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周舟开始给湛泽语和曲诚清理伤口，但凤梨笙对这种事一窍不通，顶多给他打打下手，清理伤口的活儿只能由周舟一人来做。

他先给伤势最重的湛泽语上药。

湛泽语将上衣脱下，露出的上半身遍布着旧伤新伤，凤梨笙没见过这么凄惨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皱着小眉头，“很多人欺负你吗？”

湛泽语垂下眼帘，“嗯，很多。”

周舟也愣了愣，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湛泽语，“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混成这样的天灵根。”

湛泽语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顶多在上药时太疼，眉头才会微皱，“所以天灵根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被发现是天灵根后，湛泽语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可他本人连这天灵根到底是什么玩意也不清楚。

周舟细心地用小刀将他背上已经腐烂的死肉剔除，同时跟他解释，“修士共有天地玄黄四种，天灵根最少最珍贵，一般身负灵根者都是天资聪颖的奇才，修炼速度绝佳，黄凌空最常见，也最平庸。”

凤梨笙被勾起了好奇心，“那我是什么灵根啊？”

“我也不知，你可以去问问师父。”

周舟知晓凤梨笙非人族的身份，不想在这二人之前多加讨论这件事，对湛泽语和曲诚说道。“若是下回再被人欺负，去找你们的带队师兄，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你们是昊云宗的弟子？”

湛泽语听到他们话中的“师父”，再加上这间客栈里遍地可见穿着昊云宗弟子服的少年少女，那么能住在这里的凤梨笙和周舟的身份就十分明显了。

周舟点了点头，其余的没有多说，湛泽语也很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

周舟的手法很熟练，还没到半刻钟就将湛泽语身上的伤处理好，同时还能给凤梨笙讲解，“这种外伤很好处理，用修元丹就好，但对于修为低微的修士来说修元丹的灵力还浓厚，他们难以承受，可以选择将丹药磨碎敷在伤口处。”

既然凤梨笙跟着云悠，在他看来，跟着云悠当药修就是迟早的事，周舟便想着教他一些皮毛。

凤梨笙搞不懂周舟为什么突然教他这些，但他说了，他就乖乖听着，点头道，“嗯！我学会啦！”

“那你去用曲诚试一下。”

正在吃东西的曲诚噎了一下，咳了半天才缓过来，难以置信，“你们用我来练手？”

凤梨笙也踌躇不决，“要是我弄疼他了该怎么办？”

“把他弄疼了便让他忍着。”周舟颇有点冷酷无情，“不然还能怎么样。再者说了，我们没让他们出诊金，这已经是给他们占了个大便宜了。”

问林峰的出诊费可是天价，且还是有市无价，多少其他宗门的长老求都求不到，周舟自觉对他们已经非常仁厚了。

曲诚自知理亏，脱了上衣走到凤梨笙面前坐下，咽了咽口水，“那……那你轻一点。”

周舟鼓励，“没事，我看着呢，死不掉。”

实在是推脱不掉，凤梨笙只能硬着头皮上，拿着小刀，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开始挖伤口边缘的死肉。

“啊！”

曲诚不如湛泽语能忍痛，大叫了一声把凤梨笙吓了一跳，手抖了抖，戳到他柔软的肉上，几乎是瞬间就流了血。

凤梨笙脸色惨白，把小刀一丢，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啊。”

周舟没好气地瞪了眼曲诚，赶紧把凤梨笙抱在怀中哄了哄，“好了好了，别哭，他还没死，乖哦乖哦。”

曲诚见凤梨笙哭得一抽一抽的，眼圈红红的，还跟他说着对不起，心中也软了下去。

他是个孤儿，活到这么大全靠命硬，平日里受伤全靠熬，这也是他头次被人认真对待着疗伤。

还是个比他小的小孩。

曲诚抓了抓头发，“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疼，你就当我是大惊小怪，继续帮帮我？”

凤梨笙怀疑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真的吗？可是你都流血了。”

曲诚：“真的没事，哎呦哎呦，一直没上药，我伤口又疼了。”

凤梨笙一听这话，赶紧把丹药磨碎，敷在他的伤口上，还贴心地吹了吹。

手忙脚乱地将曲诚身上的伤处理好后，凤梨笙已经是满头大汗，呼出一口气，“原来云悠平日里这么累的吗？”

“那倒不一样，师父只需要施个法决就行，但我们还没到那个境界。” 周舟认真思考着凤梨笙的话，“若是你真的嫌麻烦，你可以去跟着师姐学毒，杀人比救人容易。”

曲诚目光惊恐地看着他，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湛泽语出声：“我可以跟着你师姐学吗？”

凤梨笙按住他的手，一脸不赞成，“不能杀人的，会被警察叔叔带走。”

“警察叔叔是谁？” 湛泽语听不懂这话，“他为何要带走我。”

“因为你杀人！”

“可我不杀人，人便会来杀我，我娘就是这样被杀的。” 湛泽语语气平静，看着凤梨笙，“那你口中的警察叔叔为什么没把那些杀我娘的人带走？”

凤梨笙呆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上辈子他活在和平的时代，爷爷奶奶告诉他不能伤害别人，但这辈子似乎非常不同，会伤害人的坏人很多，被伤害的也很多，凤梨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湛泽语低垂下眼帘，“对不起，是我多言了。”

凤梨笙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在他的小世界中没有糟心事，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所以他活得天真美好。

彼此之间沉默了很久，凤梨笙拿出一盒丹桂糕分给几人，他也拿着一块，慢悠悠地吃着，“其实，出门之前，临溪说过，这个世界坏人很多，要是我被欺负了，就要杀掉对方。”

临溪还教了他很多可以轻松杀掉小兔子的法决，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凤梨笙一个讯息：这个世界跟他之前生活得非常不一样。

他只能慢慢适应。

湛泽语点头：“你朋友说的对。”

“他不是我朋友啦，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长辈。” 凤梨笙笑了笑，“虽然他总是欺负我，但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藏在暗处的临溪默默摸出一颗留音石，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湛泽语点了点头，“所以，你师姐可以收我当徒弟吗？”

凤梨笙：“啊？”

凤梨笙爱莫能助，“……我也不知道，我很少见到师姐的。”

江荔平日里神出鬼没，看上去比云悠还要忙，凤梨笙很少有见到她的机会。

周舟：“别想了，师姐还没出师，估计未来几百年也出不了师，不能收徒弟。”

湛泽语十分遗憾，“真可惜。”

看他这样子，似乎真打定主意要在昊云宗找个靠山。

“也不用那么担心，以你们的天赋和灵根来看，可以拜个很不错的长老为师。” 周舟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谁知下一秒话锋一转，“当然，你们也要能活到拜师大典开始才行，半途夭折的天灵根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毫无背景的天灵根，那妥妥就是个行走的靶子，世家大族、无门散修，都是伺机而动。

直到天色渐晚，湛泽语和曲诚才告辞回到他们的住处，凤梨笙的房间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他趴在桌子上看着悬挂在夜幕的圆月，莫名担忧起他们二人。“他们真的会死掉吗？”

周舟在看一本药集，头也不抬，“谁知道呢？若是这两人聪明点，受了伤知道往我们这儿躲，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正如周舟所说，宗门考核持续了半个月，那两人几乎是天天带着伤跑过来，有一次甚至重伤濒死，要不是周舟的医术靠谱，这两个倒霉蛋早就去了命归黄泉多次。

甚至在这期间，凤梨笙也跟着学会了许多，到了最后甚至不需要周舟指导就能一个人帮曲诚处理伤口。

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临溪大大方方地站着，手中拿着留影石，将他处理伤患的样子录了下来，准备带回去给云悠看看。

要他说啊，凤梨笙跟着云悠当药修挺好的，平日里就是练练丹，救救人，也没什么危险，回去他就要和云悠好好说这件事。

看！这孩子多有天赋！

凤梨笙还不知道临溪已经还是为他的未来做规划了，他给曲诚上完药后整个人都累得不行，等到他们苏醒离开后，他就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周舟见他睡了，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房门。

没过多久，床上的小鼓包忽然扁了下去，凤梨笙感觉身上陡然变得很重，不舒服地啾啾了两声，下一秒身上的重担就消失不见。

此刻的房间里，临溪站在床头，金色的小鸟崽崽窝在枕头里呼呼大睡。

他拿出凤梨笙专用的小毯子，盖在他身上，想到刚才的画面，不禁轻笑出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要不是我在这儿，你怕是要当第一个被被子压死的神兽。”

凤梨笙睡得沉，隐约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在临溪的手指上蹭了蹭，发出轻轻的梦呓，“啾啾啾。”

临溪的灵力在凤梨笙体内运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看来还真的是累着了。”

他没再出声，将整个房间布置上一层隔音结界，免得有人来打扰凤梨笙睡觉。

……

“阿笙……”

“阿笙。”

“阿笙别睡了，快醒醒！”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凤梨笙下意识往被子里钻，可那人不依不饶，晃了晃他的肩膀，大声在他耳边喊他名字。

没办法，凤梨笙只好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黏糊糊的声音中满是困意，“怎么了嘛，我好困。”

“别睡了阿笙，你都睡了三天了。” 周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企图让他清醒一下，“宗门考核都已经结束，我们该回山上去了。”

凤梨笙猛然清醒，“啊？什么？什么结束了？”

周舟只好又说了一遍，“……过几日就是拜师大典，快收拾东西，今日游天城就要走了。”

凤梨笙急忙坐了起来，边换上衣服边念叨，“怎么会这么快，我竟然睡了三天吗？这么那么能睡啊，跟小猪一样。师兄你别急，我马上收拾好。”

他的东西不多，直接往手镯里丢就行。

“你睡的第一日我就去喊过你来着，但你没答应，后来遇到了临溪前辈，他让我不要打扰你睡觉，但我没想到你能睡三日。”

凤梨笙非常惊讶，“我不知道临溪来过。”

“大概是你那时已经睡着了。”

想想也是，凤梨笙把这事抛到脑后，将东西收拾好后反复检查他买的各种糕点，确定都带上了才出了房门，跟上几位师兄师姐登上游天城。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殿，熟悉的八卦，只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宗门考核的众人，其中就说到了湛泽语，他们对他很好看，甚至在打赌他最后会拜在哪位长老的门下。

凤梨笙好奇地问周舟，“湛泽语很厉害吗？”

“勉强可以。”周舟去看过最终考核，“这次考核他第一个出秘境。”

第一总会备受关注。

凤梨笙替他高兴，“好棒呀。”

游天城中新弟子和老弟子在不同的区域，因此凤梨笙一路上都没见到湛泽语和曲诚，回到昊云宗后，凤梨笙第一时间回问林峰去找云悠。

结果却扑了个空。

临溪一如既往地在小院子里晒太阳，打了个哈欠，“云悠不在，姚天璇把他喊去了主峰。”

凤梨笙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知道小师叔住在哪里吗？我在小镇里买了很多糕点，有小师叔很喜欢的丹桂糕，想送给小师叔。”

“哼！”

临溪忽然生气，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那么喜欢的小师叔连他住在哪里都没跟你说吗？那你还眼巴巴送东西给他，真没出息。”

他这反应，这酸酸的语气，凤梨笙很熟悉，上辈子的时候，他堂姐堂兄是一对双胞胎，生日在同一天。

要是他先给堂姐送了礼物，堂哥就是这样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凤梨笙迈着小短腿跑到临溪身边，笑吟吟地抱住他的手臂，“临溪临溪，你是不是吃醋了呀，因为我给小师叔带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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