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在他扑过来之前侧卧躺下，正好将他稳稳接住，蜷起的尾巴裹在他后背，没有计较他将眼泪糊满自己一身：“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来。”
“你也没说你会回来啊。”
祁跃感觉像莫名玩了一场蹦极，起跳前系了绳，下坠时被告知绳断了。
要看就要栽进水潭时，又发现还有一根安全绳稳稳捆在腰间。
人是安全落地了，可是大起大落的心态多少有点崩不住。
他哭的眼泪鼻涕横流，将原本瞻前顾后不敢说的全一股脑吐出来：“大哥你不会再走了是吗？不会再丢下我不管了是吗？你以后去哪儿都会带着我是吗？”
狸花：“你想的话。”
“我想，我想，我就想跟着你！”
祁跃紧紧抱着狸花脖子，泪眼婆娑：“所以大哥，你答应了么？”
狸花与他目光对上，嗯了声。
祁跃眼里又滚出新鲜一波眼泪来，神情却又哭又笑，像个没头脑的笨蛋：“那我们这样说好了，不能反悔了。”
狸花：“嗯。”
祁跃：“不能嗯，你说不反悔才算。”
狸花随他：“不反悔。”
心头大石头终于落地，祁跃肉眼可见多雨转晴，爪垫胡乱抹掉眼泪，哽咽着从喉咙间磕绊出几个单音节，词不成调，快乐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狸花抵着他的额头往后推：“别抹了，去吃你的东西。”
祁跃一步三回头，咬了两口，干脆拖着肉肠一起蹬蹬跑回狸花身边，蜷缩着和他紧挨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现在幸福极了，有箱子遮风避雪，有软和的垫子保暖，有喷香的肉肠吃，还有安全感十足的大哥可以依靠。
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塞进嘴里吞进胃里的东西都会变成彩色泡泡，慢悠悠飘进大脑。
脑袋被塞满了，话就不经过思量自己就滚了出来，傻乎乎的：“大哥，你从前不是说不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怎么突然愿意啦？”
狸花趴着闭眼假寐，给这只傻猫的回答言简意赅：“不是有猫说没我活不下去？”
傻猫祁跃歪头看了狸花两秒，猛地将脸扎进狸花厚实柔软的皮毛内，怀里还抱着啃得乱七八糟的肉肠：“大哥你真好！我要做你一辈子跟班，一直帮你舔脑袋毛！”
话说得闷成一团，狸花耳朵轻轻弹了一下，不知道听没听着。
不过没听着祁跃也不在意，表决心话语权重顶多一成，九成看行动，往后每一天他都会用行动证明他对大哥滔滔不绝的爱。
啃完半根肉肠花了很久，雪也下了很久，到后来能听见雪化成水沿着楼侧管道滴落的声音，天也快黑了。
祁跃望着逐渐暗下的天光昏昏欲睡，尾巴懒洋洋地摇，时不时会扫过狸花的后背。
感觉被另一条尾巴不情不重拍了一下，他连忙侧目去看身边的大猫，神秘兮兮地小小声：“大哥，你没有睡着吗？”
狸花眼也不睁：“想说什么。”
“大哥你好懂我。”祁跃嘿嘿傻乐：“我想问我们这个冬天就要住在这里了吗？我觉得很不错。”
狸花反问：“哪里不错？”
“哪里都不错啊。”祁跃细数：“靠着菜市场不用愁吃喝，既没有凶恶的流浪狗，也没有人会来，不会有不待见流浪猫的人踢我们踹我们绑架我们，暖暖的，很安心。”
狸花对他的分析不置可否，只是在他话音落下时问：“说完了？”
祁跃：“差不多了！”
狸花：“那就闭嘴睡觉，明天早点起。”
祁跃：“喔，是要逛早市吗？”
狸花：“离开这里。”
“啊？？？”祁跃错愕：“我们不留在这里吗？离开的话要去哪？”
“不留，城南。”狸花：“一个让你不愁吃喝不愁睡觉，就算蹲在马路中间也不会有人踹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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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宿舍七栋门口有惊喜！】
【什么惊喜什么惊喜？有人在门口求婚了？】
【漏漏漏，还要更喜一点，你们赶紧下楼看看就知道了。】
【可我今天上午没课啊，外面冷鼠了，不想起床。】
【是不是来了两只猫猫？！我早上去考研教室自习好像看见了，不过那会儿天没亮没太看清。】
【什么？猫猫？哪里有猫猫？？】
【对了，就是两只猫，奶牛和狸花，我还拍了照。】
【/图片/图片/图片】
【好可爱啊我天！】
【啊！是上次我们拿下去的那个零食箱子，它们住啦？】
【没事儿那个箱子大，如果那只怀孕的母猫能回来，也住得下。】
【我早上摸过，小奶牛叫得我都要下奶了，呜呜我的宝宝，妈妈下课就飞奔回来看你！】
【姐妹你——！】
【受不鸟了，起床撸猫！】
【啊啊啊小奶牛我来辣！！！】
赶早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平时这个点冷冷清清的宿舍大门口今天出奇热闹。
一群把自己裹成面包人的小姑娘团团围着一只纸箱，纸箱里面装着两只猫儿，品种一目了然，一只黑白分明的奶牛，一只威风凛凛的狸花。
小奶牛亲人，扒着箱子边缘站着，被喂一口好吃的就会喵一声。
还会眯着眼睛任人摸，腿短又圆头圆脑的模样让一群小姑娘发出阵阵难以自持的可爱惊叹。
想比之下狸花就很生人勿近了。
在小奶牛撒娇卖乖时，他独自卧在纸箱角落慢条斯理清理爪垫，高岭之喵的姿态端得十成十。
有女生想要大着胆子摸他一下，手刚伸过去还没挨到，狸花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就给吓得飞快往回缩，转而揉揉小奶牛压压惊。
“妈耶，大哥就是大哥，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摸的，息怒，息怒……”
闹腾到临近中午，女孩儿们陆陆续续去吃饭了，差点被撸成秃头小宝贝的小奶牛也累了，缩回箱子里爬到狸花身边倒头就睡。
很快最后一位女生离开，走出几步后恋恋不舍回头看了眼，正好瞧见那只凶得不让人摸的狸花此时正低着头，悠哉帮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奶牛舔下巴。
晌午一过，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今天变成了难得的好天气。
祁跃午觉睡觉无聊，仰头看看大哥还在睡，很乖地没有打扰，就着肚皮朝天的姿势，自顾自抱着虎斑纹的大尾巴津津有味地玩。
等大尾巴不耐烦地往他鼻尖抽了一下，他就知道大哥醒了，骨碌翻过身跟大哥耳贴耳头挨头，乐滋滋说悄悄话。
“大哥，原来你说的不会被踹的地方是大学校园呀，我喜欢这里，比死胡同和菜市场都喜欢！”
“学校是最好的地方了，里面小动物都肥肥的，连小鸟也是，从来不缺照顾和投喂，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呢，果然还是大哥聪明！”
“就是可能每天都要被撸很久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很快春天到了就换毛了，我应该不会秃顶……”
正说着话，忽然头顶光线一暗，祁跃抬起头，看见一个长直发的女生蹲在了箱子边，发色很黑，显得她的皮肤格外地白。
是要撸我吗？
祁跃这么想，很自觉地扬起脑袋往她手上送。
女生很轻地摸了他两下，目光涣散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慢吞吞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叠好放进纸箱，又撕了一根玉米肠放进去，起身离开。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安静得让被叽叽喳喳闹了一上午的祁跃都有点不适应，不过注意力很快又被围巾吸引了。
香香的，软软的，靠进去躺一躺，比箱子里原有的旧睡衣还要舒服暖和。
喔，还有玉米肠。
他兴高采烈咬起玉米肠送到狸花身前：“大哥大哥，你尝尝，这个超级好吃！”
小奶牛没有漂亮精致的围脖戴了，毛色也不如在岁岁家时柔顺发亮，四只白袜子变成了灰袜子，一只名副其实的狼狈小猫。
但一双晶绿的眼睛亮得出奇，不掺一点杂质，纯粹清澈得能一眼望见底。
狸花看着他，有些语意不明：“比特级的猫粮和罐头好吃？”
祁跃一下就听懂了狸花的意思，胡须一翘一翘：“是不一样的好吃！”
他叼着玉米肠又往前挤了些，身侧贴着狸花肚子：“大哥，我不是那种贪吃的猫，能吃饱我就开心。”
“要能一直跟你在一块儿，就算不吃饱我也开心。”
狸花摇了两下尾巴，没说话。
祁跃把整颗脑袋都枕到狸花身上：“大哥你还记得三花妈妈的孩子们吗？它们其实也没有过得很好，瘦瘦小小的，但是能跟妈妈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就像我现在一样。”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顿感一阵福至心灵，兴奋支起脑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哥，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狸花尾巴悄无声息停顿，面上却没有显露情绪。
祁跃：“因为你收留我，照顾我，关心我，陪伴我，就像我妈一样！大哥，你就是我的野生男妈妈！”
狸花：“……”
狸花：“………”
气氛变得诡异凝固，然而祁跃一无所觉，独自快乐：“大哥，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说——诶诶诶？！”
小奶牛又被大猫强而有力的猫爪支配了，狸花一巴掌拍他脑袋顶，让他整张脸都埋进了围巾布料里。
祁跃：“？”
祁跃瓮声瓮气：“大哥你做什么呀，要鲨了我吗？”
狸花：“别叫我。”
祁跃：“啊？”
狸花冷声：“我不是你大哥。”
“啊？？？”为什莫？
祁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太确定地试着改称呼：“那……额，妈？”
“……”
狸花沉默片刻，语气更臭：“也没你这么猪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