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木惊的不是她前世经历。
而是惊讶于自己的元神灵息才刚潜入她的灵海，便被她防御抵抗，直接弹回本体。析木满眼惊讶地看着青袅，因为凡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抵抗，除非青袅不是凡人。
那么，青袅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析木欲言又止，忽而想到方才遁入星纪灵海窥探的那抹灵息极有可能便是青袅。可是这段日子的相处，析木和星纪全然不觉眼前人有凡人以外的气息，能这般掩饰自己，必定不是寻常灵物那么简单。
而自己贸然闯入她的灵海，也必定被她所察觉。
青袅只是温柔笑着，她看向析木和星纪，满眼狡黠自得。
不是凡人的身份互相被揭穿，搞得她们三人的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和局促。相比于那两姐妹的担忧，青袅反而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有一种意外之喜。
早就盼望着此人不是凡人，历数相处以来的点滴，唯有她偷听轩辕淮说话那里露出点破绽。其实青袅一开始也怀疑过：比如她们对人间之事好像一窍不通，比如她们能够突然从乞丐变成贵人，比如星纪刚才说出口的“人间也太麻烦了”……正是因为这一句话，青袅才会去窥探星纪灵海，可是析木反应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听到点什么便赶紧遁回。
倒是听到一句铁证：还好姐姐不是凡人。
青袅乐得心里直哼小曲，不知道这玄武十一和玄武十二真身到底是哪路人马？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妖么，还是她魔界里的一份子？哈哈哈哈，有趣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心有灵犀，她们躲开众人后的谈话，彼此开口第一句竟是一模一样的问题。三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同时开口：
“仙族。”
“妖族。”
然后便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她们不约而同地没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且都谎报了对方的归属。两位高高在上的星次神君谎称自己是妖族中人，说自己乃牡丹花修炼成精，初次来人间游历；至于魔界小公主则谎称自己是一名小地仙，因没有上玉清宫的资格，故没有职务与官衔，散漫得很。
析木和星纪互相对望，若青袅是一名小地仙，倒也算得上品性不错。如果她来日有需求，她们还可以为青袅争取一下晋升神界的机会。
青袅则是喜上眉梢，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两个呆瓜还真是妖族人！妖族虽然不比魔界，但只要勤于修炼勇于谋略，由妖入魔不过是一念之差，何况她们天赋应是极高，有很大的潜力发展成为她父王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来，她们都会心一笑，只是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小九九，没有再提身份的事。
“你当地仙，有多少年头？”析木思及自己曾想要查看她的前世，既然如今有了身份，直接询问又何妨。青袅溜了溜眼珠子，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答道：
“从凡人修炼为地仙，也近千年了。”哪有什么修炼，她从五百年前降生那一刻开始就是魔族人。只不过为了圆一下自己撒的谎，凡人升仙花个一千年应该也不过分？
析木一听，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五百年前南天门事变，她既是修炼至今已有千年，也就不在当年的伤亡之中，更不会是任何人的转世。星纪似乎能理解她问这句话的用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没关系，姐姐。好歹这姑娘也是个小仙，来日若要再续前缘还没那么困难，毕竟仙界还算支持男女之情？星纪密音入耳安慰道。
“那你们呢，你们修炼多久啦？”青袅眼里的兴奋根本藏都藏不住，连说话语气都是欢快的。
“我们——”星纪皱眉，一脸认真地胡说：“修炼五百年了，之前是皇宫牡丹园里开得最灿烂的两朵，因吸取日月精华有了灵根，后来在山上苦心求道，去年才下来。”
青袅边听边点头，深信不疑。
“那你们，肯定不是叫玄武十一和玄武十二吧？”青袅又说。
哪有牡丹花叫那么难听的名字，就算是重新取名都不会这样糟蹋自己吧。
“喔，那是当然。”星纪很快便接过话，回头看向析木，密音询问她牡丹花名应该叫什么。析木正眼也没看她，甚是坦诚地对青袅说：“我本名析木，她本名星纪。”
世人只知二十八宿，不知十二星次。就算知道十二星次的存在，一般也不会得知星次神君的本名，能辨认他们四方位的首神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析木不怕漏出底牌会被人认出来，何况青袅是地仙，算是她们下属呢。
析木，星纪。
青袅点头，又低声念了几回析木。
“位列仙班不容易，你既然成了地仙，就该好好修炼法术好好渡劫，说不定以后还能当神君呢。”星纪苦口婆心地劝青袅，却被她反将一军：
“神界那么多条条框框，有什么好的……”青袅满脸嫌弃。
析木默默拍掌表示赞同。
不是青袅随口胡说，她是真的不喜欢神界的那一套规矩。虽然她只有五百年阅历没什么见识，可往日里她父王总会跟她提起三界中事，每每说到神界，她父王就一脸戾恨，说就是因为神界束缚太多到处树敌，才搞得他后来元气大伤，差点没命。
加上神界历来以无欲无求无情为标榜，这听着就冷冰冰的地方，除了权势地位高人一等，到底有什么好留恋？
还是当妖怪痛快~
“那你们咧，你们修炼是为了位列仙班么？”
“不啊，”星纪开启了胡诌模式，“两个小妖精，哪里会想到成仙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析木也配合地一唱一和，破罐子破摔道：“对，还不如试试能不能在魔界寻个安身之处，日后给魔界尊主卖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星纪笑了，“对，给那个尊主……列焰？给列焰卖命算了。”
“咱们可以为尊主踏平神界做贡献。”
“没错。我们直接跑去迷惑那群神君，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合理得很。”
二位神君越扯越远，没多会儿就罗列出整套由妖入魔的心路历程，那熟练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幻想过这种事无数遍。
青袅噗嗤一笑。
此时此刻，她看向析木突然觉得很安心，没了先前那种担忧和忐忑。如有需要，青袅都想回魔界偷点她父王的灵丹妙药给她们两个，这样一来，她们的修为必定能大涨特涨，就毋需跑山里面自己苦修啦。
析木终于发现了她对自己身份的频频留心。三人谈话过后，析木以外出寻人为由先行离开，一出客栈，她就特意往城中人少的地方走，最后趁人不备跳上了钟楼里。
她知道青袅一定会偷偷跟来。
所以，析木只是悠哉地坐在钟楼边上俯瞰京都城景色，直到青袅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身后，她也没有惊讶。
“你来了。”析木坐在栏杆上晃着脚，点评道：“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慢欸。”
“哦？这么说来，你还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青袅左右观望，只见此处狭窄，四四方方的小钟楼高层唯有一口大铜钟悬挂着，旁侧搁了一根碗口粗的圆木棍，应是敲钟所用。边上四根柱子嵌着房顶而立，四面互通，内侧一排破败的长木梯直通地面，看样子，这座钟楼已经是废弃了。
析木笑了，问她：“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好像一直介意我凡人的身份？”
“为什么这么说。”青袅走向她，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栏杆上。
析木与她对视，正色道：“因为，很明显地看出来你今天比以往都要高兴。”
只是析木自己没发现，其实她何尝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松了一口气。凡人之躯无论是对她或是对青袅都是心中死结，一旦在意对方，就会下意识地想到对方终会生老病死，凡人阳寿短短数十年，对她们而言都是弹指之间。
如果非要为了这么点光阴耗费心力，怕是会很折磨。
青袅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如果你只是普通的凡人，那我就得好好考虑该不该喜欢你了。”
又有点太过毫不避讳，让析木说不出话来。
只是直面自己才对得起天地良心，一味逃避只会徒增悲痛，更不是她作为玄武镇该有的懦弱行为。今生虽不知自己缘归何处，可是青袅早早就夺走了她的人和心，想那么多其他又有何益。
“你我身份有别，当真不介意？”析木问她。
“不都是身在三界，分那么清楚干什么？”青袅凑近她面前，莞尔一笑：“说不定日后还是同界同族，我们既不是凡人，学他们的门当户对干什么？”
她说着话时析木便在看她双唇，说完了话，她就想俯身吻她。
青袅脸上一红。
“你那日的胆量不是很足么？甚至还将你自己的肚兜给我穿上……”析木回忆起当天的事一遍又一遍，非常难得地记起来一些细节。
比如……
“还有喔，你甚至记得做这件事。”
析木抬手一划，在这小钟楼范围内落下结界。这道结界能够让其他人从外窥探不了半分，而别人哪怕走近也发现不了她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