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隐龙看了一眼松闲，没再继续往下说。
“无妨。”鹤也微微一笑。
“是。”隐龙靠近了一些，双手呈上一块紫色的碎布，“大人请看。”
鹤也的瞳孔迅速收缩，因为那上面绣着的仙羽纹，分明是鹤家独有。
鹤也几乎是将头甩了过去，刚欲张口，松闲就抢先一步回答道：“没看到，我去的时候血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没发现其他人。”
“你还真是会捡便宜。”青竹又咳嗽了几声，抬头望见了紫布，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大人，这……”
“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块破布吗，能说明啥？难不成你们很怕那个家伙？”松闲眨了眨眼睛。
“你……你不知道鹤家吗？”青竹震惊地问道。
“鹤家？他家？”松闲指了指鹤也，眉毛一拧，“他家很厉害吗？”
“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青竹无奈的声音都变调了，“太初有四大家族，鹤家为首，其余三家分别是乔家、叶家还有……”
“青竹。”隐龙的语气并不是很友好，吓的青竹立马捂住了嘴。
“还有谁啊？”松闲睁大了眼睛，一副求知欲爆棚的样子。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隐龙瞪了松闲一眼，又将紫布收了起来。
“切，好歹我还给你们提供了情报呢。”松闲抱着胳膊，不爽地说道。
“别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就不信你当傻子能一路活到这里。”隐龙的话一针见血，即便是隔着面具，依然可以让人感受到那如刀子般的眼神。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就是当傻子才活得久呢，哈哈哈哈！”松闲仰头大笑了几声，然后看向鹤也，那笑容里似乎大有深意，“鹤大人，你身边得意的人还不少嘛。”
“唰”！
青竹再次拿出竹箫指向松闲，目露敌意。
“你……你干嘛？”松闲一头雾水，下意识地举起双手。
“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竹箫再度逼近一寸。
“就……字面意思啊……”松闲盯着竹箫上涌出的妖力，向后挪了两步，“我说鹤大人身边贴心的人不少，感慨一下还不行？”
青竹呼了一口气，收了竹箫，道：“是这样啊，抱歉抱歉，你刚刚那个样子也太像反派了。”
松闲干笑一声：“我得多傻才能当着你们两个的面动手？”
“说的也是，嘿嘿。”青竹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
夜深。
鹤也躺在床上，被子还未铺开，床头微弱的灯光暖暖的，像是被裁剪下来的落日边角料。
鹤也右手握拳放在额头上，认真思索着最近发生的种种异事。
两天前。
鹤也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姗姗归来，背后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霞光万丈，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神威舞翼，为他披上一件宽大而厚重的华袍，身下则是更为孤寂的黑影，给人一种萧瑟的光景。
“大人！”
漆黑如墨的大门被跑出来的人猛地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冲到鹤也面前，忙从他的手中接过孩子。
这个少年就是青竹，是一只小竹妖，三年前同瑞雪一起被鹤也捡到，已经饿到昏厥，尤其是青竹，几乎瘦到脱相，如今却也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大人，你……你受伤了！”
青竹的眼睛紧紧盯在鹤也的左臂上，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之相，好像受伤的是他一样。
鹤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和缓地说道：“无碍，先带这孩子去找医师，估计被吓得不轻。”
“大人，那你……”青竹犹犹豫豫的，眉间的担忧不曾减少半分。
“我已用灵力封住经脉，余下的伤，我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这怎么行？！”青竹瞪大了眼睛，随后拔腿就跑，边跑边喊道，“大人！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伺候你上药！千万等我！”
鹤也盯着青竹的背影，扇了扇脸前的灰尘，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轻轻抬了下胳膊，伤口牵动，痛感迅速蔓延，倒让他想起了儿时的一些旧事。
自那个人失踪，他上任七洛后，已经许久没受过伤了，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自满，才被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咬到一口。
不过，这样也好，该吃的苦头吃了，该得到的教训也得到了，或许，接下来就会顺利一些。
鹤也回到房间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急如星火的跑步声。
果然，没出三个数，青竹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药盒。
“孩子怎么样？”鹤也睁开眼睛，墨绿色的眸子如秋日里的潭水般沉谧。
“没什么事，医师把他遭遇不测的那段记忆抹除了，等他睡醒就可以送回去了。”青竹边说边走到鹤也身边，帮他褪去了半边衣服。
鹤也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果然如他所想，毒素蔓延得很快，几乎占据了他整条小臂，黑红的血顺着两个黑洞流下，沿着鹤也手背上的血管，蛇一样缠绕在三指上。
“蛇毒？”
青竹微微皱眉，因为前几天奉鹤也之命，七洛周围这一片才刚刚肃清过一次，可现在又出现毒蛇，未免也太快了。
“也不用那么紧张，感觉毒性不大。”鹤也宽慰道。
“怎么能不紧张？大人你可是受伤了啊，不管是多大的伤口、中了什么毒，都不能不放在心上的。”
不敢过多耽搁，青竹立马找到解蛇毒的药瓶，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
“青竹，你也觉得奇怪吧？”鹤也问道。
“是的，大人。”青竹点了下头，心头蒙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不是漏网之鱼呢？”
鹤也沉默了一会儿，等到上好药后才缓缓开口道：“是碎蛇。”
青竹放药瓶的手僵在了半空。
碎蛇，是一种长一尺二寸左右的黑蛇，粗如铜钱，黑背白腹。
之所以被叫做碎蛇，是因为它们时常会以十二块碎块的形式出现，每一块都可以迅速粘合，恢复如初，一旦有人捡起其中一个碎块，两侧断面会迅速长出蛇头，将人咬伤。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碎蛇无毒。
见青竹仍然处于震惊之中，鹤也轻轻拉着他坐下，随后便讲起了自己受伤的经历。
“我见到那孩子时，是在缠绕着蛇蜕的人木下面，看样子已经昏迷多时了，定是被吓得不轻。他的周围散落着碎蛇的碎块，我数了一下，正好十二块，所以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孩子的身下竟还藏着一块，当我反应过来时，伤口已经出现明显的毒痕了。唉，青竹，你说我是不是太安逸了，不然怎么会连碎蛇都没躲过？”
“怎么可能？大人你是救人心切，一时分心才致失手，要我说还是碎蛇太狡猾了，不过……”
鹤也笑笑：“你接着说。”
“大人，按照你的说辞，这条碎蛇不仅具有毒性，连碎的块数也发生了变化，不过也不排除是两条碎蛇的可能性。”青竹摸着下巴，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如果是两条碎蛇的话，大人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其他的碎块呢？”
鹤也微微颔首，道：“总之还是有一点蹊跷的，这次是我疏忽了，晚些再去调查一下。”
“那我也去！”青竹急切地指着自己。
“好。”鹤也笑道。
“谢谢大人！”
青竹兴奋地跳了起来，拎着药盒就跑了出去，不过没一会儿便倒退回来，端着一盆热水，风风火火的，像一只小狮子。
“大人，我来帮你擦胳膊。”
“你放下，我自己来吧，你这一趟一趟的，也不嫌累？”鹤也无奈笑了笑，就要起身接盆。
“这怎么行？大人你快坐好！”
青竹急着扶鹤也，又急着放盆，一下子把水晃了出来，浇湿了身前一片。
“没事没事大人，你坐着，这水温正好的。”
青竹抢着说着，把盆里的毛巾拧了两下，替鹤也擦去胳膊上的污血。
鹤也拗不过，任由他了。
回想青竹刚来御灵府的时候，把他视作仇人般，说什么也不把瑞雪交出去，好几次逃跑都累倒在了半路，现在天天一口一个“大人”地叫着，粘人的像是找娘的孩子。
鹤也静静看着那盆水由清澈变浑浊，心中隐隐不安。
他并非生于乱世，可如今的太初，人妖殊途，暗流涌动，亦非太平盛世。
灵绝在这几日总是隐隐颤动，他放心不下，终日于七洛巡视，果然发现端倪，然碎蛇人木解决起来并非难事，真正令鹤也在意的是那个小孩子。
他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人吗？
可若是想取其性命，为何倒在两条碎蛇附近，却无一处伤口？
鹤也眼睛登时一亮，旋即又摇了摇头。
也不可能是为了对付他，碎蛇的毒性太小，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按照他下达的命令，七洛前几日才肃清过一轮，可他见到的碎蛇和人木，绝不是新生的状态，这个成长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时不我待，鹤也霍然站起，即刻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