没有回答，而是抓起李德的后衣领，把脚软的他提了起来，问道：“过来认认，你在仓库里看见的女人里，有没有这个人？”

李德被吓得不轻，听见老大不耐烦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定下心，睁开眼去瞧那个装在木箱子里的怪物。

箱子里的女人面容美丽，安详恬静地躺在木箱子里，被折断的腰尾以一个非常态的姿势蜷曲在胸口前。

这个人虽然脸色青灰，已经没有生前的红润血色，看到她的脸，李德恐惧地喝道：“是她！是她！我看见过的，在仓库里！”

李德断断续续地开口，语序已经有些乱了。

他认出了这个长相美丽的女子，下午在底下的仓库中他才见过这个女人，现在却变成了怪物被塞在木箱子中放置在冷冻室里。

李德的脑袋被这一幕撞得昏昏沉沉的，有些没办法相信这个怪物就是之前那个女人，若非是她们长着同一张脸的话。

周旭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这些仓库里的女人果然就是这些死掉的人鱼。

他可以确信，李德下午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是人类。到底是什么让她们“异化”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是谁杀了她们？那群捕鱼的人吗？

又或是罗佩家族？

周旭带着两个软脚蟹离开了冷冻室。

————————

时间倒回到游轮出海之前。

“嘿，前面的动作快些，别想着偷懒，否则今晚的晚餐就别想吃了。”

傍晚时分的天空显得格外好看，一艘游轮停靠在底格卡城最大的港口边，数百名搬运工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往游轮上搬运货物。

这艘世界闻名的游轮在落日余晖下反射出熠熠光芒，船身重新漆过，完全看不出之前曾经被破坏过的“伤疤”，崭新的外皮上印着它的名号——人鱼号。

听说是由一位著名的设计师为它设计的新标志，一个卡通形状的鱼尾，上半身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长发女性的面孔，这个标志十分醒目并且很有特色。

“手脚都给我放干净些，少了任何一件物品，罗佩家族会送你们到地狱去忏悔自己的罪行。”

说话的人看上去像是一位严格的监督者。

这些货物包含了吃食、饮用水，还有额外的生活用品。上等人士的从吃住行都非常讲究，就连洗手用的香皂都需要进行特殊定制，游轮方必须全面准备妥当，他们为此要花费许多精力和金钱。但同时，他们也能从中获得更多的利润，有钱人从不吝啬为自己挥霍，人鱼号上的酒吧和赌场，是他们一掷千金的最佳场所。

搬运工人像蚂蚁一样一趟又一趟地运输着，等到所有货品都上了船，他们总算在夜幕降临以后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并领到了一份免费的属于自己的晚餐，一大块干瘪的冷面包和一小块纸包奶酪。

面包虽然硬得硌牙，但是配着一点香奶酪，越嚼越香。

艾利克斯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沉默着嚼了口粗糙的干面包，下一刻，他颇为恼火地把汗巾甩到了脚边的箱子上。

这片海域最臭名昭著的巴巴洛萨海盗的右副手，他艾利克斯劫过的财宝比座头鲸一口吞下的小鱼还要多，兢兢业业地为船长做事，将掠夺来的钱如数奉上船长的双手，却仍比不上那个安东尼！

凭什么呢？

就凭他有一副聪慧的头脑么？

不久前艾利克斯和他手底下的人趁着搬运货物的空档，悄悄把一个装满了武器的木箱运上了人鱼号，武器箱的外表和装普通货物的箱子外表没什么差别。

他们运气好，不知道是为什么，上船的货箱都没怎么经过检查就放行了，一路上通顺至极，提前打点好的监督员都没有排上什么用场。

有人来向艾利克斯汇报，说安东尼已经以安保员的身份顺利地登上了游轮。

他嗤笑了一声，心里默默地对安东尼评价道，真是个谨慎至极的小老鼠。

换做是他自己，早就把人鱼号团团围住，等它一开进海域，趁早把船劫了，这巨轮和里头所有人的钱财，不就都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更遑论是一幅《塞壬女妖》画。

何必要费那么大劲，整这些弯弯绕绕的迂回方法？

艾利克斯本来就看不惯安东尼，这下两方更是水火不容。他直愣愣地对下边的人发号施令，那些人归安东尼属下，命令内容大致就是要安东尼不要像个畏首畏尾的阴沟老鼠一样，早点在到达人鱼岛之前把罗佩家族的人抓了，然后劫船，到时候找那幅画不就轻而易举了吗？

第二日，交接信息的小弟们压根儿没敢把这段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上去，只说艾利克斯这边建议直接劫船，那些难听的直言快语索性就被他们给省略了过去，顺带还送上了一把安东尼常用的左轮手枪。

送手枪，以及传话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事自然落在了最老实本分的李德身上。

李德他们送武器，正要往上走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一群身价不菲的名流子女。其他人也许没有注意到，但李德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一个男人，正是罗佩家族罗佩·兰的儿子，卡萨奇。

是个重要人物。

安保员的宿舍已经是最底层了，再往下就是废弃仓库，他们的武器箱子就偷偷藏在下面的某个角落。

人鱼号才刚刚起航不到半天，李德担心是他们暴露了什么，几个人决定一探究竟。

没想到来到了下面，卡萨奇一行人竟然从仓库里绑出来一个少女，洋洋洒洒地往上走了。

李德思来想去，叫几个人跟了上去，自己和两个同伴则进了那个仓库。叫人没想到的是，这个仓库外面看着不大，里面的空间却比想象的要大得多，里面的“货物”也十分匪夷所思

——是一群长相美丽的女人。

都被绑着手脚，蒙着眼睛，嘴巴上缠着胶带，使她们不能发声。

李德一瞬间有些惊慌，后退的时候脚跟撞上了一个女人摊在地上的裙摆，她似乎是有所感应，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喉咙中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唔——唔唔——”女人的眼泪浸湿了布料，她意识到刚刚进来的这几个人并不是那群把她抓来的人，疯狂地摇着头，乞求他们能够帮一帮她。

李德下意识地低头看她，眼神正好掠过女人脸颊处的一颗红痣。李德默默退后了半步，示意同伴们离开这里。

或许是人鱼号背后存在着某种黑色交易，把这群年轻貌美的少女送去阿卡律捷做富人的奴隶，李德猜想着。

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跟着卡萨奇的同伴回来告诉他，那一行人去往了酒吧，暗地里已经有他们的人在监视了。

李德把手枪装在灰扑扑的抽绳袋子里，拿去给安东尼。老大安东尼不在，他只好把手枪交给了老大最信赖的手下，马吉格雷，并把仓库内看到的一切讲给了马吉格雷。

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

没想到当天的晚上，三更半夜时，睡得正香的时候又被马吉格雷叫了起来。

这次老大安东尼也在场。

问了些话，全都是关于仓库里的那些漂亮女人。

老大让他去认一认人，却来到了冷飕飕的冷冻室。

半夜时分，人鱼号游轮虽然还是灯火通明，冷冻室内却是十分的黑暗。

李德发誓，这是他看过的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他们打开冷冻室的一个箱子，李德发现里面装着的不人不鱼的女人，脸颊上赫然有一颗眼熟的红痣。它竟然就是之前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个无声求救的女人！

李德险些以为是死人在朝他索命。

他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直到安东尼将他和其他人拉出冷冻室，李德才缓过神来，惊吓之余向安东尼询问，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李德没有得到安东尼的解释。

他被带回宿舍以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一闭眼全都是那个女人布满鳞片的面孔，甚至在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应该及时向安东尼报告这个情况。

李德在梦中看见怪物长着一张绝色美貌的脸，一张口却满嘴的利牙，一口将他的脑袋给扯断吞食了。

老大叫他闭紧嘴巴，不要说出任何一个字。以及要李德带给骄傲自大的艾利克斯一段话。

——明天中午12点，在甲板泳池旁的104号餐桌商议劫船事由。

李德的脑子很乱，他没想通安东尼为什么会突然同意劫船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