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入职后，觉得颇不轻松。
第一令她不满的便是经常性的加班。
她每天都想着能按时下班，悠闲地逛个超市买个菜，然后再悠闲地做个饭，结果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五六天，得加班一两个小时。
经理不走，大家也不好意思走，小组长还说呢，“加班有加班费还能白蹭一顿晚饭，有什么不好？”他梳着大背头，脸上架着金丝边眼镜，说话时嘴角总是故意勾着，带着自以为很帅的错觉。凌霄对他讨厌得很，听不得他开口。“谁稀罕食堂的饭。”
原本她不开口时，整个办公室话语不断，传递文件的、咨询问题的、甚至互侃的，结果她一开口，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身上的目光一下多了好几道，她却毫不在意地继续敲着键盘：“我真的很想按时下班呐。”音量竟然丝毫不减，坐在里间的经理除非是耳聋了，否则必定听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经理走了出来，对凌霄笑了笑：“想下班了？那行，你走吧，不过你那个项目的策划方案周一得给我。”
众人看看凌霄又纷纷做自己的事。
今天是周五，她这个策划方案原本说好了是周三提交初稿，现在却让她周一就交，明摆着是故意的，但其实她也做得差不多了，周一也不是交不了。她蹭地站起身，抓起包就走：“好的。”
紧赶慢赶，还是比秦凰晚一步到家，她见秦凰正要炒菜，赶紧上前：“我来我来！”拿起锅铲的一刻心中窃喜：今晚终于不用吃秦凰炒的菜了。
“今天回来的早啊。”
“早什么呀，这个工作早晚得辞了。”凌霄嘟囔着炒好菜，又把米粥盛出来，端到客厅时，发现桌上的干花不见了。“哎？我花呢？”
“什么花？”秦凰从冰箱里拿出凉拌熟食，倒到盘子里。
“就我做的干花啊，沙发桌上的也没了。”这还是七夕节别人送她的呢，那天，她收了满怀的鲜花，兴致冲冲地跑到秦凰面前“炫耀”，结果秦凰却无动于衷，还羡慕起了自己，叹息道，“唉，我也老了，这些年也逐渐没人给我送花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浪漫啊。”她有些恼火，便把花供养着，后来又特地做成了干花供着，原本是为了膈应秦凰的，结果供着供着就忘了初衷，把它们当个普通摆件，都看习惯了，现在又忽然没有了，觉得有些空空的。
“没看到，大概化成蝴蝶飞走了吧。”秦凰将筷子递给她，“吃饭。”
凌霄冲着她努努嘴：“你赔我。”
“什么稀罕东西？”秦凰嚼着饭，“明天去买。”
周六俩人买完东西后，在餐厅吃饭，凌霄想起工作的烦心事，在那儿吐槽：“我可以加班，但是不能加班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一份文件颠来复去改了六七遍，最后结果和第一遍提交的版本差不多，这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有那个时间，我回来躺着看一会儿电视不好吗？哪怕是坐在家里被你骂，也比在冰冷冷的办公室改那些枯燥无聊的文件强一百倍。”
秦凰边回复朋友的消息，边说：“这都是你自己找的好工作，当初告诉你要你好好找的。”说完给朋友笑着发语音，“你要真来见我，机票我给你出。”
凌霄将点单的手机给她：“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你看看。”
“不看了，你点吧。”
凌霄将手机往桌上一放，气道：“我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手机？”
秦凰见凌霄阴晴不定，放下手机随口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情绪化？”
听到这话，凌霄心中更气，但服务员过来添水，她便生生忍住了，只是抬眸看了秦凰两眼。
饭后，两人逛街闲聊，谈到了“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凌霄“顺便”借此表达了自己的感觉。“所以，人不能以自己的性格就是如此为自己开脱。你不善表达，你又想要和谐的感情，那凭什么呢？就像我们之间，我要是有不满也是要告诉你的啊。”说完，语气中都带了点怒气，正经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情绪化？我为什么会这么敏感？当你用情绪化评价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原因呢？”
秦凰正拿了一件裙子往她身上比，听了这话后措手不及，将衣服挂回到衣架上，去凝视她的脸，只见她左顾右盼，一副对刚才的话置之不理的模样。
“我现在想一想。”秦凰顿了一下，慢慢走出了商店，然后也不顾身旁的人来人往，回头看着她说：“是因为你非常在意我，非常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而我却心不在焉，我没有让你感觉到被重视，没有让你感到被珍惜。”听到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分析，凌霄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回应，只是斜着眼看路人的脚后跟。她觉得秦凰的眼光有些炙热，刚想说些什么，额上一热，竟是秦凰摘下口罩吻了自己一下。“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事已至此，凌霄还能有什么不满，忍不住的笑意溢出了眼角，她搂住了秦凰的胳膊。“走走，去逛街！”
两个人又跑到游乐园玩，刚买好票，凌霄就接到了经理的电话，想让她去个会议上做场务。
还假惺惺地问了一句：“你有其他安排吗？”
“我有安排了。”凌霄直截了当道。
“能不能把你安排退掉？当然我也不是说强迫你什么的，只是这是公司的事，我们派出去的人是代表公司门面的，你考虑一下吧。”
凌霄挂了电话后向秦凰说明情况，不满地抱怨道：“我有安排还让我推掉，那还问我有没有安排！就是指定要我去，一开始就明说啊，虚伪至极。”说着更气了，“不管它，我不去。”自顾自向前走。
“凌霄。”
她不情愿地回头。
“你以前不还说要交更多的朋友吗，这机会不就来了。”
“什么呀，肯定又让我去陪客户，到那里端茶倒水。上次就是，还有个半秃子老男人一直盯着我，那眼睛不是在我腿上就是在我胸上。”
“还有这事！别去了。”秦凰正色道。
凌霄倒停了脚，伸手将发型拆散，然后随便拢了拢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不以为然道：“反正这种事以前也经常遇到，长成个人就逃不了被人看，只要不动手我都能忍。”
“不挣钱也不能受气。”
“你也就给我说的时候这样，你自己难道没遇到过这事？你碰到了难道要辞职？”她从包里掏出湿巾将口红擦掉，涂了点唇膏，“看人又不犯法。我就是说说而已，讨厌归讨厌，该干的事还得照样干，恨就恨周末也不能安稳。”
“我陪你去。”
凌霄却一把拉住了她，微微笑道：“我的好大人，知道你疼我，但也实在不用这样。倒不如你去书店把这个月最新的书买了。”
秦凰想了想：“行吧。我送你过去就去买。然后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啊？”
“我让我妈过来。”
“你这样指使阿姨不大好吧？”
秦凰扶着她的肩膀往停车场走：“我保准让她高高兴兴着来，欢天喜地着走。”
一直到晚上六点多，凌霄才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秦凰见她眉开眼笑，奇道：“走的时候骂骂咧咧，怎么回来时这么欢天喜地的？”
凌霄将购物袋放到沙发上，举手道：“发工资啦！我正在那里给甲方大佬倒咖啡呢，看到银行卡到账了，把我乐得直笑，经理还以为我是敬业，夸我服务周到，呵！”这大概是她工作过程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了，虽说数额微不足道，但也够她潇洒一把了，毕竟平时吃穿用度都不用她操心。
“这都买了什么？”秦凰拨弄着袋子看牌子，都不是便宜货。
“给你买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小玩意，都是这个季度的最新款，我一发工资就跑到商场买了。”凌霄从购物袋里抬起头来，兴奋地说。
“花完了？”
凌霄一脸理所当然：“昂，留着干什么？我又不用攒钱。”
秦凰检查着袋子，捏起一件轻薄的墨色纱裙，一看价格有些吃惊：“这个裙子一千九百八十八？”她虽不缺钱，但花钱却不大手大脚，平时穿的夏衣都是商场里的普通款，价格没有这么离谱。
凌霄展开裙子只往她身上比划：“大人，你又不差这几个钱，穿衣服直接去品牌店拿就好了，何必去连锁店买呢，虽然有时东西是差不多，但是你的消费层级应该符合你的薪资水平，素富贵行乎富贵嘛。”她一眼瞥过去：“你给我讲歪理，买东西只讲究四个字，物有所值。你这些玩意，溢价太高了，挑一两件退了吧。”
“退不了，我把小票给扔了。”凌霄摊手道。
“真是不错啊，要是让你掌财管家，我们就等着住桥洞吧。”
“所以我也没说要管呐。”凌霄说着就上来解她的衣服，给她套新衣服。秦凰转念一想道：“哎呀我自己来试，要是穿上好看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一百件也可以。”
秦凰便当着凌霄的面换上了新衣服，虽说贵是贵了，却是实打实地舒服熨帖，凌霄也不知道是怎么挑，各处尺寸也都恰到好处。凌霄围着她直转圈，拍手道：“太值啦太值啦，真的像山水墨画！”秦凰趁机将她一把抱住，道：“我想在手机银行里，绑定你的银行卡，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凌霄只顾贴在她身上欢喜，不假思索道，只是当秦凰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才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