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钻狗洞已经是穆钱给了狗洞最大的脸面，可谁知道，卡在脚上的竹筐竟是比狗洞都要大，穆钱大半个人都进去了，只剩脚和竹筐卡在了外面，怎么拉怎么扯怎么换角度，都没办法把竹筐甩掉或者拉进来。
“褚兄，你快点啊！快点！”秦谦拉着他的手不停催促。
“我知道我知道！脚卡住了！”穆钱已经很用力在蹬了，无奈那竹筐实在卡得紧，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秦谦默了片刻，从腰带里面掏出来一把匕首，双开刃的，一手握着竹筐竹篾，一边不停摩擦，试图将卡脚的竹条锯断，只可惜效用颇微。
“人呢！怎么不见了？！”声音的靠近让两人都停下了动作，一齐屏住呼吸，竹筐卡在洞口，又被杂草掩映着，一时间竟然没被他们发现，就这么在旁边转悠了几圈之后，朝着另外的方向追去。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穆兄怎么会在这里？”穆钱终于把那个破竹筐取下来了，只不过鞋面已经被竹筐划烂，露出里面的线头和布料，穆钱只能勉强把他们摁一摁，别待会走路给自己绊倒了。
“没想到褚兄竟然也在这里，”秦谦一脸笑意，一点不像方才被“追杀”过的人一样。
穆钱整理完后就站了起来：“方才他们要找的‘楚沐’……就是穆兄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褚兄，”秦谦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倒很自在地讲起缘由，“我来梁溪，其实是听说这边粮价便宜，想过来收一些的。”
穆钱上下打量他一番，虽然穿得是人模人样，但少了商人那种味儿：“我看你也不像个奸商啊……”
秦谦笑出了声，倒也没反驳。
穆钱好奇：“既然你过来收粮，那怎么会被人追？”
秦谦：“褚兄不是都说了嘛，我是奸商，奸商自然是人人喊打的。”
穆钱见他言词闪躲，显然是有不能同外人言道的事，也就没多问。
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见着人走得差不多了，便要去赴购粮的约：“我还有事忙，先告辞了。”
秦谦似乎并没有同穆钱分道扬镳的意思：“诶，褚兄，一起啊！”
“跟着我干嘛？”穆钱有点不满。
“我怕待会又遇到他们，褚兄打不过，我替褚兄护个法。”
穆钱心想：这人要是能打得过何必还要钻狗洞呢？但他并没有戳穿，只客气的同秦谦说道：“穆兄，我是要去谈生意的，你跟着我……不太合适吧？”
*
甩掉了秦谦，穆钱在街上买了双新鞋之后，便去往了约定的茶楼，发现同他商谈生意的李公子早已经在那处等候，看到他进来时，竟还有一瞬的惊讶，只不过转瞬就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褚兄！幸会幸会。”
“李兄，久仰久仰！”这位李公子是庐陵的张启生介绍的，穆钱也是第一次见，年纪二十出头，听说是梁溪最大的米粮商人，还是家族企业，所以不管此人手上是否有货，找他引路总是没错的。
两人坐下寒暄了一番，穆钱也就开门见山了：“李兄，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就不绕弯子了，李兄手里有多少，我都可以收，至于这个价格……”
穆钱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加价买，虽然他有钱，但也不是特别想当这个冤大头。
“这个不急，不急……”李棋替穆钱倒了一盏茶，“褚兄想要的，我们都有，就是不知褚兄此次前来，可带了信物？”
“信物？”穆钱下意识重复了一句，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凉了。
李棋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啪的一声放下茶壶：“来人！”
穆钱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虽然心中有了部分猜测，但表面却依旧装得很疑惑：“李兄，你这是何意？”
“你和楚沐是什么关系？”李棋拉着脸问他。
“我只是来购粮的，李兄为何总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穆钱装得很是无辜，“若李兄不想做这笔生意，直言就是，在下也好另寻他人。”
李棋嗤笑一声：“江南如今的米粮生意，岂是随便一人，都能做得的？”
江南粮荒，粮价疯涨，虽有利益追逐，但并不代表粮食的收购价格一定会高。
大周虽有分田制，也规定了土地不可买卖，但在动乱时期，底层农户们手中有的筹码，就只有土地，为了生活，很多农户早已经将农田抵押给当地的富商或者田主，再被富商和田反雇佣回去打理农田，田主给与一定报酬，每年收成都归田主所有，粮食从源头上，就已经被捏在了田主和商人手中。
等到了欠收的年份，田主就会抬高米粮的批发价，从田主，到商人，再到店铺，层层加价，最终又被百姓高价买走。但这种普通的欠收年份，无论如何加价，也不会太离谱。
当遇到了比较大的饥荒或者灾祸之时，米粮越发希贵，这条产业链上的利润被放大无数倍，那些权贵就会闻着味儿的追过来，掌控米粮的产销链，将售卖的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说句不中听的，那种时候，顶上的人想让谁赚钱，谁就可以赚钱。
穆钱听过这样的故事，但穆公子到底在京华城有点名声，以前遇到了，要么有人碍于他的身份妥协，或者委婉的提醒，穆钱往日并没有太在意。但这江南，天高皇帝远，穆钱又是隐藏身份而来，竟一时忘记了这一茬。
“生意做不得，也不是李兄这这副……讨债的模样吧？”穆钱反问。
即便他不是关系户，做不了这份生意，对方最多挖苦两句将他轰出去，又岂会是这样要人命的阵仗？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叫穆楚的男子身上。
“褚兄自是无过的，只可惜交友不慎，与奸诈狡猾之徒称兄道弟，”李棋冷笑，“褚兄可知，那楚沐冒充朝廷特使，从我梁溪商人手中骗走了一百万石的白米。”
！！！！
那人竟真是个奸商！？？
穆钱自认无辜，努力辩白：“可在下真的不认识你李兄说的楚沐。”
李棋挑眉：“今日早晨，褚兄还在游梦楼同他打过招呼，怎就说不认识呢？”
穆钱一脸恍然：“原是他啊……可……那位公子，不是叫穆楚么？我同那位公子是从码头城去往庐陵时，恰好共乘一辆马车，故而相识，算不上熟悉。”
李棋却并不相信他的话：“熟不熟悉，见了官便知。”
穆钱大喜！
见官，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