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过后,万籁俱寂。这时,忽一阵叩门声起,月暄最先道:“进。”
侍从开了门,便见周克恭正站在外面,身后跟了个月绯眼熟的人。那人一身内侍打扮,正是昔日在宫中与月绯有一面之缘的牟僖。牟僖是皇帝心腹沈如琢的徒弟,一向在御前侍奉,他既登门造访,料必是为那位传话来的。
牟僖规矩地低垂着眼,他朝月暄行了个礼,自觉退后半步。
周克恭一人入内后,侍从便又把门掩上。他说话前,先是看了月暄身边的月绯和秋朗。
月绯见状,便打算告退离去:“既是宫中来人,我俩便先回避。”
秋朗端坐不动,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已掩上的房门看,眉心微蹙。
月暄并没有叫两个孩子避让的打算,只道:“无妨。”
周克恭便道:“宫中有内侍来传口谕,请大王入宫面圣。”话毕,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中来的马车已等在外面了。”
月暄闻言,不免感到扫兴,他面色微沉,说:“你先去备车。”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坐宫中的车,而是要坐自家的车。
周克恭没什么好说的,左右来王府请人的不是他,应过一声后,便依言去了。
周克恭走后,月暄对两个孩子无奈地笑了笑,说:“清都多事,平日里无暇他顾也便罢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月绯面色沉凝,疑心京中有变,否则高阳帝何必急召月暄?月绯不由说:“冰天雪地,道路湿滑,爹爹深夜入宫,一路小心啊。”
月暄心知月绯话中别有深意,为使她安心,轻闲一笑,“不怕,虽然宫道曲折,但我已对个中格局烂熟于心,绝不至于马失前蹄。”
秋朗手提长箫,神情淡淡,静坐一隅,他身前一豆灯火蹒跚摇晃,明灭之间,叫人看不清眉目。
月绯只当秋朗正在神游,没把月暄的话听进去,不料这“哑巴”忽然开了口,冷嗖嗖说了句:“可见您天恩殊绝了。”
月绯闻言,以为秋朗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登时来了兴致,歪头朝他看去。
月暄两手抱臂,饶有兴味地看向秋朗,道:“是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秋朗似乎是冷笑了下,不说话了。
月暄伸出手,在半空中稍顿,往下落了寸许,拍上秋朗的肩,意味深长地说:“踏踏实实做好你的校书郎,别想太多。”
月绯若有所思,狐疑地看他俩。
这时,周克恭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在外面说:“大王,车已备好。”
月暄嗯了声,便往外面去了。
月绯忙说:“我去送送爹爹。”
秋朗懒得折腾,并不动弹。
侍从开了门,牟僖仍候在外面,他见了月暄,忙迎上去。
月绯走在月暄身边,偏头看了眼后面的牟僖。牟僖面上略显焦急,见月绯看过来,忙扯动嘴角强笑了下,又把眼帘垂下。
到了院门前,雪花轻舞,车马已备,灯笼高悬,映得雪地莹光流转。月暄对月绯说:“天寒地冻的,为了守岁苦熬一宿也没意思,早点回去休息吧。”
月绯点头应下。她问旁边的牟僖:“宫中可有吩咐几时到么?”
牟僖答子时。因方才准备车马的事,行程耽搁了会儿,此时已有些晚了。
月绯道:“那时间倒有些紧,只是积雪未化,路滑难行,爹爹路上慢点,稍迟一会儿,陛下或许也不会怪罪。”
月暄听见了她的话,想到应对宫中那位的麻烦,便道:“脚程稍快些也不打紧,尽早过去吧,省的多生事端。”
牟僖见状,忙殷勤上前,为月暄撩开轿帘,请他上轿,眼见月暄坐定,他朝月绯看了眼,面露感激之色。
月绯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