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是肯定杀不了，但把人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丽丽一来就看到了丹左嘴角的淤青，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多问。而汤姆就没有这些顾虑，他哥俩好一样问丹左是怎么了。

丹左瞥了一眼乔亚，冲汤姆撇撇嘴，“被我捡的小狗咬了一口。”

汤姆信以为真，边问边四处瞅，“小狗？丹左你什么时候捡的狗？在哪儿？能不能让我看看？”

丽丽拉住汤姆，友善提醒，“狗咬会留下齿印。”

“对哦！”汤姆恍然大悟，“丹左你说谎了！所以你到底是……”

“别问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丽丽打断了，女孩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找上乔亚，希望抓紧时间开始训练。

她目光坚定，眼神中的光芒让乔亚一时都有些感慨。

他许久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了，这种目光极少出现在乔亚接触过的人身上，他们没有陷入过污泥，因此也并不需要挣扎。拥有一切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理所当然，所以他们的目光永远光明，永远如同上位者，对下位者发出怜悯和仁慈。

可乔亚明白这样的目光。

他真真正正深刻地体会过，在绝境中拼尽全力，试图去改变现状，哪怕只有一丁点变化，都不舍得放弃。

这两天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他们需要学会什么？短短几十天的教导是否真的有用？

答案当然不该是否定的。

就算他们可能什么都学不会，依旧在自己离开之后受到欺压，但在这几十天内，哪怕只要有一点变化，都是值得的。因为无论在什么时候，何种处境，人都不该放弃希望，不该自暴自弃，被黑暗吞噬。

尽管他们的生活可能还是会不顺，力量依然弱小，但只要心中留有希望的火种，光明就总会有到来的一天。

而乔亚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尽可能教会他们保护火种的方法。

一开始依旧是枯燥的体能训练，丽丽昨天没有达到乔亚的要求，汤姆开始练习线的使用时，她还在跑。等到她喘着粗气跑好之后，乔亚还是带她回到了昨天那个地方，依旧是一模一样的要求，20min的逃跑时间和2min的找寻时间，乔亚晃悠悠地伸出一只手，“今天要是还能在规定时间里被我找到的话，就要再加5圈。”

丽丽十分笃定，“那就来试试看吧。”

看样子，女孩已经自信满满。

果然，她也没让乔亚失望，整整多出了5秒，乔亚才在一堆叶子里找到她。原来她昨天的失误只是有意为之，40分钟的时间让她有机会仔细观察并记录下周围所有情况，这才能找到最佳的位置，成功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确实有着超出年纪的冷静和聪慧。

但反观汤姆，乔亚有时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他们能够交换一番就好了。

如果丽丽是hunter，也许根本都不需要自己的教导。

但没办法，面对现实。

乔亚不得不腾出更多的时间教授汤姆，从如何发出单一线，如何将线复数化，再到控制线，乔亚讲得口干舌燥，却感觉听讲的人没有半点长进。不过看在他明显也已经累得不行了的样子，乔亚又忍下了自己暴躁的脾气。

熬到规定时间那一刻，别说汤姆了，乔亚甚至感觉比自己训练还要疲惫。

他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客厅，熟悉的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火盆和两堆砖。丹左穿着乔亚没见过的哈密瓜图案围裙，端着一盘穿着肉片的铁丝走了过来。

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身行头有多么可笑，坐下之后就施施然把铁丝发放到了其余三人手里。接着又添油加醋，给孩子们编了一个乔亚如何英勇打死野牛的故事，里面乔亚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丽丽听了没两句就开始摇头。

偏偏汤姆就喜欢这种烂俗的故事，越听越入迷，不时回头对乔亚做出个崇拜的表情，显然是完全沉醉进了丹左的故事里。

乔亚懒得理会，冷静地把自己和丽丽手上，穿着野牛肉的铁丝架到了砖头上。

火苗舔着肉片发出滋滋的声音，红色的生肉渐渐缩成一团，直往下滴油，肉香味儿随着乔亚的翻动越来越大，终于把汤姆从丹左的话里勾了出来。

他鼻子狠狠地吸了两下，眼睛直放光，“哇，野牛肉好香啊！”

“哎，为了区区的野牛肉，连汤姆也不想听我精彩绝伦的故事了呢。”

丹左做作地叹口气，凑近一看，“还没好哦，要再烤熟一点才能吃呢。”

他凑得太近，话还没说完，就听火盆里劈里啪啦响了一声，几颗火星往外一通乱飞，好巧不巧，直接就炸到了他镜片上。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基本是顾不上说话，先往后撤开距离再说。

但丹左却恰恰相反。

他嘴上立马说着：“好危险呀，火星竟然都冲到了我眼前了，真的让我大吃一惊呢，这样骇人的情景肯定已经成为了我的阴影，恐怕连做梦的时候都会被吓醒呢。”

可他身体依旧保持着刚才一样的姿势，连下意识地后仰都没有。

乔亚看他不慌不忙地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了个问题。

“你近视吗？”

“乔亚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再一次凑到野牛肉边上，似乎在判断它们能不能吃。

“难道是我取下眼镜之后的帅气面庞，让你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爱慕之情了吗？”他终于等到了第一批熟肉的诞生，给丽丽和汤姆一人递了一串之后，才又拿了一串送到乔亚面前。

没了眼镜，他略有下垂的黑色眼睛更加显眼。

无辜糅合冷冽，乔亚说不上来这种冲突的感觉是什么，但他对此却毫不惊讶，丹左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在这个谜团表面无论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过乔亚确实没猜错哦。”

见乔亚接过肉串，丹左又絮絮叨叨说：“我戴眼镜并不是因为近视，而是我这张温柔迷人的脸，要是没有眼镜作为遮挡，见到我的人肯定都很难想象，这样散发着魅力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历史老师呢。”

“我也是为了工作，为了给孩子们留下值得信赖的温柔形象，才不得不戴起眼镜呢。”

乔亚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哼了一声。

丹左耸了耸肩，一副‘你自己不信我也没办法’的样子，作势又要戴上眼镜。

可他刚捏上镜腿儿，一直安静着的丽丽突然开口。

“丹左，我认为你还是不戴眼镜更好。”

听起来像是小姑娘的爱美之词，谁不愿意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有迷人面庞呢。

乔亚扫了一眼小姑娘义正言辞的样子，没往心里去，丽丽虽然很聪明，但总归还小，有审美的偏好也很正常。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丹左听了这话，动作竟然停了。

他简明扼要地问：“丽丽真的这么觉得吗？”

丽丽郑重地点了点头，从乔亚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棱角分明的脸上看起来倒像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而更让乔亚难以置信的是，收到了丽丽回复后的丹左，手一松，放下了眼镜。

“好。”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表情还算正常，不过下一句立马就现出原形，眼角都笑出了几丝细纹，“谁叫丽丽是最可爱的女孩子呢，为了让丽丽开心，做出点这样的改变也是理所应当呢。”

乔亚本来还觉得他和丽丽一问一答都过于正经，听到这里，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就算丹左背后藏了许多秘密，但这两天接触下来，乔亚并不觉得他是一个会把小孩拖下水的混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丽丽对丹左有一种近乎野性的直觉，就像是拥有独特听觉的海豚，在广阔的海中都能听见同类的声音。

即使只有一次，她也能感应出，这副眼镜对于丹左来说，更像是划分出两种状态的面具。此时此刻，她也无法说出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看着乔亚和汤姆，她内心就突然有了这样的希望，希望在这样的时光里，和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是那个跪在地上和她说了许多关于旧世界故事的丹左。

许多年后，她向阿尔法说出这一幕，也十分庆幸自己曾经在这一刻说出了那样的话。

尽管阿尔法无法理解，她也不厌其烦又说了一次。

“因为人类所有的爱都开始于真实。”

当然，场上另外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察觉，他们一大一小，埋头苦吃，十分卖力。乔亚吃到后来也无法反驳丹左的行为，他仔细地想了想，这么多野牛就他们四个人，每天吃十顿都吃不完，之后还要找地方处理腐烂的尸体，不如当做好事，送给来帮忙的邻居。

而且他也不能昧着良心污蔑丹左，自己尝得出来，这些野牛肉嚼劲十足，肥瘦正好，确实配得上‘野牛精华’之称。

既然是这样，野牛肉就更不能断了。

送走两个孩子之后，乔亚伤口都还疼着，却又开始和丹左商量起下一次狩猎的事儿。

显而易见，上将大人迫不及待想使用线了。

“乔亚忘了我是个不被帝国承认的supporter了吗？如果不按照我姐姐的方法试一试，我可不敢保证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线能呢。”

丹左摸透了乔亚的性子，这次倒不说接吻□□了，姑且用‘姐姐的方式‘做了指代。

“毕竟光是握握手，肯定不行哦，说不定乔亚下次在野牛面前一发动线，就会死翘翘呢。”

乔亚沉默下来，他才不想和这混蛋有任何过多地接触，可现在问题又摆在眼前，要继续猎杀野牛，靠工具太费力，得不偿失；靠线又不安全。

不过问题在于，这家伙既然有把握能在40天之后让自己发动线离开这里，除了这个方式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如实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哎呀，乔亚怎么一眼就识破了我的小心机呢。”

他故作伤感地趴在桌子上，“难道我永远也无法和乔亚进一步接触了吗？”

乔亚一脚踹在桌子上。

丹左被狠狠震了一下，捂着下巴说，“接吻和□□本来就是最直接的办法，按照我姐姐留下的记录，说不定做一晚上之后的线能，都可以让乔亚杀死好几头野牛了呢。不过谁能想得到，26岁的上将大人竟然是个没有过性经历的小孩子呢？”

“说、重、点！”

“好吧好吧，知道乔亚这么抗拒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好，翻了好久姐姐给我的信，锋利的信纸差点把我光滑的手掌都割破了呢。”

他委屈地伸出左手，靠近指根的地方贴着一块大大的创可贴。

看着乔亚的脸色，他十分识趣地收回手，“好在我的牺牲没有白费，靠着我不同于常人得的辛勤和聪慧，在那张割破我手的信纸上面，找到了解决难题的方法。”

他手一合就放到了下巴上，看起来十分开心地样子。

“乔亚只要时时刻刻都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