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灵州银装素裹，天际山巅浑然一体，连成白茫茫一片。因着才下了两时辰，地面上的雪只堆积了不深不浅一层。

帐篷外冰天雪地，大楝树披上雪衣，傲然而立，一片一片的雪花如同头顶晶莹小帽的精灵小人在嬉闹，悄然落在地面上便完成此间乐趣。

“歘——”帐篷被骤然拉开，似乎连里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起来。

帐篷很快又被紧急合上，帐篷内凝固的空气悄然流动，一个身姿挺拔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

只见其人身披火红狐裘，披风只到膝盖下，露出狐皮靴，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锐利锋芒毕露的眼眸。

齐沧拿着木耙将帐篷顶的雪耙下来，积雪扑簌簌地顺着帐篷滚落，被轻微压弯腰的棚顶陡然伸直。

很快他便将所有帐篷上的雪扫落下来，帐篷周边的积雪有脚背高，齐沧干脆用铲子将前方的积雪全部铲到一边去。

“呼——”齐沧呼了口气，白雾袅袅，在半空中凝结成冰晶，倏地藏入雪地中，悄然不见。

凛冽北风裹挟着飘雪，齐沧来到了棚架前。

棚架四周捆着简陋的席子，牲畜捆着破被单，栓在了不同的木桩上，木桩根部埋在地面。

为了给它们御寒，这些席子被单每一条都功劳居高，齐沧还将带着棚顶的板车打横围在了棚架四周，确保牲畜不会直面残酷的寒风。

放在木盆里的水已经结冰，齐沧一耙下去将冰敲碎，又从众人合出的几袋草料掏出半袋子草料来，放在它们面前的木盆里。

完事后，齐沧看了下四个昨夜放置在帐篷旁的空桶，里头约有5厘米，他将桶里的雪倒在一起，提着大半桶雪，带着一身寒气转身回到帐篷里。

徒留三个空桶在原地。

“下雪了哈哈哈！”齐和鸣醒过来后坐在床铺上，床铺最底下是厚厚的干草树叶，中间是两张席子，上面是床褥和被单。

见齐沧进来后，他一骨碌站起来，就想穿上鞋子跑出去玩雪，“我要出去玩！”

齐和真扯着他，“不给去，外面好冷，会感冒。”

齐和鸣一脸兴奋地回他，“不怕，二哥，蛋蛋不怕冷！蛋蛋可以打很多很多个雪球！”

“淘淘弟弟，走呀……”说完他一脚踩进小皮靴中，还想扯姜同新一起出去。

“咳咳……”姜明念被烟熏得直呛，刚两个炉子都在生火，帐篷内黑烟浓浓，好在齐沧进来后，冷风一灌，消散了不少。

“手冷不冷？”姜明念问道。炉子生好后，他接过木桶，利索将雪分成一分为二，倒入瓦煲里烧，剩下的一半则留着下回。

木炭正烧得红彤彤的，大量热量将帐篷内的温度一下子拉高，他们纷纷围坐在一起烘烤着。

“不冷，我在外头铲了一会儿雪，”齐沧说完后见齐和鸣还在扑腾，便道，“齐和鸣，你要出去，以后的好吃的没你份。”

齐和真抱着他，说道：“听到没有？出去就没你份。”他又凑到耳边，恶魔低语道，“甜甜的糖水和糖果，香香的肉干都没有咯。”

“这人好可怜哦，蛋蛋分他点点哦。”齐和鸣听了笑哈哈，蛋蛋真是个好孩子呢！小手拍拍自己的圆肚皮，开心想到。

其余人：“哈哈哈哈哈！”

齐和鸣一脸茫然，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满是无知，见了大家都在朝着他笑，竟也跟着傻笑起来。

齐沧：“……”

你小子原来大名叫蛋蛋，不是叫齐和鸣！

“蛋蛋，齐和鸣是你的大名，蛋蛋是小名。”齐和欣见状，终于好心地提醒这个还在傻乐的弟弟。

齐和鸣左看看右看看，从众人揶揄的笑容中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嘴上还不服输，“哼，我今天不想去玩雪了。”

热水咕噜噜地沸腾后，齐沧用瓢舀了半瓢热水，灌进水囊里，而后依次给姜明念齐荣齐胜他们灌了七八个，终于灌完后，才再次伸手出去将剩下的雪倒进去继续烧。

水囊的冷水与热水相互交融，转瞬就成了适宜暖和的温度，正好用好洗脸刷牙。下雪天也没别的事做，倒是可以把之前经常躲着人进行的刷牙洗脸搞一下。

这玩意时下真算不得便宜，至少他们村里就没人愿意买牙粉来用的，都是用杨枝、柳枝、葛藤等苦辛味的枝条进行洁牙，就连盐水漱口那也是舍不得的。

要不然他真的愿意把所有牙膏牙刷贡献出去。

这个时候，姜明念他们四人一人拿着一把刷牙子和牙粉，他又当着大家面将多余的几柄牙刷和两盒牙粉递给齐沧，“给……”

齐沧接过去端详了一番，发现刷牙子为木柄，刷毛应该是动物毛，瞧着倒是与系统的牙刷相差无几，齐沧将刷牙子换成牙刷。

牙刷沾上牙粉后，入口微凉，薄荷清凉，带着淡淡的青盐味以及难以形容的药味。齐沧皱着眉头上刷刷下刷刷，恨不得立马掏出两罐牙膏出来。

“用这个，这个好用。”齐沧悄悄将牙膏塞到姜明念手上，上头还有个小勺子。他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做出能用的牙膏，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其他牙膏出来。

姜明念手掌一翻，将木盒挡住。他幽幽看着齐沧，这人在他面前就没想过藏……

事实上，在聪明人面前确实没法藏，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你对象，除非能做到永远不拿出来，只要拿出来就肯定露出点蛛丝马迹，届时一被发现，俩人之间的信任尽碎，有何感情何谈？

还不如坦坦荡荡，就算信错了人，他想做点什么事，怕也是不能够，毕竟除了姜明念，也就只有齐和康感受到了苗头。

姜明念干脆将牙膏摆出来，嘴上却揽过去说道：“我还有这个，当时买了……”齐沧挑眉，悄悄在他手掌上比划起来。

他略微缓缓，感受到手掌上清晰的笔画，“这个是牙膏，也好用，给你试一试。”

“好。”

见二叔公一直往这边看，齐沧便将没用过的刷牙子推过去，“二叔公，这给您。”

齐二叔公连忙拒绝道，“不要不要，老头子我不要。你们年轻人刷！”这什么劳什牙膏牙粉一看就是贵价东西，他可用不着也还不起。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找人敲打一番，怎能随意霍霍别人的东西呢。齐二叔公一边想，一边推回去。

齐沧敷衍两句后，又转头亲手帮姜明念勺牙膏到牙刷上面。

其余人在旁边见了直打趣，“哎哟喂……”

姜明念被笑得脸都红了，因着是下雪天，昨晚他便将脸擦洗得一干二净，眼下白净昳丽的脸蛋才算第一次亮相，暗沉黄色的皮肤褪去，原就精致小巧的五官更为突出优越。

只见他粉嫩的嘴唇微微抿着，卷翘浓密的长睫毛呼扇着，水润透亮的星眸藏着羞涩。

李寡妇揶揄道：“哎哟，姜寡夫郎倒是长得很绝色嘛，前头的丈夫肯定……”

话是这般说没错，只是，眼瞅着齐沧与姜明念明显互生情愫，这时候她非得给你来一句“姜寡夫郎”“前头的丈夫”，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齐沧脸一黑，这女人真的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原本欢快热烈的气氛瞬间凝固，李寡妇的女儿李小苗见了赶紧扯着她娘的衣袖，小声哀求她别乱说话，“娘……”

李寡妇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起来，“怎么……不是冲……”

“李、招、娣！”齐沧一字一顿道。

“冲喜死了丈夫”这几个字还未出口，只见齐沧面如点漆，黑沉沉的，十分骇人，李寡妇讪讪地闭上了嘴，这才后知后觉冒了一身冷汗。

姜明念倒也不是很生气，冲喜是事实，他拦着想要开口的齐沧。

“嫂子为人倒是很棒，”只不过，不生气不代表不在意，姜明念笑了笑，接着说道，“只是有点出言无状……”

火光照得脸颊白里透红，浓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呼扇呼扇，眼尾的泪痣愈发明媚夺目。

“……”听到一半以为姜明念会是个敞亮的、觉着遇到知音的李寡妇已然笑成一朵花，转瞬笑容僵在脸上，由晴转阴。

不过她也知道她这回是结结实实踢到了铁板，便强颜欢笑地附和道：“对对，真是对不住啊，嫂子是无心的。”见大家都在看她乐子，她还是笑着道歉。

好一个能屈能伸的妇人。

“好哦。”因着知道她的为人，姜明念没说其他，不咸不淡地应承下来后，随后低头认真洗起脸来不再理会她。

李寡妇只好将火气撒在女儿身上，怒掐了李小苗一把。

此时，冰封三尺，雪飘万里，而帐篷内却是一片和谐欢乐。

齐和欣与兰夏几个妯娌在李寡妇那都吃过暗亏，眼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早就洗完的齐和真则默默蹲在旁边吃着柿饼，吃完柿饼吃糖果。

边吃边琢磨着，他们在说甚？怎么还没有说完？好饿！嗯嗯呢柿饼好吃！可惜不能多吃，再来块奶糖吧！

齐和康齐若森俩堂兄弟凑一起，啧啧称奇，他爹/五叔的准“夫郎”不是个会吃亏的，挺好啊！

齐沧可不管其他人怎地想，水热烧开灌好后，他将干粮放进空空的锅里，开始热饼子。

趁着大家三三俩俩聊着自己的事时，齐沧贴了贴身边姜明念的手背，触感像暖玉般暖和细腻，他伏在耳边悄声说道：“小念小念，干得漂亮！”声音低沉，磁性悦耳。

姜明念被夸得耳根子一热，使劲搓了搓耳朵，直将耳朵搓得整个火辣灼热起来，可喜悦宛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被骤然投入万丈火海中，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泡。

满腔恋慕似袅袅水汽蒸腾，氤氲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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