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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回 荒山枯洞诉生平,别离托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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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人扛着轿子离了陆府,运轻功一路飞奔,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到了一处嘉兴旁边的荒山,此时已是半夜,山中除了夜猫子和几声狼鸣外空虚寂静,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将银辉洒落。轿子停在了山上的一座枯洞外,苗疆圣女秦无忧缓缓拉开轿帘,轻越而下,又俏皮的转回身来搀扶李莫愁。李莫愁一路上思绪不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从看到那喜宴张灯结彩时的悲愤不平,到被众宾客以道义裹挟时的无助,又到秦无忧突然出现时的喜悦,陆展元夫妇自刎殉情时的失魂落魄……

以至于现在好像一个傀儡一样毫无生气,只是呆呆的抓住秦无忧的手走下轿来。秦无忧深知李莫愁遭逢异变,心中必然五味杂陈,便只轻轻的说了句:“莫愁姊姊,我们苗疆人向来习惯住山洞的,只怕要你委屈一晚了。”李莫愁才晃过神来,向秦无忧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妹子方才相助,不然,不然在那般境地我真不知如何自处。”秦无忧赶紧将李莫愁扶起,娇笑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我还欠了莫愁姊姊的银子呢。”然后她又头都没回的呵斥道:“魑魅魍魉你们给我守好洞口,不许有任何打扰。”那四位齐齐施礼,在洞外站定戒备。

秦无忧说罢便拉着李莫愁走进洞来,那洞中已被人收拾得干净妥当,里面放了几个石凳,一张石桌,一张石床,上头皆铺着名工纺成的蜀锦苏绣;石桌上摆放着用银盘盛着的各色瓜果。洞中有几个华美的大箱子,皆是用的上好木料,兽皮缝制,上面还装饰着银饰。箱子周围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用的或是哥窑的青瓷,或是稀有的琉璃,精美无比。但是里面饲养的却尽是毒虫蛇蝎,令人生惧。只因这苗疆圣女向来铺陈奢侈,吃穿用度必要上乘,纵使习惯居住在洞穴之中,也要将其妆点的好似王宫殿堂一般。李莫愁一看吃惊不小,笑着对秦无忧道:“姐姐自幼长在一座古墓之中,自然是住惯了山洞的,但却是头一回见有人住山洞也要住的如此讲究。”说的秦无忧脸上一红,想到自己之前还装穷蹭吃蹭喝,不免羞臊起来。便打了个哈欠,盘身坐在石床上说道:“哎呀莫愁姊姊,今日我想的也太不周到,这山洞之中只有一张石床,看来咱们只能睡在一起了。”

李莫愁听了脸也红了起来,她这人极尊礼数,便曾与陆展元苦恋相缠,却也没教他碰过自己的身体。今日这曾经女扮男装的异族女子竟上来就要与自己同眠共枕,不免羞的背过身去,并不答话。

那秦无忧却是在苗疆长大,虽然天资聪慧,精通汉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中原文史过目成诵。但总是笑中原人迂腐做作,哪有苗疆人生性天然?何况她与李莫愁二人俱是女子,又哪来什么男女大防。故而自然一说,却没料到羞的李莫愁无地自容。便生出一脸歉意,掌了一下自己嘴说道:“该打,该打,我这是初入中原,总是带出在苗疆的习惯来,忘记你们中原礼数,实在对不住莫愁姊姊。”那秦无忧内力高强,武功绝伦,这一掌下去不知轻重,竟在嘴上抽出红印,嘴唇也出了血。李莫愁大惊,赶紧用手去轻抚她的嘴巴,温柔的嗔怪到:“咱们既不是同族,自然有不同的习惯作风,刚才我并不是责怪妹妹,你何苦如此用力,打坏了自己怎么办?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秦无忧看到李莫愁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正如之前李莫愁在酒楼给她擦脸时的感受一样,说不出的顺畅与舒服。竟不自觉的扑进李莫愁怀里。若是在平时,李莫愁必然羞的一把将她推开,但经过之前的经历,她深知这位苗疆圣女天真纵性,又想到她们二人都是女子,便也没那么拘束,坐在床上轻轻的抱了抱她。秦无忧抬起她精致的小脸,看向李莫愁,眼中有无限娇柔妩媚,而李莫愁偏也生得眼如春水,面似桃花,二人对视不由得生出别样风情。但李莫愁此时还记挂着陆展元,想到他与何沅君尸骨未寒,不由得心中又生出苦楚,不自觉的眼中流出泪来。秦无忧心灵澄澈,善解人意,怎会看不出李莫愁的苦恨痴缠,便低下头去,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洞外月光皎洁,李莫愁举头仿佛看到那广寒宫中的嫦娥孤单寂寞,又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逝去的陆郎,不住放声悲歌:“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突然她听到怀中传出歌声续到:“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那李莫愁的歌声如杜鹃啼血,内中尽是愁苦哀思,肝肠寸断;而秦无忧的歌声如百灵清鸣,婉转动听,却饱含无数爱意。两人的歌声缠在一处,在那荒山枯洞中交揉,仿佛唱尽了人间冷暖,悲欢离合。

一曲歌罢,李莫愁的心仿佛清明了一些,低头轻柔的给怀中的少女梳理头发,那少女却抬起头问李莫愁:“莫愁姊姊还在想那个男人吗?”李莫愁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能忘了呢,我曾将一生托付于他,却不想他朝秦暮楚,竟是错付了。”秦无忧翻了翻她一双杏眼,说道:“九婆婆曾教过我世上的男子都不是东西,出山之前她曾对我说过‘你此次去中原,须得小心那中原的男人皆是心口不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之徒,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一件都不要相信’。本来我五毒神教均是女子,我本没见过太多男人,便想男人女人又有何区别呢,为何九婆婆对我说这样的话。直到遇到莫愁姊姊才知她所言不虚。”

李莫愁听她这么说,不禁笑道:“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以后妹妹兴许也会碰到一位值得托付的男人,与他做一对美满爱侣。”秦无忧嘟起嘴来:“不要,莫愁姊姊恐怕不知道,我们苗疆圣女要一生保持圣洁,不可与男人行不洁之事的。九婆婆便是……”突然秦无忧好像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便低下头不再言语。李莫愁也没有追问。秦无忧突然又问道:“莫愁姊姊,不知此后你作何打算?”李莫愁道:“本来我此次来江南便没做活着出去的打算。没想到被妹妹救了一命,现在茫然无措不知该干什么。”秦无忧听罢娇笑道:“既然这样莫愁姊姊不如与我一同去寻欧阳锋比武,我本来正愁若是我赢了他,那老头子不认账怎么办,你正好来为我做个证人。”

虽然两人只认识了几天时间,但是李莫愁却是极喜欢这位古灵精怪,天真烂漫的少女,何况她又曾救自己一命,给自己解围,心中也对她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正要一口应允,却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于是对秦无忧道:“妹妹刚才提出的事我当然满心欢喜,只是我下山之前曾跟师父大吵一架被赶下山来,此次旧情已了,应该回山向我师父赔礼道歉才对。待师父原谅,我必追随妹妹去找那欧阳锋比武,妹妹意下如何?”秦无忧听了也觉得有理,便对李莫愁道:“那我便在这里等莫愁姊姊,你快去快回,不然妹妹可要抓心挠肝,孤独死了”。

李莫愁笑着刮了刮秦无忧鼻子,问道:“姐姐我还有一事不明,我只是请了你一顿饭而已,妹妹贵为苗疆圣女怎会为此与我解围?”秦无忧抬头看着李莫愁淡淡说道:“我长这么大以来,莫愁姊姊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了,在你之前,九婆婆只能算是半个,余下再无人如此对我了。”李莫愁大惊,望着怀里这位娇美的少女,心想她面容似仙子一般,又聪明伶俐武功高强,更贵为苗疆圣女,必然从小受尽万千宠爱,长大后略有骄横便也是常事,却不料她会如此说。秦无忧好像读懂李莫愁在想些什么,幽幽的说:“姊姊可知苗疆炼蛊之法吗?便是将千百条毒虫放在一个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条最毒最狠的,再将千百条这样的虫放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如是几次,于几万条虫中剩下的最后一只,便是我们所说的‘王蛊’”。李莫愁正疑惑秦无忧为何要跟她说这些,秦无忧惨淡的笑着指了指自己:“我便是那‘王蛊’”。

李莫愁听了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岂能不知秦无忧所说的意思,她很难想象面前这位如曼陀花一样美丽却又狠绝阴毒的少女曾经经历过什么,才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自己只遭情变就失魂落魄不能自己,与那秦无忧比起来又算得什么?

事实正如她所预料,那苗疆五毒教自小教教内的幼女如何养尸炼蛊,习武炼毒,然后让她们一次又一次的自相残杀,在几千名幼女中剩下的最后一名,才有资格成为五毒教的圣女。这秦无忧在长到十二岁时便经历过无数的算计背叛,骨肉相残,一步一步走过尸山血海,成为了五毒圣女。而她天赋奇绝,乃是五毒圣女中亘古绝今的天才,将苗疆的各种邪门秘术练得炉火纯青,一十五岁便带领五毒教横扫苗疆,其中的高手要么归服于五毒神教统治,要么死于秦无忧之手,剩下的只能仓皇逃出苗疆。旁人不明就里,只道是苗疆圣女如中原皇帝皆由世袭,却不知这称号是这位少女一拳一掌打出来的。她有胆量去白驼山挑战欧阳锋便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李莫愁看到秦无忧神色落寞,也顾不得害羞,一把抱住了秦无忧,秦无忧甜甜的笑了笑:“不打紧莫愁姊姊,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便知足了。”就这样,她们二人在石床上便相拥着说起旧事来,说着说着,竟相继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李莫愁收拾好行装,便要起身与秦无忧分别了。但是突然又想到当初与陆展元分别时也是山盟海誓,他却最后一去不回。此次若是回来找不到秦无忧,却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愁眉紧锁。秦无忧何等聪明,便打趣道:“姊姊此次回山,可不要见到哪个小郎君却做出那陆展元的事来了;我要是去闹你的婚宴可没人与我解围。”若是旁人说得这话李莫愁必然火冒三丈,但经过几日相处二人心有灵犀,她知道秦无忧便是这没遮拦的性格,便不以为忤,只是温柔的笑笑。却不防秦无忧突然扑了过来,吻到了自己的嘴上,李莫愁诧异之余,却感到好似触电一般,浑身酥麻,秦无忧的小嘴唇柔软无比,身上香气扑鼻,唇齿间的湿热让李莫愁心中一荡。却突然有一个小东西从秦无忧嘴中爬到了李莫愁嘴里,然后顺着爬进了她的身体。

李莫愁又惊又怒,一把将秦无忧推开,粗暴的将她摔到了地上。斥道:“你,你对我下蛊”?但是随后又觉得不对,她自己得授古墓派的冰魄银针,对毒理也略知一二。刚才那东西进入身体一股暖意,四肢上下舒服的不得了,不像是毒物。又看到地上秦无忧双眼中尽是委屈,眼巴巴的看着她,眼中噙满了泪水。知道自己唐突了,她也见识过秦无忧的武功,若真有心害她何必等到此时?

她赶紧蹲下扶起秦无忧,一脸歉意道:“刚才是姐姐行事孟浪,误会了妹妹,妹妹若是生气打也打得骂也骂的,随妹妹处置”。这话说完秦无忧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的泪水也变成喜悦。答道:“也是我虑事不周,想来莫愁姊姊如此精明必然多疑,我应该提前告诉姊姊才对。”然后接着说道:“我五毒神教的女子幼时便要炼命蛊,这命蛊与我们的性命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我的命蛊叫做阴阳子母蛊,本为一对,相辅相和。如今我将子蛊放在莫愁姊姊体内,求姊姊代为保管,这样不管姊姊走到哪里我都能知晓你的行踪。而且若是姊姊遇到危急时刻,它也能护你一时周全。”

秦无忧见李莫愁还是有些疑惑,便又笑着说:“今天我可是将我的半条性命托与姊姊保管了,姊姊可莫要负我。”李莫愁这才明白,那子母蛊其中的含义。双眼深情的望着秦无忧:“妹妹放心,姊姊便是没了性命也不会让你的蛊虫有失。”秦无忧又笑着拿出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做工精致的紫衣,还有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籍。秦无忧道:“莫愁姊姊,我平生最喜紫色,有人说紫色夺朱非正,但我却独爱它卓尔不凡,这件紫衣送与姊姊,就算还你的银子了吧。”然后她又指了指那本书继续说道:“那是我五毒神教的秘典《五毒秘传》,其中记载了我们教中的毒术和武功,其中的毒术被我尽数学去,但那些武功路数与我不合,希望姊姊能从中受益吧。”李莫愁听了忙道:“妹妹教中秘典岂能给我这个外人?”秦无忧说道:“是了,教中规定如果有人将教中武功传给外人要被扔进万毒坑的。”接着却邪魅一笑:“但我是苗疆圣女,她们哪一个又敢管我怎么做事?”

李莫愁又是一激灵,方觉这少女想法真是诡谲多变,不同寻常。但她却不知为何喜欢的紧。便谢过了秦无忧,接过了那包裹。前一夜她睡觉时褪去外衣只着里衣,便换上了那件紫袍。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李莫愁本就是个绝色美人,只因之前常着杏黄色长袍,显得人也素净。而今日换上这夺目的紫袍,显得整个人美艳之中透出些许邪魅,妩媚背后隐着层层杀意。秦无忧看着看着便入了迷,心想论姿色这天下恐怕在没有能胜过莫愁姊姊的人了。却全然没想自己更胜李莫愁半筹。

就这样,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李莫愁便依依惜别,踏上了回终南山的路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位苗疆圣女的武功设定,大概比射雕第二次华山论剑裘千仞强一点点,比神雕四绝和郭靖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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