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回学校拿毕业证，姜瑜那天没在学校看见路修远，毕竟也不在一个班级，学校这么大说想偶遇也不是那么容易。

尽管姜瑜还是偷偷溜去路修远班级所在的小教学楼，观察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只能失落地走了。

姜珏打电话来催她，姜瑜拿了毕业证也懒得往回走，直接去校门口了。

姜珏那时候虽然只有15岁，却已经长得很高了，无聊地站在他们学校的光荣榜，然后那把所有带照片的学霸们都围观了一遍。

“小玉，看啥呢？”姜瑜喊着他的小名，从他后面扑过去，强行把人压着肩膀弯下腰来。

姜珏夸张地嗷了一嗓子，“姐姐姐，我脖子要被你勒断了。”

姜珏作为她亲弟，长得很是高大帅气，就是和她不太像，也把她衬托得十分矮小一只。毕竟弟弟姜珏长得像爸爸，姐姐姜瑜长得更像妈妈些，不仔细看不太容易看出相像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长得好看。

“别嗷了，快一米八的大男人了，你不说谁能看出你是初中生，还叫叫叫。”姜瑜毫无逻辑地抱着他脖子，注意力忽然集中在前面的照片上。

“哎，我同桌。”姜瑜指了下前面路修远的照片，那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他长得是真的好看，都能扛住学校的死亡相机。

姜珏低头看了眼那人，“别扯了，人家是（28）班的，你不是（2）班的吗。不过他长得有点眼熟？”

姜瑜叹息了一声，“也是，连我弟都不信是我同桌了，感谢路老师，让我的理综考上了二百五。”

“你是挺二百五的。”姜珏笑道，然后被姜瑜揪着耳朵嗷嗷叫了起来。

“等一下！姐姐姐，你轻点！哎，那个……那不是你同桌吗？”姜珏闪躲着转了个圈，然后看到了对面马路上的男生，压低声音道：“我说怎么觉得眼熟呢，他刚就站在对面的马路上。”

姜瑜顿时松开了手，和姜珏杵在原地，默契地朝对面马路看了过去。

路修远今天穿了身很休闲的白T和牛仔裤，站姿随意，看着比平时的校服要散漫许多。他前面站了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两人说了句什么，他伸手接过了女生手上的东西。不知道对方跟他说了什么，他露出个很淡的笑，点点头。

路边很快停了辆SUV，遮住了那两人，路修远很快和对方道别，转身上车了。

白色的车子很快重新启动，驶上大道，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很快消失不见。

姜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T恤牛仔裤，心情颇为复杂。

姜珏倒是“啧”了一声，“哇，你同桌好有钱啊。”

不明所以的姜瑜：“什么？”

“他家的车是卡宴呢，脚上那双鞋现在已经卖到了两万八。”姜珏有点羡慕了，很是幽怨：“老妈为什么不同意我买一双新鞋，我只需要八千，人家的零头呢。”

姜瑜：“……小孩子别太攀比。”

“姐姐姐姐！你资助我一点点，让我也拿下我看上好久的鞋子，三千就够了。”姜珏弯腰勾着她脖子，很没下限地撒娇：“买一个嘛，买一个~我中考也考得很好的，买一个！”

姜瑜：“……哎姜珏，你适可而止啊。”

“给我买！”

姜瑜实在受不了他的猛男撒娇了，咬牙道：“买买买，给你转账！服了。”

姜珏十分欢喜地帮她拎过手里的小背包，殷勤道：“我给你拎着，今天我给你做饭啊，想吃啥都安排。”

姜瑜却忽然拿出手机，调出相机递给他，站到了那个光荣榜开始的地方，道：“给我拍一张。”

姜珏愣了下，看向她旁边那张照片：“你要和他合影啊？不是你同桌吗，早点找他拍照不就好了。”

姜瑜伸出一只手托在路修远那张照片的下颌，颐指气使道：“拍你的，别废话。”

“哎，你真是。”姜珏很认真地调整了角度，把她和照片一起框了进去，嘴上不耽误地叭叭：“那刚刚怎么不喊他，和本人拍才有意思。”

姜瑜见他拍好了，伸手拿过手机看照片，随口胡诌：“距离产生美，你懂什么。”

“别喜欢他了，姐。”姜珏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语气认真：“他看见你了，没回头。好像和你不熟的样子，别单相思，这样不好。”

姜瑜：“……你闭嘴，谁喜欢了，小屁孩懂什么。”

“嗯，这个态度我就很看好你。别伤心，等你开学给你买小裙子，装淑女谁不会啊，我姐这么漂亮，一装一个准。”

“滚滚滚，别拍马屁，你说得再好听也不会给你钱买手办的。”

“谁要钱了，小看我。”

……

回忆总是没有边际的，又一个夏天的暑气蒸腾开来，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们早就断了联系。

姜瑜才意识到老弟说的还挺对的，比起他们这种普通小康家庭，路修远是真的有钱啊，一毕业就在一线城市有自己的房子，甚至听上去还不止一套。

姜瑜这个不可置信的语气和表情过于明显，路修远简直忍无可忍，“我不能是房东？”

那当然是可以的，姜瑜小声道：“你自己有地方住吗？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租这么大的房子。”

路修远觑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比你有钱。不用押金，可以月付，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么好？你你……你真的是路修远本人？”姜瑜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了个头昏脑涨，几乎有点口不择言了。

路修远：“……”

他忽然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钱夹，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拍在桌子上：“确认一下？”

姜瑜被他这个冷冰冰的表情盯着，根本不敢认真看，潦草地看了眼名字果断点头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路老师！”

路修远实在没有当房东的经验，也懒得去拟合同了，简单道：“你要录视频还是录音？现在打开，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等着姜瑜反应慢半拍地点开相机的视频录制后，才沉声道：“我不急着用钱，也有自己的房子，最近半年都不会有急需用这个房子的时候。你可以住完一个月直接微信转账给我，没有押金除了水电也没有其他费用，每个月五百块，没有合同你应该也不介意吧？我的身份证和房产证都可以拍照存证，水电的充值卡号我会微信发你。”

他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这个房子除了门外走廊的摄像头，没有任何监控的存在，这个小区的安保还不错，大概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门锁的密码和指纹你都可以删除和更改。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今天一次性给你解决了，明天我出差。”

这不是租房了，这是纯纯做慈善了，姜瑜有点惶恐：“啊？这样可以吗？”

“可以。”路修远语气随意，“就当是……一直给我带早饭，迟来的回报？”

那要这样说起回报，其实是有点牵强的——

姜瑜跟他当同桌的时候，为了得到学霸的长期且自愿的辅导，挑了个非常朴素又很不寻常的方法：想个办法追到他，这不就结了。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路修远长得确实符合她的审美，于是在试图加入早恋的小分队。当然了，虽然加入小分队的结果是没眼看的，但是姜瑜的补习目的倒是曲折达成了。

首先的行动就是给他带早饭，附近她觉得好吃的都给路修远带了，每天不重样的。甚至偶然得知路修远爱吃面食，在老妈做手擀面的时候还用小小的饭盒给他带了一碗，殷勤得让人没法拒绝。

就算是习惯性冷脸的路修远——他倒是没怎么拒绝过姜瑜带的各种零食和小吃，毕竟姜瑜看着是真的热心，以为她比较缺钱用，每次都会给够钱。

姜瑜当然是连连摆手拒绝：“不是不是，我请你，不客气。”她那时候特别容易脸红，偏偏皮肤白，脸上那点红晕十分明显。

那时候路修远跟她已经很熟了，以为她不好意思收，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折了两下的纸币塞进她手里：“拿着。下次别加辣，不爱吃。”

那就是下次还继续带的意思！这不就是可以接受的开始！姜瑜开心到眉眼弯弯，捏着钱已经忘了本意，小声问：“不爱吃辣，那你爱吃什么？”

“都还行，不要葱白，花生不爱吃，豆制品也不爱吃。”路修远随口道，抽出抽屉里打印的试卷给她，“晚上回去写完，明天我检查，有疑问的圈出来，别瞎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路修远还是懂的。毕竟姜瑜理化差得没眼看，经常问他很多一言难尽的问题，估计是想要他帮忙补习。

姜瑜顿时支支吾吾的：“……其实我也不是特别需要，嗯……我觉得老师发的卷子够写了。”路修远整理出来的卷子虽然难度不高，但是理综卷子写起来真的磨人，她连着写了几天隐隐有点头疼。

路修远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哦？37分的物理，你说说你还需要什么？”

说这个就有点丢人了，姜瑜一把拿过卷子，露出个假笑：“够了够了，我非常非常需要这个，谢谢路老师！明天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卷！”

路修远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地勾唇，眼里毫无笑意：“放心，闭着眼睛都可以写出来的37分，给你续费了一整年，西瓜脑子也能考上二百五。”

原本零碎的记忆总是因为这些细节连结在一块，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牵出一堆回忆，也许两人都会有记忆偏差和美化，同一件事在彼此的视角里依旧是是不同的。

不知道路修远现在是什么感受，反正姜瑜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死活追不上的男生就记得她给带的早饭了，造孽啊。

路修远见她脸色变幻莫测，微微挑眉：“你还有什么需求？”

五百块还要什么自行车，这配置已经顶天了，姜瑜艰涩摇头，“没了。”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我还有个问题。”

路修远点开她的聊天框，把水电充值的卡号发了过去，点点头：“问。”

姜瑜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你为什么在江城啊？你不是在F大念书吗？”

路修远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你还知道我在哪上学呢？”

“……”姜瑜沉默了一下，弱弱道：“呃，就是听朋友说的。”

路修远“哦”了一声，“那他还挺闲，我是在F大念书。在这，是因为我户籍在这。”

姜瑜倒是没听说过他是江城人，有点惊讶：“你居然是本地人啊，高中跑那么远上学？”

姜瑜是黎城人，虽然那也是个小二线城市，不过和一线城市的江城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两地也相隔甚远，不太搭得上边。

“嗯，外公是黎城人。”路修远简洁道，不打算跟她扯这些家长里短的，微微抬起点下颌：“你什么时候搬过来？门禁卡先给你，待会儿在安保那录个人脸。”

“哦，那我过两天就搬过来吧。”姜瑜道，手机上先给他转了小几千。

收到转账的路修远：“?”

支出自己最后存款求的姜瑜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那个……为了增加我们彼此的可信度，礼尚往来一下。”

路修远一键返还了，面无表情道：“省省，租房都能被骗，你的可信度没什么好说的。”

姜瑜：“……你，哎？”她语气变得有点疑惑，有点记不清自己都说过些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租房被骗了？”

路修远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很快语气自然道：“前几天无意间看到有人在班群里问租房，你不是很热心帮忙咨询。我看你这脑子，也就这点意外了吧？”

换做是别人也许没那么好糊弄，但是姜瑜向来是个脑回路清奇的，也没在意被他嘲讽，感叹道：“哇，你居然还没退我们班的班群啊，我以为你转去别的班早就退了呢。”

路修远：“……你挺想当然。”

姜瑜觉得自己顿悟了他给自己提供跳楼价租房的原因了，“你可真是个念旧情的大好人啊，不愧我们当了一年同桌，看来这情谊还是很深厚可靠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是没追上路修远，但是这份珍贵的同桌情还是很有用的。

路修远顿了下，道：“……我有个要求。”

姜瑜：“嗯？”

“你可以删除我的指纹，但是改了密码告诉我一声。”

姜瑜不解：“为什么？”

“我怕你的西瓜脑子，磕巴一下就忘光了。”路修远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