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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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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谢怀慈如约来到她的小院。

虞棠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她的跟前,“你来了呀!”

谢怀慈微微怔愣,“嗯”了一声。

她拧紧眉头,欲言又止,“阿蓉说...你要...”

原本编织好的话语在此刻梗塞在咽喉内,再难吐出半句。

在尴尬到快要跳进地缝时,清越的男声突然中止了他们的谈话。

“千重樱绝食...”

来者是谢怀慈的小师弟夏清衍,此时他清俊的面容上浮现了几缕焦急。

“我知晓你与师妹关系要好,可神器丢失毕竟是件大事。”

他害怕大师兄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千重樱格外宽容,若是那样...宗门纪律又该放在何处。再者,神器一事已不是私人情感的问题,这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安危,谢怀慈不能不计后果...

谢怀慈一时未语,既未回应关于千重樱的处置,也未落定神器的追罚。

连月饼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随夏清衍去往关押千重樱的牢狱。

经过这一遭闹腾,赏月自然是不能够的了,等到他俩离开院落,虞棠赶忙吹灭灯烛,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循着山间的足迹,她来到一处空旷的洞府,等着俩人从里面出来...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洞府之内烛火通明,洞壁上方萦绕着青色的烟雾,再深入是寒彻入骨的水牢。

在洞口站近,能清晰看到水牢当中囚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虞棠凭借着好奇心,朝幽暗处走近。

是全身血污的青年,雪色的发丝如藤蔓般披散,睫毛是干净的银白色,一眼望进的浅褐色瞳眸是沉寂如潭的死寂。

四肢筋脉皆由特殊材质的钉刺贯穿,暗黑色缠绕着阴晦符文的铁链栓住了他的脖颈。

暗色的血自他的伤口浸在寒潭之中,晕起层层叠叠的红纱。

该是痛苦到极致的,可那人愣是不吭一声。

安静到可以听到潭水流动的声音。

忽而,冷如簌簌雪落的嗓音由远至近。

“师尊,恕我来迟,让你受苦了...”

音线该是清澈好听的,可配上洞府内压抑的烛光...却令人不寒而栗。

谢怀慈一袭月白色的道袍,干净得就好像落在树荫下的一抹月光,偏生眉间的郁郁之色打破了这份高洁。

不似初遇时相助的仙人,陌生得可怕,虞棠不自觉远离了一些。

捕捉到她瑟缩的肩头,拘谨的神情,谢怀慈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垂眼看着她,“我会保护你的,用不着怕这里的一切。”

他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任她离开自己的周身,这是一种极为占有的姿势。

他依旧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是虚幻山涧的剑仙,她的心再次平稳起来。

她就知道...谢怀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

等自身情绪稳定,虞棠发现除却谢怀慈外...在场的还有隐仙门的掌门,他的师弟夏清衍,阿蓉,以及许许多多不认识的弟子。

掌门扫了一眼水牢里的人发话,“秋衍,神器究竟在哪里?你为何唆使千重樱偷盗神器?”

听见逼问,水潭中的青年笑了,“魔头降世,神器若放在隐仙门又有何用,还不如利用起来,至于千重樱嘛...从来就不是唆使,是她自愿的。”

“休要如此狡辩!”

“神器丢失...若是妖魔作乱,修真界如何有一战之力!”

“你就是隐仙门的叛徒...”

弟子们纷纷责骂。

神器失窃关系着修真界的未来,而且还是监守自盗...更加不可思议,鉴于其影响甚广,加以谢怀慈是秋衍的弟子,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在宗门内的怀疑快要发酵时,千重樱的审判终于落下帷幕。

阿蓉八卦道,“你知道吗?千重樱与她师父关系匪浅。”

“不太可能,我想是谣传...”

虞棠皱眉猜测。

“呵...你懂什么,去年我在云落崖看见他俩搂在一起,再说了,听闻他们那座峰的师姐们说,千重樱经常在夜中潜入她师尊的房间,若不是他俩的奸情,千重樱又怎会帮秋衍偷盗神器?要知道,那玩意儿可是要命的。”

她俩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审判台,到那个地方已是午时,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好不容易才挤到前排。

审判的阵法内缚着一个绯色衣裳的少女,春日的阳光下她脸庞的白皙得胜过山巅的晶莹雪,那双灵动的眉目深深地蹙着。因阵法符咒的束缚,她整个身体呈现着半跪的姿态,纤细的脖颈微微前倾,衣裙因追捕而斩断了一大部分,鲜血自她小腿的伤口肆意流出,汇聚成一滩不大不小的血泊...

少女面貌精致,高洁得犹如天边的云,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虞棠不禁有些诧异。

漂亮的姑娘该是人人喜欢的,如何用得着与自己的师父苟且呢?她想...说不定她是被坏人蒙骗的呢?

或许是偷盗神器对于整个宗门来说是不可原谅的重罪,审判台下的有些人甚至开始朝那个少女投掷石头,不过一会儿,她的脸上就布满了伤痕,鲜血与垂落的发混合在一起...与脸颊紧紧相贴。绯色的衣裙变得破破烂烂,阵法之内流淌着她的血。

想到昨日阿蓉所言,虞棠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怀慈。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审判台上的少女,嘴唇紧抿,袖口内的五指攥紧,如果不是目光太过于急切,她甚至都不能发现。

谢怀慈的目光微微收敛,重新落回虞棠身上,眼神仍旧清明,不曾有半分不妥,仿佛之前的神态都是她的臆想。

“若你不喜观看宗门责罚,也可回去。”

即使阿蓉说了很多这位小师妹的缺点,抛除先入为主的观点,她不讨厌千重樱的,毕竟...她是谢怀慈最喜欢的小师妹,

虞棠皱了皱眉头,放低了声音,“我觉得她或许有苦衷,你说...对吧?”

或许是听多了憎厌之言,这反倒有股新鲜感,谢怀慈微怔。

他眉头蹙了一下,旋即抬起眼看着她,似问己似问她,“你觉得她当真没错吗?盗窃神器可是...死罪。”

“若是歹人怂恿...不至于吧。”

“神器不可碰...是规则,无关他人。”

“那...你确定要她死?”

她这话一落,谢怀慈移开视线,清浅的瞳眸暗了下来。

他周身横亘着冷冽的气息,如同斩杀妖魔那刹...或者可以说甚于之前的任何一次。

一切的变化都能说明...千重樱对他是与众不同的,至少于他而言...自己的存在比不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小师妹。

她是他随意救下的普通人,而千重樱是特别的,这份特别...虞棠至今也搞不明白。

哪怕他说过会护她周身安全,那也是随口之言。

他沉默寡言,眼底不染红尘,她只当他是不通俗务。

事实证明,原来...他也会因为人或事而产生激烈的情绪。

可无论如何,他到底是个心怀善念的人,他会救助陷入虚幻山涧的旅人,会为维持修真的安宁而斩杀作乱的妖魔。

而且他还格外珍惜同门之谊,在宗门事务繁忙之际,会抽出空来看望她。

看着高冷不可触碰,其实只要稍微与他挨近一点...他就会不好意思,是个尚未褪尽少年气的幼稚青年。

而挣扎在阵法之内的少女,虞棠也不像隐仙门的弟子那般厌恶她。从心底里,就莫名觉得...这位小师妹对谢怀慈或许很重要。

她不想她死,只能求助谢怀慈。

但这样开口的后果,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料想过他会拒绝,却未想过,得到的回应是冷凝到极致的眼神。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鉴于他的反应,虞棠决定不再插手这方面的事。

审判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阵法内符咒的光芒愈发强烈,千重樱浑身几近浴血,她踉跄地摔倒在地,近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朝谢怀慈的方向仰头望去。

少女乌黑凌乱,原本干净、白皙的脸颊沾染了赤色的血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光洁时的她如天边的云,跌落时又绚烂得惹人注目。

她是个漂亮到让人偏爱的小姑娘,落难下清灵的眉眼间染上薄薄的水雾,惹人怜爱。哪怕是虞棠听闻过她的糟心事,也很难将少女与苟且师尊,偷盗神器联系起来。

本该人人喜爱,如今却因为重重罪名落至人人憎厌...她好像有些可怜她了。

见无人理她,千重樱撑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怀慈,抽泣着,“师兄,我害怕...”

菟丝花一样的模样,双目水雾氤氲,毕竟是相处十余年的小师妹,宗门弟子有一丝丝心疼,实属正常。

她看着的正主也怔了一下,顷刻间又回转神色。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偷盗神器...是师尊所嘱咐的吗?”

见他盯着自己,千重樱低落的情绪终于舒缓了一点,她眨了眨眼,委屈巴巴的。

“师兄难道...不相信我吗?”

谢怀慈沉默不语。

他果然不信她了,千重樱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砸落下来,“师兄,你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好害怕。”

“你当真不说实话吗?”

“实话?什么实话?”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面对她一系列糊弄人的言语,虞棠担心谢怀慈会绕了进去,暗地里揪了揪他的袖口...提示他谨慎行事。

但谢怀慈呢?他好似完全没有感知虞棠的提醒。

他嘴唇紧抿,眼底的晦暗之色几乎占尽了清明,压抑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开。

虞棠清晰地意识到他在生气,可又为什么而生气呢?她突然不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袖口,“别慌,别慌,她或许另有苦衷。”

“苦衷?哼...”

青年笑出声来,语气满是讥讽。

什么样的苦衷值得满冒如此之重的风险呢?

谢怀慈收敛了脸上的笑,他提着剑一步步走上审判台。

青年眼里的晦涩凝成实质,所有人都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剑尖刮在地面的刺耳之音,高台上冷风的呼啸之声混合在一起...

随着他距离将近,少女面色煞白,努力后仰,躲避着逼近的人,眼里满满的惊恐。

回想起他斩杀妖魔时的冷厉,残酷的手段,千重樱瑟缩不已。

他会不会像杀妖魔一样...杀了她,这是她那唯一的想法。

谢怀慈垂眼看着她,“说,是谁指使的你?”

千重樱愣了会儿,脑子晕乎乎的,她急忙摇着头,不肯承认有人指使。

扫见少女手肘部的擦伤,他眉眼阴郁更甚,随手提剑指向她的眉心,“樱樱,别骗我...”

“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师兄,你不是说过不会伤我的吗?”

千重樱眼神骤然黯然,她嘴唇泛白,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从虞棠的角度来看,即使千重樱出于某种原因偷盗神器,那自然有宗门的规则约束,不是谢怀慈该用武力恐吓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与恐吓相比...那更像一种报复。

“谢怀慈,她害怕...你能下来吗?”

虞棠磕磕绊绊地开口。

她话语落下后,他视线一转锁定在她的身上,依旧是缄口不言。

其实虚幻山涧那次,她就是有点怕他的,虞棠眼神闪烁,口里的话也断断续续的。

“那个...我也是为了你好,她毕竟是你的师妹。”

她感觉那些流言蜚语也许并非完全是假的,例如现在谢怀慈对千重樱的恨,仅仅只是背叛宗门所致吗?

恐怕并非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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