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周以恪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因为林魏然在旁边,他努力憋住了。
林魏然显得很高兴,他快有半个月没跟姜沐泽好好讲话了,现在迫不及待得想跟姜沐泽亲近。他坐在后座,够不到地的两双短腿一下一下地晃着,偶尔想起什么,就扒住副驾驶座的座椅,探头跟姜沐泽说话。
姜沐泽一边开车,一边回复,舅甥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到家了。
到家正好是饭点,周以恪只得再次按捺住求知欲。一直等到收拾完桌子,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他给姜沐泽使了个眼色,要先上楼时,袁欣突然截胡,说要跟他聊聊。
周以恪愣了一下,姜沐泽率先反应过来,张嘴想说点什么,袁欣淡淡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他。”
“来吧。” 她催了周以恪一声,转身直接上楼去了。
袁欣的背影明明十分瘦弱,周以恪愣是看出了八尺壮汉的威慑力,他原地踌躇了几秒,姜沐泽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不想去的话就不去,我去跟姨妈说。”话落,就要越过周以恪往楼上走。
周以恪连忙拉住他,“还是我去吧。”
袁欣本来就对他有些意见,要是他不肯上去,让姜沐泽出面,更显得他这个“搅家精”恃宠而骄,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姜沐泽回头看他一脸坚定,叹了口气:“有事叫我。”
周以恪点头。
袁欣住的是客房,但整个房间的布置和姜沐泽的主卧差不多,他进去的时候,袁欣就坐在沙发上看他,等他走近,用眼神示意他坐到旁边。
周以恪乖乖坐下,这期间,袁欣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饶是有点心理准备,在袁欣看不出喜怒的眼神下,周以恪还是感到了不自在,他悄悄地挺直脖子,袁欣冷不丁问道:“小周,你觉得你跟阿泽能一直好下去吗?”
周以恪的回答毫不犹豫:“可以。”
袁欣笑了,慢条斯理道:“你的综艺,阿泽投了钱,还让然然跟你一起抛头露面,播了一期黄了;你的戏,阿泽也投了钱,戏还没有播,你有信心能帮阿泽把钱赚回来吗?”
周以恪沉默地捏紧指尖,如果《港夜》是他跟顾虹学了表演课后开拍的,他还稍微有点底气跟袁欣回呛,但《港夜》偏偏是在他学表演课前,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拍的。回顾他当时的表现,别说帮姜沐泽赚钱了,让姜沐泽少亏一点都有很大难度。
他不应声,袁欣自己接下去说:“俩个人之间的感情,一旦过度付出的一方,得不到等价的回馈,久而久之,就会疏远冷漠另一方,这就是经济学里的‘边际效用递减’。”
周以恪怔怔地看着她,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担忧,哪怕姜沐泽说爱他,他也深深地忧虑着俩人之间的关系,大集团的总裁和一个糊咖小明星,说出去谁相信他和姜沐泽是真爱呢?
“笃笃——”门突然被敲响。
原本还要再接再厉的袁欣遗憾地站起来打开,门一开,林魏然仰头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腼腆道:“奶奶,吃草莓。”
他把手里的水果托盘举高给袁欣看,托盘里的草莓,已经洗干净,细心地去掉了顶端的绿叶子。
袁欣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接过林魏然手里的托盘,带着他往里走。
林魏然牢牢记着姜沐泽要他做的事,手由袁欣牵着,两只眼睛悄悄往周以恪那边瞄,见周以恪冲他笑,他也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小周哥哥没事,他不用找借口下去跟舅舅打小报告了。
草莓被放在沙发桌子前,林魏然坐在周以恪和袁欣中间,捧着跟他小短手差不多大的草莓,一颗一颗往嘴里送。
草莓的汁水足又大颗,林魏然没吃多少,鼻尖和手上就沾了粉红的果液,周以恪下意识地抽出旁边的纸巾,给他擦了擦鼻子和手,回过神发现袁欣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互动。
他顿时生出一种恍惚的割裂感,不过很快袁欣就恢复如常,摸了摸林魏然的头,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明天就走了,然然接下来又要拜托你照顾了。以后起早一点吧,我跟阿泽说。”
周以恪先是惊诧再过一周就过年了,她居然急着现在走,听她第二句话,立马脸色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魏然比他反应快,当即放下手里的草莓,抱住袁欣的胳膊,闷闷不乐道:“奶奶要走了吗?”
这几天虽然袁欣严格管控他看动画片的时间,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纵容他的,时不时就给他做小蛋糕吃,还会陪他一起看动画,一起讨论剧情。
姜沐泽和周以恪虽然也对他很好,但每次他激动地要跟他们分享小火人多么厉害的时候,他舅舅和小周哥哥都只会点头,从不跟他讨论小火人为什么厉害,但是奶奶就不一样了,奶奶每次说的话,他都觉得特别同意。
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舍,袁欣亲了亲他的脸蛋,“宝贝,奶奶也舍不得你。奶奶回去快点把工作做完再回来,好不好?”
林魏然低落地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房间安静了一会,门口突然响起姜沐泽的声音:“怎么了?”
林魏然不下来,说明情况不坏,他耐着性子在下面坐了一会,到底还是上来了,原本打算到房间外面听听动静,结果房门压根没关,他一进门,没看到周以恪难过,倒是看到林魏然嘟着嘴在伤心。
林魏然看到他,从袁欣怀里出来,跑过去要他抱,等姜沐泽把他抱起来,他抱住姜沐泽脖子,伤心地跟他说:“奶奶要回去了。”
姜沐泽看向袁欣,袁欣遗憾地点头:“院里催得紧,本来我一周前就该走了,拖到现在不得不走了,还打算跟你们一起过个年。”
姜沐泽默然片刻,问道:“机票订好了吗?我送你去机场。”
袁欣:“明天六点的飞机。”
房间里的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直到林魏然沉沉睡去,还是一团低沉的色调。
姜沐泽洗完澡出来,发现周以恪坐在床上发呆,见他出来没有反应,不由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怎么傻了?”
周以恪躲开他的手,整个人往前扑,被他接住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姜沐泽,你觉得我有演戏的天分吗?”
姜沐泽听他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新奇之外,也品出了一丝不寻常:“怎么这么问?”
周以恪头抵在他胸口上,不吭声也不动。
姜沐泽略一思索,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伸手抬起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觉得你很适合演戏。”
周以恪消沉地看他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在说漂亮话安慰自己。
“真的。”姜沐泽安抚地吻了一下他的头发,“成功的演员首先要上镜,其次是要对周围的人事物保持敏感,这两个基础硬件,你都具备了,接下来就是努力的时间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人民艺术家。”
人民艺术家……周以恪没想到姜沐泽这么看好他,心情复杂之余,又觉得感动。他冲姜沐泽用力撅嘴,姜沐泽立马配合地低头。
甜甜的亲吻结束,周以恪红着脸轻喘,觉得可以睡觉了,却发现姜沐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睡衣扣子解开了,修长的指腹一时轻一时重地揉捏他的喉结。
周以恪瞬间起了反应,他想起袁欣的话,挣扎起来,但是没一会,就什么都交代了……
第二天一早,袁欣等在沙发上,只看到姜沐泽下来,不见说要一起来送行的周以恪。
袁欣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沉默了一路,终于在临分别前,含蓄地对姜沐泽说:“还是要节制,小周现在对上女性,似乎也会受伤。”
姜沐泽愣住,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说的是周以恪被曾颖颖挠花脸的事。他默然片刻,缓缓点头。
袁欣拍拍他的肩膀。
还在昏昏欲睡中的周以恪不知道他的屁股获得了一些豁免权,但他在沉沉的睡梦中,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电话铃声,他骤然惊醒过来,心有余悸地缓了缓呼吸,才拿起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周以恪看了一眼,没有推销标记,才按下接通键。
“喂?”他哑声说。
“喂,周以恪先生吗?你家里遭贼了,屋里的东西全被搬空了,你有空过来做个登记备案吗?我是派出所的民警郑良。”陌生的男声立马从听筒里传出来,一连声道。
“什么?公寓那里吗?”周以恪怔住,以为是公司为他租的公寓遭贼了,连忙解释道:“我很久不住那边了,东西早就搬空了,您找我舍友就好。”
“不是,是G市乙子镇的老房子,房子不是登记在你名下吗?房子原本的房主叫赵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