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组验尸房

解剖台上的尸体男子胸口缝合的Y字形伤口略显恐怖，但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男子平静的表情，眉眼安详，神色自然，嘴角微微翘起，如同进入了永不苏醒的甜美梦乡。

顾墨与霍仁身着白色医袍，两人合力将尸体摆放成侧卧位，看着男子脑后的画面，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这是……”霍仁瞪大双眼，“两根长钉吗？”

只见两根细长的金属呈“十”字形穿过男子的皮肉，一根从男子头部的后枕部穿到颈部的脊椎，另一根横穿肩颈，两根金属将男子的头部端正地固定住。

霍仁仔细地拍照，顾墨拿起工具将两根金属取下，放进托盘内，转过一旁的放大镜顾墨凑前看去。

“不是长钉，这两根金属最长的是30cm，最短的也有20cm，材质应该就是普通的钢，这种长度硬度的钉子，用锤子钉的话，会从中间断掉，也没有使用这种长度钉子的像是□□一类工具。

普通的钉子两端都是机器压膜成型，这两根金属的尖头很明显是自己磨尖的，痕迹也比较新。”顾墨边认真查看边开口道。

霍仁认真地记下，若有所思地开口，“那凶手应该是个工人或者是做相关的职业吗？”

顾墨摇摇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材料和工具也很容易找，无法限定凶手的职业。”

霍仁皱起眉头，“凶手也是真的残忍，居然用钉子把人的头固定住。”

顾墨摘下橡胶收到，闻言瞥了他一眼，“尸检的时候最好不要对凶手或是受害者的行为作出评价，你把物证尽快送到检验处，看看有什么发现，我去把验尸报告整理出来交给魏深他们。”

“好的，师傅，知道了。”霍仁立马站直，恭敬地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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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大队询问室

魏深与林原正在给那名男服务生录笔录，沈一柏在隔壁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男服务生的举动。

男服务生名叫彭杨，一家三本院校大三的在校生，学的计算机，成绩不好也不坏，家里只剩下一个姐姐彭淑，彭淑在一家外企工作，丈夫早逝，有一对双胞胎儿女，虽然工资比较高，但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辛苦程度也可想而知。

沈一柏可以看出，彭杨对与人沟通存在抵触和畏惧心理，过去应该受到过虐待或者是欺凌，或者经历过重大变故，并且，他对警方有些微妙的不信任感。

魏深与林原的问话让彭杨周身的黑雾有越来越浓郁的倾向，年轻男子的瞳孔微微放大，蜷缩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身前不安地互相揉捏抖动，两眼不安地看向桌面，一直不敢与人对视。林原的声音略大的时候，彭杨的身体还会微微抖动。

正常人遇到尸体，害怕恐惧之后的反应是寻求他人帮助或者是报警，而彭杨却选择躲避。没有完全了解彭杨的过去，沈一柏无法对他的行为做出准确的判断，目前唯一可以确定就是，彭杨不是凶手。

以他的心理状态没有这么缜密的思维和利落的行动力，但是无法排除他是否与凶手相识或是有联系。

正想着，钱叔推开沈一柏这边的房门，“小沈，彭杨的姐姐听到消息过来了，刘菲正在跟她聊，有些信息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听一下。”

沈一柏挑挑眉，跟着钱叔离开。

办公室内，刘菲正在与一名打扮洋气的女子谈话，旁边还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陪着她，彭淑看起来是个比较干练漂亮的女人，可能因为担心弟弟，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可以看出她一直在平稳情绪，配合刘菲的问话。

而那名男子虽长得普通，但是眉目之间有几分清秀，柔和又无害，此时正温声安慰有些紧张的彭淑。

刘菲看到钱叔带着沈一柏走进来，招了招手，向彭淑介绍道，“这是我们队的沈一柏沈顾问，沈顾问是云城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您弟弟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跟他多聊聊。”

彭淑站起身与沈一柏礼貌地握手，听到沈一柏心理学头衔的时候，很明显可以感觉面前的女子眼睛亮了一下。彭淑握住沈一柏的手仿佛都多了几分力道，“你好，你好，沈博士，我是彭杨的姐姐彭淑，这是我们邻家弟弟黎勇，他和彭杨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在一个大学。”

沈一柏招呼两人坐下，将热水向前推了推，点漆般的眸子澄澈诚恳，“彭女士，你先不要紧张，我们基本已经确定彭杨没有犯罪嫌疑，一会儿问完话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只是令弟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者目前还不能离开云城，后续可能还有些问题需要询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直努力保持冷静的彭淑闻言，立马激动起来，眼中也渗出一丝泪意。旁边的黎勇立马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没事了彭姐，我说过警方会查清楚的。”

彭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小杨的情况比较特殊，前几次他被人冤枉偷东西、偷窥，那些警察都不相信他，我不是说你们办事有问题，”彭淑怕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小杨的行为确实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女子尾音微颤，带着隐藏心中多年的委屈与愤怒。

沈一柏一直温和地看着她，既不表现出仿佛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怜悯，也不带任何的职责或是批判，如同没有任何味道的白开水，温暖无害，让人觉得哪怕隐藏心底最深的秘密也可以像他吐露。

“我也相信彭杨虽然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但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彭女士，您也应该清楚，彭杨的心理状态不太好。”沈一柏诚恳地开口

沈一柏警方的背景和学历让彭淑多了几分信任，深吸口气，也是抱有一丝求助的心理，彭淑提起勇气开口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六年前贝德中学的欺凌事件。”

刘菲有些诧异地抬眸，点点头，“听说过，贝德中学是云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六年前一名初二的女孩子自杀身亡，警方调查的时候一封告密信揭露了一群贵族子弟骇人听闻的欺凌事件，因为都是青少年，受害者的档案全部保密，那群凶手中有两人判刑，其他人被送去劳动改造。”

“所以，彭杨就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是吗？”沈一柏柔声开口。

彭淑忍不住掉着眼泪点点头，“是，所以从那时起，小杨就害怕跟别人接触，也不愿意说话了，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画画。不过，好在还有黎勇陪着他，小杨一点点走了出来，虽然高考成绩不太好，但是也是凭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我们都很欣慰。”说着，彭淑看向一旁的黎勇，眼底满是感激。

黎勇点点头，“小杨其实很勇敢的，但是因为不喜欢与人说话沟通，同学们都对他有误解，丢东西也冤枉他，在女更衣室路过就说他偷窥，就算最后查出来与小杨无关，也没有人诚心道歉。”

沈一柏抬眸不着痕迹地看着黎勇眉目间的愤恨，眼底微光亮起，却没有发现男子身上的黑雾，微微皱起眉头，继续问话，“彭杨为什么会出来打工呢？恕我冒昧，彭女士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黎勇连忙开口，“与彭姐无关，其实是我看小杨上了大学之后心理状态好了很多，想让他多接触些人，才鼓励他出去打工的。”年轻男子的眼底满是自责以及对好友的担心。

沈一柏不赞同地摇摇头，“陌生的环境会加重彭杨的心理障碍，目前还是让他尽量待在学校或者是家里这些熟悉的环境。”

彭淑与黎勇闻言连连点头，不住地请教一些心理治疗的问题。一番交谈，沈一柏的眼中，两人虽然对彭杨的经历有些愤怒和痛惜，但是并没有让人提起注意的恶念。

彭杨的询问也很快就结束了，看到彭淑与黎勇的一瞬间，年轻男子立马扑了过来，抱住彭淑的手臂，紧挨着另一旁的黎勇。

沈一柏送三人离开的时候，递给彭淑一张名片，“彭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需要正规系统的治疗，这是我一个同学的联系方式，他在青少年心理方面很有研究，你们可以跟他联系一下。对了，提我的话可以打折哦。”

俊秀男子眨了眨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仿佛有星光闪烁，故意缓解气氛的样子甚至有些可爱。

目送感激万分的彭淑等人离开，沈一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魏深和林原也已经回来了。

林原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烦闷，挠挠头，看着回来的青年，林原哭诉，“怎么办，沈哥，所有相关人员都问了一圈了，完全木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魏深一巴掌拍了过去，“急什么，又不是第一天办案子了，法医组和痕检组的结果还没出来，一会儿去催一下。”

林原瞪大眼睛，“痕检组还好，让我去催顾哥？还不如直接把我拍死，反正顾哥的尸检报告一向快，我不着急，您再等等，再等等。”林原讪笑一声，扶大爷一般伺候魏深坐下。

“其实也不算是没有线索，”沈一柏若有所思地开口，“小菲，麻烦你搜索一些贝德中学欺凌事件，最好是能把所有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资料都找到。”

魏深微皱眉头，“你是觉得这件事还是跟彭杨有关？”

“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我觉得贝德中学这条线可以跟进一下，”沈一柏声音深沉，“小菲说那次事件有两个人判了刑。”

“所以呢？都死人了判刑不是挺正常么？”林原疑惑地开口。

沈一柏拍了拍林原的肩膀，“没那么简单，中学生被判刑至少能说明两件事，

第一，这两名学生年满16周岁，”青年伸出修长的两根手指认真开口，

“第二，他们犯下了故意杀人、故意致人重伤或死亡，强（蟹）奸，贩卖毒品，防火，投毒这些罪行中至少一项。”放下手轻叹一声，青年缓缓坐下，“贝德中学的事一定不是普通的校园欺凌，彭杨的心理障碍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