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受夏叙影响，宋风眠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棵十几个人围在一起都抱不住的桃树精。
树上开满了桃花，桃花永开不败，一年四季茂盛无比。
偏偏他还就是被下令采收这棵树上的花粉的蜜蜂。
不光要采花粉，由于这棵桃树的花太过旺盛，会叫其他饥不裹腹的蜜蜂眼馋。所以他这只蜜蜂，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其他蜜蜂来抢他树上的花粉。
梦里嗡嗡声永不停歇，宋风眠沉沉翻了个身。
好累啊！
宋风眠感觉累的都抬不起胳膊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平静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
还好是梦。
宋风眠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半。起码还得一个钟头才天亮。
他仰躺着，看了眼老实熟睡的程子遥，又朝卧室门的方向看去。
这种半夜睁开眼，身边有人的感觉，很奇怪。
有点陌生，但他心里不怎么抵触，甚至有意要起身去检查一下，看程子遥和夏叙的薄被有没有盖好。
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行动了。
程子遥不光被子搭在肚子上，被子外面还搂着抱枕。
双重防护，估计不是没有安全感，就是为了贯彻国人即使再热，睡觉也必须盖肚子的习惯。
宋风眠眼底闪过几分柔和。
能在和自己不沾亲带故的陌生人家里睡觉，是程子遥二十多年来的最大变化。
宋风眠喉结滚了下，轻手轻脚靠近夏叙卧室。
窗外月光向西偏落，世界寂静无声。
他有意控制的细微呼吸，此时此刻也犹如硕大钟声。
夏叙整个人呈一大字，平躺在床，搭在肚子上的薄被，四个角有三个都垂在了床沿边上，仅剩的一角被压在他身下。
借着窗外的光，宋风眠看着自己的影子与床上的人重叠在一起。
这是他和夏叙走的最近的刹那。
望着夏叙熟睡的面孔，宋风眠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这么看，夏叙还挺像梦里那棵桃树精的。
宋风眠想，拥有一棵永远采不完的花粉的桃树，如果他是蜜蜂，他也情愿采摘花粉到累死，也要宣告全世界的蜂蜜，这棵树归他所有。
宋风眠小心翼翼执起薄被一角，轻轻盖在夏叙肚子上。
简单一个动作，他却像是做贼一般，冒了一身的汗。
掀开帘子走出去，外面空气中已经卷起阵阵清晨的凉意。
宋风眠顺着梯子爬上房顶，怔怔望着渐渐消失的明月。
……
夏叙定的五点的闹钟，但他四点五十就自然醒了。
他趴在枕头上，朝外边客厅看。
程子遥还在睡，睡在程子遥旁边的沙发上的宋风眠，却不见了踪影。
夏叙叠好被子起床，掀开竹帘走出去。
清晨的凉意冲散昨夜残余的闷热，夏叙张开双臂，先伸了个懒腰，完事又打了一个长长哈欠。
这下脑子清醒些了。
夏叙准备先去厨房把米粥煮上，然后再找找宋风眠，让他给程子遥爸妈打个电话报下平安。
夏叙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自家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宋风眠走了进来。
宋风眠也没想到，一推门就撞上了夏叙。
他笑着说，“吵醒你了？”
“没。”夏叙说，“你给程叔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宋风眠说放心，“已经打过电话了。”
夏叙点点头，然后进厨房。
“别煮饭了。”宋风眠跟过来，“我做了你们两个的饭，马上就好。”
夏叙拧水龙头的手顿住，“你什么时候醒的？”
宋风眠想了想，“四点半吧？你那屋太热了，连个空调都舍不得安，怪不得你同学不愿意跟着你干。”
夏叙：“……”
夏叙：“你一天不往我心窝戳刀子就不痛快？”
宋风眠摆摆手，“嗐”了一声，“不过没关系，他们走了不是还有我嘛。”
“你是要去跑步么？”
宋风眠看夏叙站在水池前一动不动。
“嗯。”夏叙偏头，对上宋风眠饶有兴趣的眼睛，“强身健体。”
宋风眠发表意见，“好事，那你去洗把脸，今早我跟你一块跑跑试试。”
夏叙看向屋子里，有点担心程子遥。
“咱给他留张字条不就行了。”宋风眠说。
话音刚落，宋风眠就三步并两步冲进屋里，轻车熟路从抽屉里拿了纸和笔，刷刷两下写了一串字放在桌上。
宋风眠拍拍手，“走吧。”
宋风眠还没出村就有点喘，夏叙看他一脸虚的样子，开口劝说：“不强求啊，不行就走。”
“我要走也得出村溜一圈再走吧？”宋风眠白了眼夏叙，“你这冷血的动物，怎么没有一点共同承担风险的风度？好歹咱俩现在也是合作伙伴！”
夏叙失笑，“你误会了。”
宋风眠嘴角一抽，“少瞧不起人。”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早上不跑步，刚开始就提速，身体肯定吃不消。”夏叙耐心解释，“‘走’的意思是，跑步换成走路，不是让你滚蛋的走的意思。”
宋风眠又瞪了他一眼，“解释就解释，还绕着弯骂我滚蛋。”
也许是乡下清晨的空气清新，也许是土壤的味道让他幻想到了成熟果实的香甜。
面对宋风眠的故意曲解，夏叙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气人的。
“行。”夏叙轻笑，“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看看！狡辩不成终于承认了吧？”
宋风眠得意地晃晃脑袋。
夏叙失笑，“你说的都对。”
宋风眠深吸一口气，刚打算提速跟上夏叙，就发现夏叙放慢了脚步。
宋风眠：“别停呀，你这么突然停下来开始走，显得我多弱似的。”
“照你的意思，我还得一点点放慢速度，不能让人看出来是突然降速的呗？”夏叙一身轻松。
宋风眠嘻嘻一笑，“照顾照顾我的情绪，不行么？”
夏叙手心朝上，伸到宋风眠面前，“演出费先付一下。”
“又不恐镜头了？”
宋风眠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出意外，夏叙今天的第一个白眼，免费送给了宋风眠。
夏叙悬在半空的手掌顿了顿，然后握紧拳头，“真想揍你一拳。”
“那你忍一忍。”宋风眠说，“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揍我。”
宋风眠垂眸瞥了眼夏叙的拳头，抬手半包住他的拳头，缓缓从他胸膛拉下来。
夏叙伸展双臂，边走边甩胳膊。
夏叙：“你说。”
“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你还是别浪费时间适应镜头了。”宋风眠咽了口唾沫，摊手开始解释，“你看啊，咱们那天晚上已经确定了这个账号的定位，既然不是靠搞笑夺人耳目，那最重要的就是氛围感，而不是出镜的这个人。”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没必要再浪费时间适应镜头了，拍摄视频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踏踏实实搞你的试验田，咱各付其职，也少走些弯路。”
说完，宋风眠眨眨眼，“你说呢？”
“你昨晚…”夏叙顿了顿，偏头看向他，“一夜没睡，就琢磨这事？”
宋风眠得意挑眉，“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那些高材生的同学靠谱多了？”
夏叙感觉鼻腔有点发酸。
他倒是没想太多，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而且他一向很佛系，确定了方向，一步一步走就是了，很少急功心切。
但他没想到，宋风眠会比自己还上心。
“不用太感动。”宋风眠仰头深呼吸一口气，“我是你合作伙伴，也承担了一半的风险，所以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不会全丢给你一个人。”
宋风眠的眼神太过纯粹真诚，和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架势完全不同，他不可能不感动。
夏叙喉结上下滚了几下。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宋风眠，薄唇微启。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风眠打断。
宋风眠一脸认真，“不要搞这些矫情的戏码，盈利额比你多出来的百分之一，就是我做这些的驱动力。”
夏叙吸了吸鼻子，偏头错开宋风眠的视线。
“只是百分之一而已。”夏叙问，“你真这么看好？也许是个无底洞呢？”
如果是无底洞…
初升的太阳染红天际，细微的晨光穿过枝叶，打在夏叙帅气的脸庞。
宋风眠看着他前额被风吹动的碎发，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自甘沉沦的弧度。
如果是无底洞，
我也认了。
宋风眠瞪了夏叙一眼，故作生气道：“以后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夏叙笑了，“好。”
宋风眠又提速开始跑。
夏叙站在原地，“你行不行啊？别硬撑啊！”
宋风眠从路边捡起一颗小石子，回头扔在夏叙脚边，“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不要硬说。”
原本夏叙每天都要绕池塘跑一圈再回，但今天有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为了这个难得的合作伙伴，夏叙跑到池塘边就招呼宋风眠掉头回府。
他说完回家，宋风眠立马就折身掉头。
夏叙发现，宋风眠明显松了口气。
宋风眠尾巴不知不觉又翘起老高。
宋风眠揶揄道：“每天早起就跑这么千百米，还不够折腾的功夫。”
夏叙“嗯”一声，“人生在世，尽情折腾。我的座右铭。”
“哟？”一个每天早上都会碰见的叔叔注意到夏叙，“今天怎么没绕池塘？刚才在池塘那边看到一条蛇，还想着半道碰上了提醒你一下。”
夏叙叹了口气，指着身旁的宋风眠，无奈摇着头笑了，“今天带了拖油瓶。”
宋风眠：“……”
拖油瓶？
我么？
叔叔哈哈大笑，偏头看着宋风眠调侃他，“风眠啊，早起跑跑步好。”
宋风眠敷衍道：“是是是，叔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