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还没有把楚爸气出个好歹之前，凌霄赶紧跑了回去。

见凌霄还抱回了一床绣花被子，秦凰接了过去问：“这么远，怎么抱这个回来？”

“我妈做的，被面都是我妈绣的。”

秦凰只觉得手中的被子分量不轻：“你妈妈真是下功夫啊。”

“西子到了我们家后，我妈就成了专业的家庭主妇了，但是我爸又不舍得她干家务活，平时都是请阿姨打扫收拾，我妈就有很多时间写字画画，做菜绣花，不是我吹，我妈针线厨艺这些手上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要不怎么说你有福气呢？”秦凰将被子放好后，轻轻抓一把被面，确实比市面上的被子要柔软舒适得多，而且看花纹颜色，是和上次的枕巾是一套的。

凌霄凑过去，几乎将头埋到秦凰衣服里：“你也有福气。”秦凰抱住她，笑道：“是啊。”又随口问道，“这次回家和你爸爸处得还好吗？”

“啊，还行吧——什么算好呢。”凌霄支支吾吾地答完，就顺势压到秦凰身上，手脚不安分起来。

秦凰见她如此觉得有事，便猜着：“又和你爸爸吵架了是不是？”

“哎呀，没有。”她说着就要去脱秦凰的衣服，结果刚动手就被秦凰翻到一边去了。“我听你这语气就知道是有，你给我老实说话。”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凌霄只好磨蹭着坐好，坦白道：“我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了，我爸气得不轻，扬言要把我赶出去。”

“你没和他顶嘴吧？”

“我哪敢和他顶嘴，我恨不得向他跪下了。”

秦凰自然愧疚，叹气道：“那你怎么跑回来了？”

“他看见我气得饭都吃不下，我何必还在他眼前晃悠。不过，你放心，他拿我没办法的。”凌霄又凑到秦凰身边，抱着她笑道，“因为我说服了我妈。我爸可听我妈的了，虽然他嘴上不认。”

“辛苦你了。”秦凰拍了拍凌霄的脸颊。

“真的辛苦。又要参加宴席，又要出柜，又要和我爸斗气，现在回来了还要改论文呢。”说到这里，凌霄还是觉得心里有根刺，想来想去还是想说一下，便躺倒秦凰腿上，“老师让我改论文。”

“他让你改你就改呗。”秦凰揉弄着她的头发。

“我上次去他办公室，在他桌子上看到了一本书，好像还是你以前送的，是什么书呀？”

秦凰不以为意，只顾欣赏凌霄颈部优美的线条，随口道：“我送他的书太多，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本。”这不经意的话让凌霄更加难受，不满道：“你都没有送过我书。”秦凰扯扯她的耳朵：“每月月初，你自己都会买一摞新书回来，况且，我还给你充了电子书的年度会员，你从来也不缺书看。”

凌霄撇着嘴坐了起来，高声质问道：“那他就缺书看了吗？”

秦凰满心兴致想和她温存一下，结果不知道这人怎么了，突然吃上了陈年老醋，刚才还小鸟依人着，现在说变就变了。

见秦凰不说话，凌霄又说：“我都看到了，那本书的扉页有你给他写的字，他还不让我看，护着和什么一样。”她说着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你们怎么这样啊，分明都离婚了，还留着彼此买的东西，他当初买的书和笔，你都还好好地保存着，我每次看到他买的书，看到他给你写的字，我都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秦凰静静地看着她。

这话问得凌霄心中一凉，她没想到秦凰对她用这种语气，像是失去耐心的谈判者，质问无理取闹的竞争对手。她又羞又气，跳下床跑回了自己房间。

秦凰早就叫了外卖，原本想和凌霄说说话就去吃饭的，结果外卖到了，人却在屋里不出来了。她走过去敲门：“还吃饭不吃？”连个回音都没有。

年纪不大，气性不小。她只好自己吃，可是这饭到了嘴里却没多少滋味。

为什么要保留着彼此的东西？凌霄的话像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让她被迫追忆那些前尘往事，那些充实踏实的日子，那些被人爱护守护的日子，那些对一切感情充满期待的日子，虽然早已成为过去，但却牢牢地驻扎在心底成为她的一部分，以至于每每有不顺心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去从中汲取力量。

是，美好过后是带来了伤痛，疼她爱她的人也成为了别的人，在别人眼里，最后她什么也没有，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可是，她不这么认为。

难道只是因为结果潦草，过程就不值一提了吗？难道向前走，一定要放下过去的所有吗？人生是她的，她可以任意选择，保留想保留的，丢弃想丢弃的，这样有什么错吗？

她随便吃完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厨房中盆子落地的“当当”声将她惊醒，捋了一把头发走到厨房门口，一个人影正蹲在橱柜前翻东西，除了凌霄还能是谁。

她打开灯，倚到门框上看着凌霄：“泡面我放在那上面的柜子里了。”

凌霄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秦凰睡在客厅了，如今见她猛地出现在门口，还是吓了一跳：“你怎么醒了？”起身从柜里翻出泡面，又要去烧水。

“客厅水壶里有开水。”秦凰走过去，将身上的披肩裹到凌霄身上，“出来也不知道穿件衣服。”说完又去冰箱拿出牛奶给她热了。

凌霄喝着秦凰热的牛奶，披着秦凰裹上来的披肩，不禁感叹道：“你也太暖了吧。”

秦凰坐在桌前打哈欠，甚是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暖怎么办？不过是一句话没说好，你就要赌气。”凌霄一面呼噜噜地吃着泡面，一面娇声道：“那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嘛。”

“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秦凰拿过凌霄喝过的牛奶喝了两口，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你当初也是见过我俩的状态的，我问你，我是不是和他有很多快乐的时光？”

凌霄抬眼看了看秦凰，低头道：“是。”

“那你觉得我应该把这些快乐忘掉吗？”

凌霄吃了几口泡面后，只好回道：“不该。”顿了顿，闷闷道，“可我还是不舒服。”

本来还有睡意沉沉，但看凌霄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秦凰已经彻底清醒了。“那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没有他的话，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呢？而且，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也不可能和你过的这么快乐。”

“你这样说我更不舒服了。”凌霄抬头说，“你是不是还想说，你现在用的那些技巧还是跟他学的啊？”

秦凰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叹口气自怨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舒服。无非就是觉得我和别人睡过，不是清白之身了，辱没你了，所以开始找各种理由来嫌弃我了。那我怎么办？我去洗肠子下洗胃好了，顺便再把子宫给摘了。”她这一招以退为进打得凌霄猝不及防，急得要跳脚：“我没有我没有啊！别说你和一个男人睡过，就算你和天下的男人都睡过，我也不嫌弃你。你在我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啊。”秦凰歪着头看她，眼神充满怀疑。她连忙一股脑表真心，“你喜欢我老师，我觉得你眼光很好啊，我也喜欢我老师，我没有想让你忘了他。当初我就是看你们十分恩爱，才向往爱情的，你们俩的CP我是十分嗑的。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但你们的感情那么好，我又不能有所行动，当时还想，如果是一夫多妻制的话，我就可以勾引我老师，然后和你在一起了。”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她赶紧补充道，“我只是想想，我从不违反社会道德的。”

秦凰几乎想开怀大笑了，但是还是克制了一下，用满是笑意的眼睛盯着她问：“那你还不舒服？”

“我就是不舒服。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辜负了你，你还对他这么宽容？他都结婚了，凭什么还保留着你的东西？”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迷茫起来了，愁眉苦脸着甩了下头，“我，我就是吃醋嘛，我控制不住。”

秦凰敛起笑意，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了，把面吃完。”看她吃完后，起身道，“走，带你舒服舒服。”

凌霄满腹狐疑地跟了上去，在书房的书架前站住了脚。“啊？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干点啥呢。来这干什么？”

“是看了哪本书，让你看了想瞎了眼？”秦凰问。

她悄悄瞄了瞄秦凰，大胆指认了那本包着精美书皮的《小镇畸人》。

秦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翻开扉页看到了刘哲的寄语，唇边浮出一抹浅笑：“原来是这句话啊。”她将书递给凌霄，郑重道，“如果让我在埋怨和原谅中选择，我会选择原谅。如果让我在忘记和怀念中选择，我会选择怀念。如果让我在过去和未来之间选择，我会选择未来。毫不犹豫。”说完，指了指书，淡淡笑道，“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的就是你的。所以，这些书全交你处置。”

凌霄心里的那根刺忽然变成了一颗水草，软软地在心中招摇。“这可是你说的呀？”她得意地拿着书趴到书桌上，抽出一支笔开始在扉页上作画，过了好大会儿，才搁下笔，拍手道:“大功告成。”

秦凰看过去，原来是两个卡通的女孩，正是她和凌霄的模样，两人勾肩搭背向着远离字迹的方向走去，神态甚是潇洒。她不禁捧起书本细看，笑道:“这下可好了，你再也别指望我把它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