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的这几秒，已经足够丹左上前到他身边了。他老习惯似的，一来便靠在乔亚身上，撩了他几缕头发在手指上玩，小声道：“实际上，我也有特别喜欢按按钮的习惯呢。”
虽然口气依旧轻佻，但这话实则不带一丝嘲讽，倒比他平时张口就来的许多废话入耳得多。
不过入耳归入耳，真要采纳他这话，还是两码事。
乔亚扫了眼自丹左一过来就乖巧如鹌鹑的吉米，淡淡道：“吉米，做好准备。”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上将再一次伸手，按下了按钮。
按下那一刻，乔亚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无论是随处可见的腐蚀性物质，还是炸弹或者毒药，脑海里都有了成形的解决办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亚等了1min，又按了一次，还是一样。
看来这条路确实不对，乔亚想。
而就在他准备拿出暴力措施时，丹左突然神神叨叨地往地上瞥了一眼，开口道：“我有一个想法呢，有没有可能，这个按钮控制的机关，并不在我们这一层呢。”
乔亚目光闪了闪，心领神会，“吉米，你马上去一楼看看。”
一楼？
吉米脑子虽转不过弯，好在执行力强，多话没有，唰地就冲了出去。
丹左往乔亚身上靠，“乔亚说话好有威慑力呀。”
殊不知上将一让，给他扑了个空。
他嘴一撇，显然是又想撒娇诉苦，幸好吉米脚程快，这边丹左刚摆出个表情，乔亚的终端就响了。
“老大，我到了，”他声音激动，“嫂子可真厉害呐，被他说中了，一楼地上多了个门，你俩快下来看看吧。”
终于等到了变化，事不宜迟，乔亚马上就拉着丹左往下走。
一楼光滑的地面上，突兀地暴露出半人长宽的金属门，从外面看倒没锁。吉米急性子，吉米和丹左刚看了个大概，就见他右手微动，线自他手腕窜出，直接绕到了门把手上，“老大，拉不。”
实际上吉米这样的急性子没有改掉，也和乔亚有一定关系。仗着一身本事，实力强硬，乔亚总是暴躁有余、谨慎不足，对于吉米的急性子也不曾多加约束。
不过换到现在，线的使用有了无法逆转的限制，乔亚也不得不思考多一些。
他做了个按停的手势，下一秒便拨通了朱莉的电话。
那边本就没什么收获，听乔亚这么一说，便以最快的速度往下赶，毫不夸张，乔亚刚挂电话不到10s，就瞧见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说不好这里面有什么，”乔亚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毛，继续道，“如果这里就是路易斯做实验的地方，不知道这底下关着多少个加比斯。”
闻言，朱莉也跟着啧了一声。
加比斯这类人，战斗技巧倒说不上有多强，但他们几乎都是混迹街头，真刀真枪中打出来的本事，狡诈的狠毒法子多的是，十分难缠。
要是单单只有他们三个hunter，哪怕来几十上百个，朱莉都不放在心里。但加上了布莱克和丹左这两个supporter，万一哪个地方没看好，被伤着碰着了，这问题可就大了。
“要不然你和丹左别下去了吧。”
她看着自家特助，满脸真诚。
布莱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感情上虽然千般不愿，理智总明白朱莉说的没错，刚想应下来，却听边上传来一句轻飘飘的‘不行’。
丹左不知什么时候就靠到了乔亚身边，他十分戏剧化地，把乔亚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一副没他不可的模样，撇着嘴，可怜巴巴的。
“我和乔亚离不开彼此呢，一秒也不行。”
朱莉&布莱克：……
吉米：“哈哈哈哈没想到嫂子你还挺粘人~”
乔亚从丹左张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他强忍着把人一拳揍飞地冲动，被拽过去的左手捏成了拳头，过了好久才徐徐松开。
上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丹左，咬着后槽牙说：“是，我不亲眼看着他，我怎么放心得下。”
朱莉&布莱克：……
吉米：“老大你放心，保护嫂子的任务交到我身上！我绝对会帮你护住嫂子，一根头发丝儿都伤不着！”
乔亚：“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吉米豪迈一笑：“咱这关系还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乔亚&朱莉&布莱克：……
“那你呢？”丹左解决完了自己的事儿，心情似乎不错，还问了布莱克一句。
被问的人默了一秒，神色间似乎流露出一点落寞，下一秒却又扬起温柔和煦的笑容，“还是不给你们再加负担了，我在上面等你们就好。”
自家特助这般配合，朱莉再满意不过，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丹左笑容敛了点，他似乎不太满意布莱克的答案，“一个人呆在上面也未必安全，说不准有什么其他的机关呢。”
末了勾勾乔亚的掌心，“乔亚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左右丹左都要跟着，再带一个supporter也没什么不可。况且丹左说的也不无道理，留他一个人在上面，说不定更危险。
“一起下去吧，”乔亚稳住朱莉，“有我在，不会有事。”
彼时场上除了丹左，无人清楚乔亚真正的情况。听到这话，想起他帝国第一hunter的身份，自然是宽心不少。
朱莉也就没再反驳，只右手一动，直接掏出两把枪塞到布莱克手上。
“你的实力我肯定放心，”她拍拍老友的肩膀，“以防万一。”
不过她也没想到，恰恰就是这两把枪，在之后的苦战里，成了他们转危为安的关键。
金属门看着沉，实际上吉米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它高高抬起，乔亚带着丹左先下到底，边走边有红外感应灯亮起，看起来倒是颇为高级。
朱莉带着布莱克，走的不如他们快，转过一个楼梯转角，眼看后面无人，丹左手上便亮起了深邃的蓝光。他贴在乔亚耳边，用气音说：“上将还想要保护除了我之外的人？乔亚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
两人靠得极近，乔亚转过头，看起来就像在索吻。
他眸色沉沉，语气笃定，“你们不会有事。”
这话和丹左预料中的回答相差无几，不过亲耳听到，他还是惹不住冷笑一声，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上将耳力更佳，此刻便已经拉开了距离，直到下到底，两人都没再有机会单独再延续刚才的话题。
地下室里和楼上大不相同，下到底就是狭窄的换衣间和消毒室，出了消毒室便是前、左、右各三个门，各贴有不同的标签。
前方是“中控室”，左边是“实验区（小）”，右边是“室验区（大）”。
往中控室的门像是从内被锁住了，吉米试了几下，打不开，左右两边倒是没什么问题。
“能从里面锁住，就代表着他们能从左右两边离开，”乔亚单手指了指右边，“我和丹左去这边看看。”
朱莉应了声好，转头也打算带着特助往里走。
“吉米和你们一起去，”乔亚叫住她，语气强硬。
朱莉也不矫情，谢了老友的好意，领着人便走了。
两队边走边沟通，大概也都对地形有了概念。
左右实验区对称而建，出了门，路由窄变宽，逐渐演变成一个大小约10平左右的小厅。左边靠墙，整齐放置着不少仪器。
丹左对着标牌看了一眼，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机身，“去年买的东西，磨损程度比楼上买了七八年的还厉害呢。”
“布莱克说过，去年3月2日，路易斯精神突然好转，”乔亚接道，“应该就和这个有关。”
此话说完，丹左也不再开口。
他们鲜少有这般沉默的时刻，就算在约拿镇，两人才认识不到半天，丹左也都话多得让乔亚耳朵爆炸。因而上将习以为常，只要丹左在，就不会有像当下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像有人把小杯子倒扣在心脏上，杯壁硬生生地压迫着每一次舒张，它收缩时的紧张，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完全没有办法得到缓解。可杯子又留有余地，勉力又能继续工作下去。
很难受。
乔亚掐了下手心，企图用身体上的疼痛把这份莫名其妙的感觉给盖过去。
他醒了醒神，目光放到了右边的房间上。
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监狱更恰当。
厚重的金属门，狭窄的透气窗，隐约可见里面还装得有防止攻击的单向电网。
“这和吞噬者一样，”乔亚上前两步，指了指，“特制的电网，防止hunter利用线从窗口逃出。”
他猫着身子从窗户往里看了一眼，5平米左右的小隔间里，只有马桶、水池和一张单人床。“里面也和吞噬者一样，”乔亚沉声道，“已经把人从里面带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再在这儿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监狱……”
“当然是为了激发我们最大的潜能！”
乔亚脚尖一转，只不过眨眼的瞬间，背上就绷起流畅的线条，把丹左护在身后。
他一言不发地望向前方角落，五条暗色的红线跃出他指尖几公分，似乎下一秒就要戳穿血肉之躯。
“大名鼎鼎的帝国第一hunter上将，对这些手段应该了解得很透彻才对。”
角落那边顿了顿，冷笑一声，“真不知道路易斯大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像你这样只有名气的软蛋，我一天可以杀几千斤。”
一个极瘦的男人慢慢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留着一撮小胡子，脸上明晃晃挂着蔑视的笑容，右手食指不停地用线转着一只锋利的陀螺。
“你后面那个是supporter还是keeper？”他舔了舔嘴唇，眼里冒出一阵精光，“要是supporter的话，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哪怕在三个月前，乔亚都不会留给他说这么多话的机会。
但今时不同往日，上将自觉沉稳了不少，耐着性子听他絮叨了一阵，才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暴起的红线应声而出，像箭一样直扑他命门！
那人反应也很快，指上的陀螺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乍看就像是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网！
“砰“地一声，乔亚的线竟然被这网挡了回来！
“这可是路易斯大人特意为我加强过的线，”那人在网后放肆地笑起来，“就凭你？”
话音未落，网和那人同时消失，他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迈到了乔亚身前，手起刀落，泛着冷光的陀螺直击乔亚面门！
乔亚动作更快，他似乎早就看出了这人的意图，此刻线覆右手，矮下重心，接下这一击的同时，左手的匕首已然出手！
怎么会这么快！
小胡子脑中登时警铃大作，拧紧了身子往后退，可到底还是慢了！胸口火辣辣的痛感——竟然被刺中了！
他眼中阴郁大涨，“我等你待会儿跪在地上求我，让我不要杀你。”
乔亚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