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能说，人间不快乐呢。
旧时常见有数不清的小仙或是神君因为眷恋红尘而私自下凡，惹出祸端后依旧选择轮回转世，甘愿到人世间受苦受难。那时候在想，他们是为了什么甘愿舍弃永生之体和法力？
到了今日，好像有点明白。
“九姐姐…”析木本就有些迷糊，被寿桯这么一吻更是整得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南北西东。“姐姐…”她只是茫然地在嘴边呢喃，不曾想，这细碎的嘤咛在寿桯耳中听来更像是醉人的酒，几杯下肚，寿桯就败下阵来。
她们两个虽然已经认识了万年之久，亲昵时也曾试过同睡一塌相拥而眠，只是那时析木还小，寿桯还能将她当作自己妹妹那样宠着，偶尔亲吻她的脸颊，只有姐妹之情。
但是析木长成眼前的少女模样之后，每每望见她与自己一般高的个头，寿桯的心里就会有迟疑。
她太闪耀，太吸引了。
寿桯总是躲着她的关心和喜欢不是因为她讨厌析木，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势必会沦陷，然后不可自拔，就像现在……
“姐姐，你…”
“十一，别说话。”
她二人就像是因为第一次认识对方，所以脸上红晕不散，想靠近却又有些胆怯。不知道什么时候寿桯已经在榻上躺下，而析木此刻正俯在她跟前，因为方才缠绵许久的吻而气息紊乱，眼睛一时望着寿桯的唇，一时又望向她迷离的目光。
这是什么？
析木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从来没试过和寿桯有这般亲近，或许是在梦里见过，可也只是一瞬，瞬息而散。她不是不想，只是更多的时候，她是不敢罢了。
“九姐姐…”析木还是执念于想要向她问出个答案，可偏偏寿桯不管不顾，只是一手强硬地攥着她的衣领口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动作。
“你…你还好么？”
析木问得呆呆的，却在无意识间揽紧了寿桯的腰，凑近她唇边，视线直往下走。寿桯摇摇头，仍是紧张地拉着她，眼里噙泪似一汪清水，看着无辜至极。“这是怎么了？”析木混沌的脑子因为她的眼神而有了片刻清醒，忽然想要停下自己的冒进。
是了。
九姐姐一向镇定自若，更是多年来恪守本分，从无越界之举。而今她们俩人在榻上纠缠，又是这么个状况……她必定是会恼了的。思及此处，析木蓦地慌了，一把便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却被寿桯拉住。
“九——唔！”
像是怕这一万年的情谊不留神就会稍纵即逝，寿桯在伸手去拉住她时，也仿佛赌上了这份沉重的感情。那一刻，什么神君什么私动凡心都不重要了，她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她离开，更何况是……“别走，十一…别走……”
寿桯将她拉了回来，然后整个人与她位置互换，一起重重地跌入软塌的怀抱之中。析木愣神了，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寿桯看，心乱如麻。
“你不是说，你对我从来只是姐妹之情，没有半分…没有半分其他么……”析木看着她，声音极轻，说着说着话甚至还有了哭腔，“姐姐，我不想过后又让你生我气……”
寿桯闻言，心里一阵疼惜。
“我不会生气的。”
“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刚才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事情会控制不了的。”
寿桯只是望向她，在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主动上前吻她，手上拉扯着析木身上的长袍，极尽温柔。析木快要溺死在她的这片温柔乡里，刚睁开眼时，便是寿桯说的三个字清清楚楚落在她耳边：
“我知道。”
九姐姐，今天可不可以待我去南天门看星星呀？
嗯？星承里的漫天星河还不够你看的？你这个小丫头。
星承里的星星虽然多，可是我想和九姐姐去一处旁人不会去的地方看星星，这样的话，九姐姐以后看星星都会想到我。
鬼灵精……
九姐姐，为何我送你东西，你不收呢。
十一……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你也可以送些给你的大哥哥和二姐姐呀？干嘛只对我这般好。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有何不同的。
不，你很重要。
九姐姐，你说当凡人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不知道呀。但是总有很多神君与仙君希望可以下凡当一个凡人，想来……在人间应该很快乐吧？
欸九姐姐，我今天新学到一个人间的词儿。
是什么？
我娶你。
九姐姐。
嗯？
没事，我就喊喊你。
对她动情的第一天，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久到她们自己也忘记了那一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寿桯混乱了，她总觉得耳边一直回响起析木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一句接一句的，都是她对自己剥开心来说的话。“姐姐……九姐姐……”再加上现如今析木在耳边低声喊着的，便更让人迷乱。
青龙宫的房殿是清一色的装饰风格，代表着方位的花纹图样藏在屋子里的各处，细心留意的话，就会发现有数百个之多。寿桯此处倒与另外两位住的地方不同，他们殿中不喜欢挂上轻纱罗帐，可是寿桯喜欢。
轻纱罗帐间，寿桯与析木二人衣衫尽褪，只松垮地挂在手边或者腰间，形同无物。
到底还是三界中灵，尽管她们没有当过凡人没有经历过那些动情之事，可情到深处，似乎有些举动循着内心感觉便能一一演变。析木也不知自己是为何想要这般，许是她的姐姐有着致命吸引力，让人很想靠近，很想拥有，又或是…很想欺凌。
她日思夜想的九姐姐，此刻正沉沦在这场拉扯里求救不得，如同陷入困境，手上无目的地想要抓取些什么，最后拉住了她的发丝，掌心稍稍用力地往前推了一下。
“析木……嗯啊……析木……”
“姐姐…怎么了，姐姐……”
“受不了了析、嗯析木……我受不了了……”
“怎么了…”
析木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欺身上前，正欲查看寿桯是不是真的哪里难受，却又闻得她喊：
“析木…难受……嗯、想…想要……”
弦崩了。
那根一直禁锢在析木脑子里的弦，好像在一瞬间断了个彻底，更如冥城之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烧光了析木的所有理智。
她上前吻她，尽量轻柔地配合着她，或轻或重，全都由寿桯此刻的呼吸快缓来决定。她的九姐姐确实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尤其是在这一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知、知道……”
“知道么？真的知道？”
“嗯…嗯啊对……你，你不要捉弄我……”
“我哪有。”
本以为寿桯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全身都没了力气，做不出一丁点反抗的。殊不知，在析木分神回答她问题时，寿桯还能一个翻身跨在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析木，也不允许她起身。
尽管，析木此刻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停留在她身体里。
哦？九姐姐还蛮强。
怎么这会儿还能有力气同她争辩呢。
析木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事情，寿桯却嬉笑着和她打闹了起来，与往日大相庭径，这样子与平日模样根本联想不到一起。怪欸，那个高冷至极根本不愿意跟她吐露半句心声的寿桯神君，原来也会有这么哄着她宠着她的一天。
“你才是我的手下败将。”寿桯摁住了析木的一只手就开始得意地莞尔，还没听到析木应答，她便察觉到眼前人正紧紧拿捏着约束她的把柄。
只是稍微地动了动，她就弃械投降了。
“你——”
“怎么了？”
析木笑着看她，佯装无辜。
那是根本不需要特别用心去留意就能感觉到的渴求，似乎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种寸步难行，所以总会在寿桯呼唤她时，她也一次次地在间隙中呢喃，动不了，太紧了，我动不了。
“析木…”
“我在…姐姐…”
“析木…”
“姐姐，姐姐…”
…
从意识混沌到清明，好像也是一瞬间。
那场欢愉的余韵过后，寿桯倚靠着析木细细回想方才的每一幕，心中欣喜又复杂。她抬头去看那人，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手上还不忘揽着她，似乎怕她是南柯一梦，睡醒了就会跑掉似的。
“那么多年来，我从来不敢面对你对我的感情，我真是一个胆小鬼，对吧？”寿桯笑着，伸手去抚摸析木的眉目，恍若隔世。“实际上，我根本想象不出我失去你会怎么样，我根本不舍得你离开我半点，更何况……如今要你彻底忘了我呢……”
可是析木，我不能成为你的弱点。
你是堂堂玄武镇，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有责任留守在这个位置庇护天下苍生的。大哥哥要断绝你与我们的所有情义，可是那太残忍了，你活了万年之久，很多事情你都应该记住，其实……你只需要忘记我就好了。
“析木…睡一觉起来便好了，放心。”
寿桯满目爱怜，趁着析木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翻找衣袍，然后小心地替她一一穿戴。这个鬼灵精，每次睡觉的时候总是睡得很沉，雷打不动一般，还真是好……寿桯情不自禁地笑了，打心眼里觉得她可爱。
可转念一想，这个鬼灵精以后可记不得她了。
所以一时的放纵是为了什么呢？看起来好像是为了报答析木多年来的情感而奔赴，好像是要在整个故事走到结尾前留给她一些什么。寿桯蹙眉，这般想着时便觉别扭，看来并不是这般。
“倒不如说，是我想要给自己留下多一点记忆，在以后你不再记得我的日子里，我尚且能翻出这些事慰藉自己，提醒自己你我曾有这么一份情……”
寿桯轻叹，抬手施了一个小小法术，殿内的各种摆设便恢复如常，包括那早已燃尽的熏香。
析木还是趴在榻上迷糊地睡着，嘴角还是上扬的模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寿桯在她唇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最终还是念出了那句从未动用过的咒语，从虚空间抽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缠驳成结，抹平在析木的额前。
“以后就是无欲无求的玄武镇大人啦，不再需要九姐姐的你，希望能继续活泼开心，依旧当那个最调皮捣蛋的小十一，知道嘛。”
寿桯终是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蛮隐晦的了，别夹别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