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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二十一回 双蛇舍身服双雕,仇愆一旦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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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多久郭靖黄蓉夫妇携女儿郭芙来到客栈。郭芙本还因为公孙红蕊假装不认识她伤心难过,父母又执意带她来向当初打死她玩伴杨过的两个妖女道谢,故而紧蹙双眉嘟着小嘴,显得极不情愿。进入客栈外堂就见陆无双正呆呆地坐在正中的一个桌子旁愣神,她双眼发红,抿着嘴巴低垂着头思索心事。按说李莫愁跟她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昨夜李莫愁归来时身负重伤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担忧,心中突突直跳生怕李莫愁出甚么事情。她不止一次的质问自己,明明自己是因为李莫愁才失去了父亲,被那花姑灭了满门,从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沦落成现在这般模样;可为甚么看到李莫愁受罪的样子自己却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反而会为她心疼?

就在陆无双内心纠结之际,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上打断了她的思绪,陆无双连忙转头,发现黄蓉正蹲在旁边满脸笑意地看着她,接着黄蓉轻声问道:“陆姑娘,忧儿和李姑娘可在楼上吗?”陆无双点头说道:“我师姐正在照顾她们用餐呢。”黄蓉笑道:“谢过陆姑娘,那我们便先上去看望她们了。”陆无双话未多说,目送着郭靖黄蓉带着郭芙走上楼去。

秦无忧和洪凌波正在屋内一边喂李莫愁吃汤一边互相逗乐打趣,李莫愁心情大好,身上的箭疮似乎也不那么痛了。突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洪凌波连忙前去应门,接着便见她笑嘻嘻地对秦无忧李莫愁喊道:“师傅师娘,郭伯伯和黄姑姑来看你们了!”李莫愁听了就要起身相迎,可她身子一动就感到肩上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啊呀”一声又躺倒在床上。秦无忧见李莫愁的肩上又荫出了鲜血,将缠着的绢布染红了一片,急忙娇柔地呵斥道:“莫愁姊姊怎么这么不注意,伤口刚好就要乱动!”于是她便自顾自地给李莫愁传功疗伤,完全不理站在身旁的郭靖夫妇。

郭芙见自己父母受了冷落,愤恨不平就要发作,却被黄蓉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忍住没有做声。李莫愁躺在床上说道:“郭大侠黄帮主,恕我身体抱恙未能亲自迎接。”黄蓉轻轻坐在床沿上拉住李莫愁的手说道:“妹子说得哪里话,你对我母女有救命之恩,此次是专程前来道谢,你这样说却显得生分了。”随后黄蓉看着李莫愁眼睛含着泪诚心说道:“以后你我便以姊妹相称,可莫要再叫我黄帮主了。”李莫愁本就有心与郭黄二人化解干戈,听黄蓉言辞恳切不由也大受感动,握紧黄蓉的手点了点头。

黄蓉回头招呼郭芙道:“芙儿,还不快给你李姑姑磕头,谢过她救命之恩。”郭芙心中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她素来对长辈至亲至孝,不敢违了母命,只得跪下给李莫愁磕了个头嘟囔着说道:“芙儿谢过李姑姑。”黄蓉知道自己女儿娇生惯养最爱惹事,怕她再在这里横生事端,便对她吩咐道:“现在没有你的事了,下楼去陪陆姑娘说说话罢。”郭芙听自己娘说要自己去陪陆无双那个“丧门星”心中不情不愿,但又想总比在这楼上看着两个妖女要好,便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郭靖见秦无忧自他们夫妇进屋以来一声不吭,好似他们不存在一般,感到一阵的酸楚,便向她说道:“忧儿,此前我和你黄姑姑亏待了你和李姑娘,是我们的不对,只要你肯原谅我们,有甚么需要大可讲来。”秦无忧冷哼一声对二人说道:“要我原谅你们倒也不难,不过你们须得答应我三件事情。”黄蓉听了心中一凛,暗道:“这可不妙,若她说让我们现在去死,我们也要应她不成?”但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与孩儿们的命都是人家救得,便是人家想要回去又当如何?可就怕这忧儿提出甚么有违正道的邪门要求来。

黄蓉思前想后对秦无忧说道:“忧儿自管说来,只要不违侠义之道又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力满足。”秦无忧娇笑道:“这第一件事:我与莫愁姊姊早已定下婚约,待找到龙儿以后便要拜堂成亲。此事其他武林人士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们二人不许再对我们横生枝节,更不许再嚼我们舌根!”黄蓉点头应道:“我昨日已跟靖哥哥说过此事,忧儿大可放心,今日往后我们再不插手你二人之间的感情。”秦无忧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以后你们不许在我面前妄充大辈,你们想怎么叫我我不管,但我最多叫你一声‘姊姊’,尊他一声‘郭大侠’,要我称你们做伯父伯母那是万万不能。”郭靖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张口道:“这,这怎么能行?”黄蓉连忙伸手扯了郭靖袖子一下,笑着说道:“不是我和靖哥哥想要妄充大辈,而是我们与你父母乃是一辈,怎好乱了辈分呢?”秦无忧冷笑一声说道:“我与莫愁姊姊乃是未成亲的妇妻,那‘西毒’欧阳锋乃是我的义父,如此算来我岂不是与你们平辈?”郭靖听了还想辩解几句,却被黄蓉拦住,黄蓉摇摇头示意郭靖不要开口,向秦无忧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以后咱们便以平辈相交,但我和靖哥哥还是唤你作‘忧儿’,这样可好?”秦无忧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第三件事我现在还未想好,权且欠着,待哪日我想到再跟你们说。”黄蓉笑道:“既然这样你肯原谅我们了吗?”秦无忧冷冷地点了点头,便又继续照顾李莫愁了,但郭靖和黄蓉皆都松了口气,知道秦无忧已经默许,气氛也和缓了下来。

李莫愁见自己无忧妹妹终于与郭靖黄蓉和解,自然喜不自胜,可突然她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忙向黄蓉问道:“黄姊姊,此前我和无忧妹妹托你替我们打听龙儿的下落,你可有消息?”黄蓉说道:“此前我请鲁帮主替你们多方打探,确实听得有一位美貌白衣少女正与……”还未等黄蓉说完,就听楼下传来了吵闹打斗之声,洪凌波叫了一声:“师妹!”二话不说便冲下楼去。黄蓉怕自己女儿出事连忙吩咐丈夫前去查看,那边秦无忧急不可耐的叫道:“你快说啊,那白衣少女更待怎样?”黄蓉回头继续说道:“有一位白衣少女正与那绝情谷的公孙谷主相处甚密……”

却说郭芙下得楼来,理都不理陆无双,坐得离她远远的,嘴中嘟嘟囔囔说道:“实在搞不懂我娘为甚么要向那两个下三滥的妖女道谢,难道没了她们爹爹就救不出我们吗?”话音刚落就听陆无双低声喝道:“姓郭的,你嘴巴放干净点,作甚么骂李莫愁?”郭芙冷笑一声:“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不想想当初在终南山是谁收留的你,又是谁想着帮你爹报仇?现在你反倒维护起那两个女魔头来了,真是丧尽天良令人不齿!”接着郭芙骄声说道:“再说你怎好意思说我,难道你就没在背后骂过李莫愁?”陆无双听郭芙一顿抢白气得小脸涨得通红,对她大声吼道:“李莫愁是我师父,我可以骂她旁人不行!”郭芙自小骄横惯了,人人都将她宠得好似公主一般,哪里忍得了有人吼她?再加上她本就看不惯陆无双,故而一气之下拔出佩着的淑女剑,剑尖直指陆无双的脖颈。

谁知陆无双举刀拨开郭芙宝剑,照头向她劈来,郭芙连忙横剑架陆无双的短刀,谁知陆无双突然一翻手腕,以刀作剑向郭芙斜削过去,郭芙躲闪不及,正削到她的耳朵上面。幸亏陆无双刀未出鞘,只在郭芙耳朵上扇了一个红印,不然郭芙整个右耳都会被齐根削掉。郭芙心中十分后怕,后退两步往凳子上一坐将宝剑收进剑鞘,便将宝剑抱在怀里呜呜嚎哭起来,边哭边喊道:“你果然跟她们是一丘之貉,就会用李莫愁教你的怪招欺负人!”陆无双也在心里一惊,暗想此前郭芙武功比自己强上一大截,纵是两个自己也敌不过郭芙,今日情急之下用出李莫愁教她的功夫竟能取胜,实在是不可思议。

接着就听楼上屋门“砰”的一声,洪凌波飞奔下楼一脸惊慌的奔到陆无双面前,在师妹身上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被伤到,待到再三确认没有伤处,她这才松了口气将陆无双抱进怀里。陆无双看到师姐如此关心自己,自是无比的感动,抚摸着她的脊背哑声说道:“师姐,我没事,你莫要担心。”那边郭靖也下得楼来,见郭芙正在地上哭闹,他知道此事定是由自己女儿挑起,暗怪黄蓉娇惯女儿,正要前去斥责郭芙两声,却见门外突然走进一位身穿绿衣的女子,正是此前跟随公孙红蕊的四位侍女之一。绿衣女子急急说道:“黄帮主可在这里?”郭靖说道:“我是黄帮主的丈夫,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绿衣女子说道:“我乃是公孙谷主的贴身侍女侍笙,谷主派我来给黄帮主送信,说我们老谷主抓了周伯通老爷子,央黄帮主赶快前去救人!”郭靖还待要问那侍笙几句,不料那侍笙说道:“我还要急着给桃儿小姐送药不能多待,这里是入谷的地图,我们公孙谷主恭候黄帮主大驾。”说罢侍笙将一卷书信递到郭靖手中,便急忙运轻功跑走了。

郭靖听自己周大哥被抓,连忙跑上楼去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向黄蓉和秦无忧李莫愁三人讲明。黄蓉不解道:“周伯通明明是她公孙红蕊抓走的,为何现在又让我们去救人呢?”黄蓉想起公孙红蕊跟自己有仇,莫非其中有诈,设计诓骗自己进她的圈套不成?但紧接着黄蓉转念一想,公孙红蕊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回头跟李莫愁与秦无忧二人商议。秦无忧低头思索一阵突然一拍大腿:“桃儿?”便转头向李莫愁说道:“莫愁姊姊,你可记得公孙红蕊说过,那冒充你的贱人打伤了一位桃儿姑娘吗?”李莫愁点头奇道:“无忧妹妹你想到了甚么?”秦无忧道:“自古桃李并称,姊姊你既然姓李,那桃儿不就该是……”李莫愁听了眼泪不受控制得涌了出来,握住秦无忧双手颤声说道:“莫,莫非那桃儿姑娘便是我的师妹?她还活着,她果然还活着!”秦无忧也红了眼眶,点了点头笑着看向李莫愁,与她相拥而泣。

黄蓉看着二人喜极而泣心中却闪过一丝苦闷,她心想周伯通与自己丈夫是忘年交的好友,断无不去相救之理,只是那绝情谷不知地处何方,前些日子她与丈夫又接到信说襄阳战事告急,须得他们夫妇二人相助守城。一边是至亲至近的前辈,一边是大宋的山河百姓,真是苦于分身乏术进退两难。

李莫愁好像看出了黄蓉心事,急切地向她询问,黄蓉也未有隐瞒,将自己的顾虑向李莫愁和盘托出。李莫愁听了笑道:“不妨事的,黄姊姊只管与郭大侠前去守卫襄阳,我与无忧妹妹总要去绝情谷寻我师妹的,搭救周老前辈交给我们两个便是。”黄蓉听了大为感激,但随后她却又向李莫愁说道:“还有一事我不想瞒着妹子,那周伯通他是全真教的人,我知道你与全真教有仇,若是妹子不愿意便也不必勉强。”李莫愁说道:“那日重阳宫上害我师父的人我记得清清楚楚,与他周伯通无关。这一码归一码,我李莫愁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但日后他若是袒护那全真七子,却休要怪我与无忧妹妹翻脸无情。”黄蓉心中一块大石头这才落地,拱手谢过李莫愁。

秦无忧纳闷道:“这绝情谷却真也怪得很,怎么又是谷主又是老谷主的,那公孙红蕊更是反复无常,前后仿若两人一样,莫非……”黄蓉应道:“是了,忧儿所想跟我一样,恐怕当初我们在蒙古大营见到的那位并非公孙谷主,而是有人易容成她的样子捉了老顽童,有意挑拨我们与公孙谷主的关系。”秦无忧仰天一阵娇笑,向李莫愁说道:“有趣,这样看来我倒是真忍不住要往那绝情谷一探究竟了。”

接下来李莫愁秦无忧与郭靖黄蓉又仔细研究了进入绝情谷的地图,又详谈了往后的规划,眼见已到日暮时分,黄蓉给李莫愁留下了一瓶九花玉露丸便与她和秦无忧道别,要带着郭芙回陆家庄收拾行装准备赶赴襄阳。可那郭芙又耍起了性子,蹲在地上又哭又闹,死活不跟父母去襄阳,非要去那绝情谷不可。气得郭靖一把拉住女儿说道:“如今国家危难生死存亡之际哪容得你胡闹?还不快随我们回陆家庄去。”黄蓉却早看出了女儿的意思,她分明就是想去寻那公孙红蕊。黄蓉心中咯噔一下:秦无忧和李莫愁互生爱慕便也罢了,这事若在自己家里,郭家的脸可就丢大了。但她转念又一想:那公孙红蕊武功人品,风姿长相皆是天下一流,若能与她交好,对日后抗蒙大计也是大有裨益。于是黄蓉拉过郭靖劝道:“靖哥哥,既然芙儿想去那绝情谷,不如便放她去罢,驻守襄阳也不缺她一个。”郭靖本不乐意,黄蓉便又将自己种种考量说与郭靖,终于将他说得动了心,点了点头便不做声了。

黄蓉叫过郭芙,千叮咛万嘱咐,要她随秦无忧李莫愁师徒一同前往绝情谷,一路要听她们话,不可再惹是生非。此时郭芙一心只想知道为何公孙红蕊不认自己,听得母亲同意自己前往绝情谷,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答应下来,保证听从秦无忧和李莫愁的安排。黄蓉实在放心不下,又央洪凌波对郭芙多加照拂,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了女儿,携丈夫回到陆家庄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回无忧和莫愁姊姊将带着陆无双,洪凌波,郭芙前往绝情谷,小龙女也会再度出场。

公孙红蕊与老谷主公孙止之间的恩怨,蒙古大营中的“公孙红蕊”又是何人,在下一回都会一一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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