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缄走回灰姑娘床边，轻声道：“抱歉。”
说着他扯开了灰姑娘的衣领。
灰姑娘至死仍穿着那条从天而降的金色长裙。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时缄从灰姑娘后肩处的衣物中，抽出一根薄木板。
“将她的遗体抱回来时，这根木板膈到我了。”时缄将木板举到眼前，像举起一把剑，“多亏了这块木板，我才能完整复盘她的计划。”
“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国王没忍住爆了粗口，他是真的搞不懂，时缄把他戏耍一通后，又在打什么哑谜。
“我是说，作为一名演员，灰姑娘很擅长利用舞台道具，而作为一名舞者，正如国王先生所说，她明白腰部有多脆弱，或许她的腰部曾经受过伤，所以她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时缄顿了顿，给出结论，“灰姑娘是自杀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不、不可能！尔筠怎么会自杀呢？”继姐捂住嘴，难以置信的颤抖着说道，“她那么年轻，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她跟我说过的，她以后要站到国家级的舞台上，她要全世界巡演，要当戏剧女王！她有很多梦想、很多计划，她怎么会放弃生命呢？她又不是真的疯了！”
后妈嗤笑一声，语带讥讽，“你在开玩笑吧？为了当新戏的主演，她舔了老板大半年，跟着老板四处应酬，才得到了灰姑娘的角色。这是她的第一个主演角色，一炮而红，还拥有了一堆疯狗一样的粉丝。她名利双收啊，有什么理由自杀？”
仙女教母只是默然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话语。从老板的罪恶被揭露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对一切现实都失去了兴趣。
超人姐、挡箭牌先生等人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时缄得出的结论太过离谱，就算他们想去相信，也很难真心信服。
“是啊，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事业刚刚腾飞，她为什么要死呢？”时缄转向刚才一直闹个不停，此刻却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的国王，他的视线约过国王肩头，又望向其背后的老板，“因为她的同伴离奇死亡，而她的求救传递不出去。”
仙女教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握紧的双拳中甚至可以听到骨骼的脆响。
时缄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黄衣之王》的诅咒对剧团里每个人的影响不一样。有人走进了一条岔道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死亡时身体早已变成了怪物，有人过着枯燥反复的生活，对离去的人没有半分记忆，有人靠着诅咒功成名就……眼见着这一切，灰姑娘日渐疯狂。”
“她是个‘疯子’呀，老板等人又从中作梗，因此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她没有办法，只能设计自己的粉丝，将他们引来剧院，再以自身的死亡博取关注，向外呼救，用她的死点燃这座剧场之上遮蔽真相的黑幕。”
“为此她做了多手准备，发布死亡预告，解锁私人手机，不停的暗示、引导粉丝将事件传播出去。其中最重要的是，她必须死在大庭广众之下，粉丝们的视线里。可演员都是剧本的傀儡，表演途中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如果选择死在两场演出的间隙，又没有足够的目击证人。所以她只能选择在每一轮演出的结尾，身体操控权回归的瞬间，实施她的计划。”
“演出的结尾，金色长裙悬挂在升降杆之下，旋转着从天而降。灰姑娘需要在裹好长裙的同时，确保金色长裙与升降杆顺利脱钩，使升降杆再度旋转上升。但这一次，她没有主动脱钩，反而暗地里在长裙的双肩处添加了一块横向的木板，用以支撑她的上半身。这就是她精心策划的自杀方案：故意运用错误的、容易致人伤病的肌肉发力方式，加上旋转的升降杆产生的外力，一击折断她的腰。”
“我猜最近她大概在舞台上扭伤腰部好几次，这不是光靠死志就可以轻易完成的自杀方式，她必然有所演练。”
沉默在休息室内蔓延，连继姐都没有哭，所有人皆震惊于灰姑娘的死亡真相。
在她最珍视的舞台上，在喜爱她的人们的视线之下，通过强行扭断腰肢的方式自杀，这是一个多么决绝又悲伤的决定啊。
该有多绝望，才能仅凭意志，强忍肌肉扭伤、骨骼断裂、内脏破碎的剧烈疼痛，强行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舍身引火，点燃这座罪恶的剧院。
“尔筠最近确实经常说腰疼……”继姐喃喃道，她的声音哽咽了。她朝着尸体走去，想要抓住灰姑娘的手。
仙女教母突然发出张狂的大笑，就像时缄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笑声疯癫中带着凄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死了是好事，对吧？哈哈哈哈哈，那个贱人、混蛋……陈尔筠……她是傻子啊……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一起去弄死老板，我愿意当她的从犯！”
仙女教母的眼眶通红，几乎淌下血泪来。
弹幕上也是一片哀痛之声。
“天呐，美女好惨。”
“呜呜呜呜呜好可怜的小姐姐。”
“愿她在天堂过得开心。”
“气死我了，我要杀了老板！还有他的那些狗腿子！”
“带我一个，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灰姑娘如果活着，绝对算得上传奇调查员。我都不敢想象，硬生生扭断自己的脊柱，堪称钢铁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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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缄走到老板面前，“老板，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板笑的轻松，“你都说了她是自杀，关我什么事？”
见他还是这么恬不知耻，时缄就放心了。时缄一把揽过老板的后脑勺，将他整张脸压向自己的腰腹部，动作简直堪称骚扰。
堂堂大老板，哪里经受过这种对待，老板正要发火，就看清了时缄腰间皮带中勒着的东西。
“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刚才你说的每一句话，剧团里每个人的反应，全部清清楚楚、一五一十的通过灰姑娘的账号直播出去了。你可以抵赖不认，但你的名声，你的利益，寄托了你所有梦想的剧团，从现在起，全部都将分崩离析。”时缄的声音从老板头顶传来。
老板原本挂着虚伪表情的脸，瞬间扭曲。
灰姑娘直播间的评论里，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老板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为了名利不顾人命！他去死吧！”
“灰姑娘太可怜了，无辜被卷进这件事，最后竟然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求救。唉，愿逝者安息。”
“日你妈退钱！我很喜欢这出戏，看过好几遍，气死我了消费者投诉电话是什么？”
“我来爆料，工作相关接触过这个老板，以前穷得叮当响，剧本卖出不去还自命不凡。听说他为了办剧院去借高利贷，最后还不上钱被高利贷揍到失禁。”
“噫——好恶心。”
“家人们，抵制这个剧团，别给他们花钱，别再让这个混蛋老板赚到一分钱！”
“好，抵制！”
“抵制！”
“抵制！”
时缄把腰间的手机取下，送到老板眼前。
随着事件发酵，弹幕的数量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在质疑老板的行为，传播他的罪行，越来越多的圈内人站出来曝光他的劣迹。
老板的脸色逐渐苍白，他终于意识到，事态已经彻彻底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灰姑娘直播间中的骂声还在继续。
“我也内业，我们boss说要向这家剧团学习，我给boss写了好长一段分析报告，结果到头来，这家剧团是个剽窃他人作品的小偷！”
“说到这个，《黄衣之王》到底讲了什么故事？”
“不重要了。《灰姑娘》，经典童话，《黄衣之王》，二手剧本，正在上演的这出戏里有哪点是这个老板的创意？他不就是个剧本裁缝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剧本裁缝，这词用得好！”
“好骂！老板脸都青了。”
“前面有知情人士站出来说老板毫无才华还自视甚高，我现在信了。”
手机屏幕上，“剧本裁缝”的评论直接刷屏。
老板脸色铁青，那些刺耳的评论一句句扎进他的眼睛里，他怒极反笑，指着手机屏幕破口大骂，“你们懂个屁！老子告诉你们，就算全世界都抵制这家剧团，老子也不在乎！赚大钱出名的是我，不是你们这些只会敲键盘嚼舌根的废物！”
高贵儒雅的皮囊被撕掉，老板不装了。
时缄看着男人狂妄的神色，觉得这个男人卑劣又可笑。为了名利，他能送朋友去死，能主动藏尸，他和他笔下的国王一个样，漠视他人的生命，只图自己的荣华富贵。
那就不要怪时缄用一盆冷水浇醒他的美梦。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故事，一直都卖不出去。”时缄凑近老板耳边，如恶魔低语，“以剧作家为人生目标的你，从来没卖出过一部剧本，多可笑啊。现在你确实功成名就，但让你成名的，可不是你的破剧本，而是黄衣之王的诅咒。没了祂，你什么都不是。”
这个男人曾经被否定过太多遍，拥有一部让他名利双收的成名作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所以，剧团倒闭身陷囹圄，承认抄袭名声败坏，是他应得的下场。
“你闭嘴！”老板一拳挥向时缄，面目狰狞得像是乱咬人的恶犬。
时缄灵巧躲闪，夸张又绿茶的轻抚胸口，“哎呀呀，老板打顾客了！”
老板一拳未中，径直冲向了电视机。电视机被他狠狠一撞，突然没了声响。原本的画面跳动几下，如烛火熄灭，屏幕上只剩一片黑暗。
紧接着，从黑暗屏幕的正中亮起一块光晕，光晕的边缘迅速向外蔓延，一段新的视频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
同样是短视频的格式，视频的右下角，赫然标着一个垃圾桶的符号。
这是一段已经删除的，不应该存在的视频。
休息室内的人们的注意力全被这个变故吸引，老板的脸上甚至闪过了一丝自我怀疑。
而秦书药轻轻“啊”了一声，略显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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