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啸寒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周粥的提议，到了周粥的落梅院其实已经后悔了。

但周粥也没有说话不算话，将他安顿后果真出去了。

楚啸寒到现在都不相信周粥会真的把补天丹捧到他面前，只是带着一种嘲讽的心态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他现在彻底的废人一个，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姑且就如周粥所说，在这儿等个几天也无妨。

周粥给院子设下禁制，交代了四神兽自己要回周家一趟，叫他们好好照看楚啸寒。

做完这一切，周粥火急火燎地下山了。

周家是江原府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府邸修建得十分气派，跟电视剧里的王府差不多。

在这样显赫的大家族里出生，又是备受瞩目的嫡子，也难怪原身周舟会养成那样任性骄纵、目中无人的性子。

这次回来，周粥没有通知任何人。

不想和原身家人碰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这次回来本就是做贼来的，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没错，周粥所知道的那颗补天丹的下落，就在周家。

周家内部藏有补天丹的消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除了周家家主，也就是原身周舟的父亲周震以外，应该就没有人知道了。

周粥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因为在原身的记忆里，曾有一次听父亲醉酒后说漏嘴过。

据周震所说，他曾救过一人，那人为了答谢他，拿出了这颗补天丹。

原身一开始不相信家里有这样的至宝，若有的话为何不拿出来给他用？

他虽以双灵根资质为荣，但谁也不会嫌自己的资质太好，在他的观念中，周家的好东西应该都是属于他的。

在他一再的追问下，周震只得解释清楚了缘由。

原来，他救的那个人是个魔修。

别看现在魔族几乎已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十八年前，仙魔之战如火如荼的时候，人修和魔修打的交道可不少。

只不过那时候两族之间关系可谓是非常之僵硬，人族许多修士都对魔修深恶痛绝，谁要是敢帮助魔修，那势必会被同族修士攻讦，所以没有几个人会像周震一样，愿意对魔修施以援手。

那名魔修为报恩拿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这枚丹药。

但周震特地找人看过，这枚丹药是专门针对魔族修士的体质精炼而成，人族修士恐承受不住其中霸道的药力，反而损伤灵根。不建议随便拿来用。

不敢用，也不敢拿出去卖。

因为和魔修有关，怕惹来事端。

所以这枚补天丹，一直被周震藏在周家的禁地中。

原身知道人修不能用后就对这颗补天丹失去了兴趣，将这段记忆抛在了脑后。

机缘巧合，又被周粥捡起来利用。

虽然确实有人修不适用这个前提在，但是周粥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让弹幕觉得他有些价值而已。

眼前当务之急是把真的补天丹送到男主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确实一心想助男主重塑灵根，至于后面的事，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了。

周粥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周家，进门便直奔目的地。周府的把守对他来说自然形同虚设，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禁地。

周家的禁地是宗祠所在地，设下了严密的禁制，确保只有周家血脉才能进入。

周粥双手结印，破开了防护结界，进入了禁地内。

这里除了祭祖以外，平时一般是没人的，所以也没有看守者。

周粥循着记忆走到了一扇门前，掏出匕首将手割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按在墙上一个凸起处。

沉重的石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周粥缓步踏入门内。

“来者何人！”突然一声苍老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

周粥被这浑厚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同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向他袭来，他闷哼一声，被压得双膝跪倒在地。

周粥心中惊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据说有些世家大族的大能仙逝后会留下一缕神识，为子孙后代做传承，这样的存在被称为“守护灵”。难道这就是周家的守护灵？

求生欲旺盛的他赶紧规规矩矩地跪好，“不肖周氏子孙周舟，惊扰了各位先祖，还望先祖见谅。”

说完磕了个响头。

“周、舟？”那声音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略一沉吟，“你是周震的儿子？”

周粥赶忙点头，“正是！”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对面似乎在打量他，周粥不敢轻举妄动。

那声音冷哼一声，“风雷双灵根，倒是个好苗子。”

周粥嘿嘿一声，“先祖过奖。”

“只可惜，都这个年纪了还未筑基，可想而知不是个勤勉苦学之人。该罚！”苍老的声音话锋一转，对周粥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周粥大惊，“不、不是的先祖，我很勤勉的，真的！我如今已拜入归元剑宗的山门，外门弟子之中，我的修为是最高的，没有人比我更厉害！真的！”

“是吗？”那道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似喃喃自语地道，“如今修真界的小辈都这么不成气候了？”

“罢了，你便在这儿好生历练一番，突破了筑基再出去。以后也当好生勤奋修炼，接替你父亲支撑起周家的门楣。”

“啊？？？”周粥如遭雷劈，他只是来取补天丹的，怎么突然就要被压着修炼了？

“等、等会儿……先祖，晚辈贸然闯入其实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周粥低下头酝酿了一下，再抬起头时满目神伤，“晚辈心上人不幸重伤，灵根被废，修为尽失，急需补天丹让他重新振作，晚辈是来取丹的，希望先祖能够通融，告知丹药所在，放晚辈离去。晚辈在此承诺，出去后定会勤勉刻苦，早日筑基！”

周粥说得铿锵有力，就差指天发誓了。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在周粥紧张的等待中，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你心中牵挂你的心上人，急着出去，那想必会更加用心冲击筑基吧？”

周粥眼中期待的光芒噗一下熄灭，神情变得麻木。

一本功法不由分说地扔到了他面前，“废话少说！你既进来触发了试炼，那便只有突破筑基完成试炼才能出去这一条路，这是规矩。”

这么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是吧？

周粥咬了咬牙，“那补天丹……”

“完成试炼，便将补天丹给你。”

……

楚啸寒从自己带来的一堆行李中，翻出了一个小布包。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婴儿用的襁褓，以及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

这，便是剑宗掌门在捡到楚啸寒时，他身上所有的东西。

楚啸寒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在这世间没有归处，也看不见未来。

就算有一天莫名其妙从世界上消失，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自嘲一笑，捡起了那枚戒指，慢慢攥在手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是杂灵根的废物体质？”

难道他真的注定一事无成吗？

就在他愣神间，忽然听到戒指里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想变强吗？”

楚啸寒猛地一惊，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戒指。

“是谁在说话？！”

过去十六年间，他无数次把这枚戒指拿出来把玩，连上面古朴的花纹都被他磨得光滑了些，可却从未听见什么陌生的声音。

这枚戒指没有丝毫灵气，输入灵力也没有任何反应，应该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才对。

但是现在，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声音是从戒指里传来的。

之所以是“感受”，因为那道声音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识海中的一样。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变强吗？”那道陌生的男音，低缓深沉，带着一种无法探测深浅的神秘。

楚啸寒咬了咬牙，“我当然想！那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有谁会不想变强？

“我可以让你成为当世顶尖的强者，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以把所有欺辱过你的人踩在脚下。就看……你敢不敢用我的方法了。”

听到这话，楚啸寒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乃魔族护法，镜敛。”

“你是魔族？”楚啸寒惊疑不定，“魔族不是……”

“都躲在无尽处龟缩不出，对吧？”那人自动帮他补全了剩下的话。

楚啸寒沉默，眼下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魔族打上交道，被当成身世信物的戒指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

镜敛继续道：“那是因为我们都在等。”

“等什么？”楚啸寒下意识问。

“等下一个…能开启魔神传承的人。”

楚啸寒瞳孔一缩，心中一片震惊。

在很久以前，魔修和人修一样，都在此界自由行走。

那时候两族恩怨并不深，在人族修士看来，魔修就只是“同为追寻大道，只是路子不同的道友”而已。

区别在于，人修用灵气修炼，魔修用魔气修炼。

这也是因为，魔修聚集之地环境恶劣、魔气四溢的缘故。

“魔神的传承”是存在于魔族中的一个传说，传说在魔族深处有一件至宝天魔杵，谁能得到，谁就能拥有魔神的力量。

本来，这一直只是个传说，直至十几年前，一个名叫百里无极的大魔头横空出世，竟真的拿到了魔神的传承，成为了当世最强者。

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四分五裂的魔族统一了起来，世人皆尊称他一声——魔尊。

这个大魔头的确够强，也够狂，一个人挑起了魔界和修真界之战，将当时的修真界屠得血流成河。

最后，修真界虽倾尽全力将魔尊封印了起来，但却损失了当时几乎全部的顶尖战力。

至此，修真界一蹶不振，迎来了寒冬期。

魔族失去了首领，并没有对修真界展开打击报复，而是退守至无尽处，避世不出。

如今的修真界，早就不见魔修身影。

楚啸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通过一枚戒指和魔修联系上，而且对方似乎一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告知了自己的身份，还吐露了他们的野心。

不过也是，像他这样弱的人，对方要杀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似乎确实没有怕他泄密的必要。

楚啸寒眼眸闪了闪，继续镇定地交流：“这和我有何关系？”

“我只是剑宗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小弟子，资质低下，容貌丑陋。”楚啸寒自嘲一笑，脑子里蹦出一个极其可笑的念头，“你不会觉得，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那什么魔神的传承吧？”

戒指静默了一阵。

镜敛缓缓道：“为什么不可能？”

楚啸寒心猛地一跳，这下是真的震惊到头脑一片空白了。

“你知道…百里无极，他跟其他魔修不同的点在哪里吗？”

楚啸寒被这个问题吸引，缓缓回过神来，好奇地问：“是什么？”

“他是混沌神魔体。”镜敛道，“天生最适合修魔的体质。”

“你也是。”楚啸寒还未说话，就被镜敛一句话砸得昏头转向。

他脑中空白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是什么？”

“你没听错，你是混沌神魔体。”

那一瞬间，楚啸寒红了眼眶，不知道该大喜还是大悲，种种浓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绞得他心痛不已。

混沌神魔体……

天生适合修魔的体质……

“哈哈……哈哈……”楚啸寒惨白一笑，眼眶里蓄满了泪。

为了突破自身资质的桎梏，他日夜修炼、废寝忘食，用尽百般方式，从未有一刻懈怠。

结果到头来……却告诉他，他天生就是块做魔修的料？

在仙门正派长大的孩子，怎会待见魔修。尤其他们这一辈，都是听着大魔头百里无极的故事长大的。将振兴修真界当成己任，对魔族十分不耻。

楚啸寒就更不用说了，他脸上还有魔纹，背后可能藏着一桩与魔修不共戴天的惨案，他对魔修一直都是十分反感的。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的资质你自己了解，修魔是你最好的路。”镜敛道，“容我提醒你一句，修真界对百里无极深恶痛绝，若是让他们知道你同百里无极一样是混沌神魔体，他们绝对容不下你。”

楚啸寒眸光闪了闪。

镜敛这话不算危言耸听，当年的百里无极给整个修真界带来了极大的阴影，致使修真界发展倒退数百年，许多名震一方的宗派就此消失，到现在修真界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若是楚啸寒是混沌神魔体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仙门不适合你，入我魔宗吧。”镜敛的声音好似会蛊惑人心，“你难道就不想变强？难道就不渴望力量？你甘愿在仙门庸庸碌碌蹉跎一生吗？甘愿浪费你绝佳的天赋吗？说到底，魔修和人修只是修行方法不同罢了。入我魔宗，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如果是周粥在这里，一定会说：别信啊老铁，这是传销，这是诈骗，这是画饼！他在骗你走上绝路！！！

可惜，周粥此时并不在。

楚啸寒眸光不停变换，没有轻信：“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我是被剑宗掌门捡回来的，若我真是你所说的混沌神魔体，为何他没有看出来？”

镜敛停顿了一秒，“你可知，你脸上的魔纹从何而来？”

楚啸寒瞳孔一缩，因为浑身紧绷脖子上暴起了青筋，“是你？”

“如果不是我在你身体上下了禁制，你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了。”

楚啸寒呼吸都粗重了，“是你给我下的禁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吗？”

“想知道你的身世，那就来无尽处见我。”镜敛道。

楚啸寒紧紧咬牙，“除非你先告诉我，否则别想让我听你的！”

镜敛呵笑了一声，“我就算告诉你，凭你现在的本事，又能做些什么呢？”

楚啸寒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

“不管你想做什么，在这修真界，拥有实力才是根本。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似是感受到了他翻滚的情绪，镜敛接着道：“我就在无尽处，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前提是你有这个自保的能力。”

“不过，你的资质不适合修习仙法，想要变强只能修习魔功。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

楚啸寒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魔修？”

“我可以发心魔誓——”镜敛想也不想地道，“保证给你的功法没有任何问题。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所以不会在你的功法上动任何手脚，这点你可以放心。”

“等你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来到无尽处，我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到那时，你会心甘情愿地加入我们魔族。”

作者有话要说：周粥：据说龙傲天小说当中经常会出现一个神秘老前辈帮助主角猥琐发育……你就是那个糟老头子吧！？

风华正茂的镜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