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城一中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了，不用上晚自习，天色还早，太阳没有下山。

路边的梧桐很多，树叶从空中飘落下来，带着漫天的萧瑟秋意，街道上铺着一层的黄棕色的落叶。

时光被拉得很慢，这里的生活节奏也不快，没有大城市的喧嚣，留下的是一片宁静悠闲，几个大妈大爷坐在树下的石椅上下围棋聊天，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时不时摇两下。

林岁栀背着书包踩在地上的彩砖上，一格一格跳，周屹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看着她的马尾随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忽然她蹲下去，仔细地瞧着什么。

“在看什么？”周屹也走过去蹲下。

“你看！蚂蚁在搬家，”林岁栀捡了片叶子挡住它们的路，“好想把它们一脚踩死……”

“……”周屹扯着她的书包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别看了，快走。”

路边来了一辆公交车，林岁栀想也没想拉着周屹上去了。他们并排坐在车子靠尾端，推开了半边窗，湿热的风钻进来，从校服领口吹进去。

“你要去哪啊？”周屹莫名跟着她上了车，心里不免狐疑。

“不知道，随便！”林岁栀脱口而出。

周屹的震惊全写在脸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大哥，你不知道去哪还随便上来，等会迷路了有你后悔的！”

“那你现在开心吗？”林岁栀的头发被风吹得摇摆，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却异常坚定。

周屹静静地看着她，答案其实在上车的那一秒就已经出来了。

林岁栀弯起眼：“我也很开心！”

只要我们都是快乐的，自由的，迷路了那就迷路了吧，总归我们是走在幸福里的。

到哪一站下的车他们也不知道，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他们拐进了一条巷子。

太阳渐渐西沉，金红色的光晕被夜晚的深蓝代替，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添了几分热闹。

继续往里走，“夜辉网吧”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网吧门口蹲着几个抽烟的，谈话间脏话不绝于耳。

“这里面居然还有网吧！”林岁栀惊叹一声，心思微动。

看穿了林岁栀的小心思，周屹把她的脸掰过来，半晌才想出来一句话来打断她的念头，“我饿。”

林岁栀心不在焉地卷着她的书包带玩起来：“那吃东西去吧……”

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霓虹灯照在店铺的招牌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在众多花花绿绿的小吃店里，街边一家不是很起眼的馄饨店却让林岁栀停下脚步，明明不是很饿，但她现在就是很想吃馄饨。

周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吃?”

林岁栀舔了舔嘴巴，“嗯！”

馄饨店现在的客人不是很多，老板娘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招呼着。

“阿姨来两碗馄饨！”周屹付了钱。

锅里的馄饨正在煮，老板娘让他们进店里坐一会儿。

两人找了一张有风扇吹的桌子坐下。

突然一块橡皮滚到了林岁栀脚边。

林岁栀弯下腰去捡，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同时伸过来，两只手不小心碰上，这只手的手腕上方因捡东西袖口上缩一截而露出的一块淤青在她白净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你们的馄饨来了！”老板娘把两碗送过来，看到站着的女生皱了皱眉，“你站在这里干嘛，写完了作业就过来帮我！”

女生说了句谢谢就过去帮忙了，林岁栀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了女生薄薄的的背，被头顶昏暗的灯光照着。

馄饨很快吃完了，两人走出去，隔壁是一家烧烤店，生意很火爆，孜然的香味在街头肆意飘散。两人刚刚吃得都不是很饱，现在闻到烤串的香味唾液不断分泌着。

“吃饱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烧烤店前面排队，这家店是两个新疆大叔开的，羊肉串的味道很正宗。

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十串烧烤蹲在路边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路过的行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也不在意，吃得嘴上手上全是油。

“阿屹，你以后想去哪读大学啊？”林岁栀随口一问。

“没想好，你呢？”

“我?我想留在北方，我想去暄城。”

“暄城大学?”周屹挑眉。

“嗯！”

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半晌沉默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格外刺耳。

“那你呢？”

周屹偏头看她，“还没想好。”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没了色彩，他们打了一辆车回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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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空渐渐泛白，街灯渐次熄灭，清晨的序幕拉开。

林岁栀收拾好作业锁上房间门，周屹还没有出来，林岁栀站在门口一下一下敲着他的房门。

听到动静，周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

他好像还没睡醒，眼睛半眯着，微卷的头发凌乱地顶在头上，遮住了他的眉毛，周屹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

林岁栀扫了一眼手表，语气冷淡：“你还有两分钟时间。”

周屹立马睁开眼，进洗漱间洗脸刷牙，而后一起出了酒店。

林岁栀在地图搜寻里找着“一重拉面”，昨天张琪跟她推荐的，说这家的面食做的很好吃。

离酒店不远，就在这条街上，走路几分钟就可以到。

现在时间很早，店里来吃早餐的人不多，这家店装修简单干净，里面摆置的桌椅是天然木制的。

“你们要点什么？”老板是一个和蔼亲切的啤酒肚大叔。

周屹看了看店里的招牌，“老板，我要一碗番茄青菜面！”

“好嘞，一碗番茄青菜面！”老板拿着本子勾记下来。

里面的面类太多，林岁栀随便点了一碗三鲜面。

他们坐在里面等，不一会儿面就上来了。里面的料很足，面条也筋道，确实好吃。

尝完了自己的，林岁栀眼巴巴地盯着周屹碗里的面，不等她开口，周屹就把碗往前推了一点。

林岁栀欣喜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好好吃！”

外面的天褪去了灰蒙的薄雾，留下一片透彻的蓝，干净得没有一朵云。

7路公交车从一条蜿蜒的梧桐街道缓缓驶来，周屹拍了拍正抱着一根路灯杆子深情唱歌的林岁栀，提醒她要上车了。

公交车稳稳停下，林岁栀把一只脚已经踏上去的周屹扯了下来，自己先上去了。

“师傅，他帮我付钱！”说完她朝着身后的周屹做了个鬼脸，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屹无奈地笑笑，跟在她后面在投币箱里扔下四个硬币。

硬币落下轻微撞击着，叮铃啷当地发出一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林岁栀偏头看着窗外，车子路过一个旧小区，车窗外的一切都恍惚般的平和，橙黄色的墙被光影环环绕绕，陈旧的空气静谧地，沉浮，缓慢地游走。

缓慢的阳光像是旧照片般，带着陈老的微弱的温暖，静悄悄地落在平凡的路上。窗外枯旧虬曲的老树弯着腰，阳光在枯老的枝头上，几个孩子踏着滑板车欢声笑语。

林岁栀看着眼前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不自觉地弯起嘴，眼睛也亮亮的。

周屹安静地看着她，也弯起眼睛。

他现在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