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们几个在家把衣服收拾好，干粮也准备个两旬左右的。”齐沧说，“不管之后发生什么，有了这些，一有动静咱就能立刻带着走。”
“爹……难道！真的要打仗了！”齐和康一脸惊恐。
“别慌！咱先准备起来，用不用得上都是好事，爹先出门，你带着弟弟妹妹，可以吗？”齐沧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托付重任的齐和康脸色一敛，眼神中透着坚定，“好！”
“干粮整起来，用家里那袋子白面，甭管浪费。”
“好！”
齐和康拉着齐和真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齐沧见他们有模有样，就出门去了。
齐和康拿了两个木盆，一人一边开始掺入温水，和起面团来。
这活儿他们家除了还小的齐和鸣，谁都会，只是以往都是掺点其他东西进去。
纯面粉的面食，基本上就没怎么吃过。
两人很快就和好面团，用干净的布盖着。
齐和欣牵着齐和鸣刚好回来，就被打发去收拾他们两个的衣服。
等待发面的时候，齐和康按照齐沧的吩咐，架起大锅烧好，无油无水，将面粉倒进去，开始翻炒。
俩人轮换，一直翻炒，直到面粉变黄。
……
祠堂。
齐大见人来得差不多，也不准备等下去了，他放声道：“不等了，关门。”
将祠堂外的视线完全阻隔住后，他这才让齐元海将他们兄弟几人午时在县里是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这……会不会是想太多了啊！”
“我觉着不像，你看啊，县令的媳妇儿子都跑了，还有元海他们酒楼是掌柜也跑了……衙役紧急召回衙门……”
“嘶——不会是又要加税了吧！杀千刀的！”
“还真可能……”
就在大家都众说纷纭的时候，齐沧发现面前的一老年汉子竟一脸凝重。
便示意齐大看。
齐大见他弟暗示他，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他老二叔好似有话要说，便将大家伙的生意压下去，“都小声点！二叔，您怎么说？”
齐老二是原主的亲二叔，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二叔很是照顾他们兄弟几个。
齐老二在族里名望很大，见是他，大家纷纷闭上嘴。
“咳……”齐老二沧桑的脸上满是担心与忧虑，“加税倒是小事了，怕就怕在，征兵啊……”
众人闻言，好似纷纷被重锤击中，恍然一惊，是啊！除了加税，还有打仗啊！
这日子越过越难，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万一有一天打起来了怎么办，可总是心存侥幸。
毕竟庐州和唐州数月前就纳入了安北，安北可是赢了！而且他们永宁县在安北下方，再怎么也打不到这边来。
现如今，真的不会打起来吗？就算不是这边打，眼瞅着战火接连簸箕几个州，安北军需要的兵力愈发得多，他们永宁县难道就能完全不受影响吗？
“应该……不会吧……”齐大春迟疑道。
“……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从北地逃过来的，”齐老二眼神深邃，声音悠长。
齐老二逃难时还是个十岁大的小孩，北地那会儿刚被收服不到三十年，却遭逢大雪，接连的大雪摧毁了房屋，也摧毁了一户户人家。
他们齐家村好多人都冻死了，好不容易开春，还未等救灾粮下来，疫病竟先行一步。
好在他们村因及时处理了尸体，未见有人感染。
但再待下去，没有粮食怎么办，而且万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十岁的他便跟着爹和大哥逃出北地。同行的都是齐家村的人。
路上有人毒死，有人病死，所幸那会儿没有现在干旱，倒是没有饿死的。
他爹在路上数次带着他们齐家村成功躲过灾祸，又顺利抵达永宁县。
二十多户人拆成七八户一个村，因着逃荒路上的种种成功落户还算富庶的大田村，他爹便顺应大家的意思当上了话事人。
等他们也娶妻生子后，落户大田村的齐氏族人逐渐多繁荣起来，他哥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族长。
现如今，族长是他侄儿。
“二叔公，当年你们跟咱这个又不一样。”
“蠢！老家伙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麦粉还多，当年疫病，你以为县里的人逃得没我们快吗？他们早跑了。一有事，最机灵、跑得最快的便是这些人！”
齐沧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便附和道：“二叔说得在理，人有田有地，开着店铺的，身价这么丰厚，要不是真的出大事了，他们能逃吗？”
“没错！老五说得对，”齐大一拍手，“说明啊，这事已经不是他们用钱可以解决的了！那……有什么事情是那些用钱解决不了的。”
齐元海：“要么便是赋税重到他们无法承担，要么便是被坑到血本无归，要么便是打仗了！”
“打仗”二字如雷贯耳，连秀才老爷都这么说，他们这才开始感到害怕了。
“怎么办……！！”
“……我家就我跟我两个儿子……”
“你家算好了，我家就一个成年汉子，便是我……”
有人家底还有一些，便问道：“应该可以用银子抵吧，就是不知道多少？”
每年的劳役都可以用银子抵，二两一个人，兵役的话……估计没个十来两下不来。
“你这汉子是半分脑子都不用，要是能用银子抵，人家老爷还用跑吗？”
“那怎么办！族长，咱也逃吧！要是征兵，我家就一个儿子啊！”
齐沧见他们一人一嘴的总算说到这上面来，与身边的齐大对视一眼后，悄声说道：“大哥……我准备南下。”
“什么！”齐大倒是没想到老五这般果决，大家都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已经做下决定。
不过想也知道，老五一家就他跟康小子，不论谁被征走，底下三个小孩都将很艰难。
齐元海也为他五叔的决定惊讶不已，他一直觉得他爹才是他们齐家最为果决的那个，没成想，他五叔才是！
要是逃荒，那肯定安南是最为合适的。安南节度使那可是，很久以前便让朝廷都得忌惮他三分，这几年更不用说。
都说天下四分，分庭抗礼。
事实上，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是安南，安西与安北则只是俩小弟。
他们永宁地属河州，河州再过两个州，便到了安南的边界关州。
与江南隔着一千八百里，跨过六个州，只是山路不好走啊。
但如果真的要乱起来了，他们除了南下，别无他法。
他五叔可真牛，齐元海是万万没想到，佩服地看了一眼齐沧。
且不管齐元海如何佩服，齐沧是觉得真的太磨叽了，越拖越下不了决定，还不如快刀砍乱麻，只要带头的人动起来，那么其他族人见了肯定也会跟着。
至于那些顽固分子向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除非征兵就在眼前，否则他们是不可能跑的。
历来的带头的族长要是都做不了决定，那其他一向看族长办事的族人也不可能做得下决定。
“大哥，时间不等人……我寻思着衙役这会儿回衙门，估计还没出发，要是再拖下去，今晚不来，明晚也得来！”齐沧暗戳戳透露，“而且，咱大田村可是离着县里最近的几个村，要是真的征兵，咱可跑不过官兵！”
齐大长叹一声，他从他爹那里知道很多他跟着祖父逃荒事情，可万万没想到，轮到他做决定了，是逃？还是留？
他们齐氏一族好不容易从北地逃到这生根落叶，这才多少年……一时间齐大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巡视了一圈，将各人的表情纳入眼中，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齐氏一族的兴衰万万不能断在他这。
哪怕他再是不懂，但安南的程大将军，齐大还是知道的，要说如今有谁还能将这破碎的大祁朝扶一把，那便只有他了。
“为今之计！只有南下！”
“什么！族长！我可不愿意逃荒啊！”
“我也不愿意，咱从出生便在大田村，能逃哪里去。况且逃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族长，咱不能躲山里吗？”
“族长……”
“闭嘴！”齐大怒喝一声，“不想走了可以留下，这事儿我不逼你们，想留下的便留下，想走的……”
“想走的，明日天微亮就出发！过时不候！”
齐沧直接给齐大拍板，而后留下一句“大哥，我先回去收拾跟准备干粮了”就跑了，也不管齐大原地直接愣住。
“爹，我们也赶紧回去收拾！万一明日就来人了咋办！”齐元海扯着齐大出门，完全不给剩下的族人歪缠的机会。
“哎……！！族长！！”
“秀才老爷！！咱再琢磨琢磨啊！”
“呵——我看啊，他们是故意的，想这样逼我们一起跑，反正我不跑，我家可是二十亩呢，更是五六个成年汉子，就算征兵，也不怕他！”
“也是啊……你们家就好了！”
“……哎……二叔公！！怎么你一大家子也要跑！一个个都准备逃了！那我也回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