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年前的某一天。
“您要在比赛前申请退赛…?”
组队决斗大会的工作人员面露不解,
“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的这个时刻,为什么?根据先前的表现,您肯定能赢下这场比赛……”
“没办法嘛,搭档的家人旧疾复发需要做紧急手术,不可能不顾重要的人继续参赛。”
睦月抱着后脑勺,不以为意地笑着,
“那我决赛换个搭档,还能继续比赛吗?”
对方面露难色:“这样不符合规定……”
“我知道,那就麻烦你们善后啦,拜拜~。”
摆手离开准备室,没几步便听到工作人员的低声交谈。
“我记得那孩子很期待比赛的奖品,失去这次机会一定很难过……”
“看起来被搭档直接抛下了,这么小的孩子放她一个人回家没事吗?”
(原来如此……)
睦月查看D视镜中来自快斗的讯息,逐渐理解那个高傲大少爷的道歉原因。
(不过是错过以后随时能参加的比赛,为什么觉得我会难过呢?)
回复着消息,眼前再度浮现快斗得知阳斗病情加重后的神情。
对待她时始终冷漠无情的面孔,在那个瞬间变得脆弱易碎,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拉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迫使回望,那个人又即刻掩饰慌乱,尽力维持泰然自若的姿态回应。
(如果告诉快斗,我很喜欢看到他失态的表情,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吧……)
珍藏的记忆在脑内回放。
克里斯离开的那个雨夜,似乎也是这样,蓝灰的眼眸茫然地注视远方,决斗时常有的锐利气势荡然无存,雨水滑落如泪珠。
——然后,在看见她出现的瞬间,迅速板脸,表现出与平常无异的高傲。
(想看到他的那种表情,还挺难的,有必要在我面前端着架子吗?……仔细一想,这种兴趣是在他人的痛苦上得到快乐,不应该存在。)
反思完毕,睦月压抑住心中泛滥的怪异情感,动用过去从忒伊亚那学来的暗示,平复心情。
(我应该做的事,我应该做的事是……)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孤儿院交到的好朋友。
(托马斯和米歇尔的失踪,还有克里斯的离开是同一天,一定和他们的父亲有关,最奇怪的是,为什么大家都忘了他们。)
对,她应该做的事,是去巴利安世界。
(加上治疗阳斗的方法,所有的答案一定在那个世界。)
美好记忆的复现停滞,取而代之的是化为灰烬的孤儿院旧址。
她慢慢把过去制作的雕像残骸从灰烬中挖掘,装在用剩的铁罐中,偷偷埋在地下。
(按照我和他们的关系,还有米歇尔的性格,就算离开也会提前告知我,不辞而别很奇怪。说不定并非自愿……)
她摇了摇有些混乱的脑袋,离开赛场。
视线飘向远处的心塔,厚重的乌云拢在塔顶,压得那红心层的灯光都晦暗几分。
不知为何觉得,快斗也会像阿克雷德家的兄弟一样,渐行渐远。
(快斗心中重要的,是弟弟。托马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是父亲。他们都将家族的羁绊,化为行动的驱力,那我呢?)
睦月不断地思考着。
她并没有关系这么好的家人,但是……
(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是把他们当成类似家人的,重要的人了吗?好像有点不一样……虽然最开始感到悲伤,但那种感情已经消失,遗忘了。)
不知不觉中,漫步到熟悉的别墅前。
门牌写着[神代],是那对兄妹过去的住所。
(在我去快斗家住的时候,凌牙他们搬了家,为远离觊觎父母遗产的亲戚。)
开启D视镜寻找聊天记录,发现璃绪不久前发来的新地址。
“从这里到他们的新家确实有一段距离,本想道个别,嗯,还是算了。”
轻车熟路地走到不远处的邮局,睦月挑出随身携带的随风旅鸟,准备将其作为临别礼物寄给璃绪。
于DPAD输入收件信息时,一位中年男子大步迈入室内,扯着嗓子开骂:“那对兄妹到哪去了?!我可是他们未来的法定监护人!怎么可以擅自用我的钱搬家!”
员工似乎早已习惯这个场面,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起身赶人。
“先生,我们不会泄露客户的个人信息,请您离开。”
没有理会无关闹剧的必要,睦月加快手上的动作。
那人得不到有效回应,变本加厉地推开前台负责人,一把揪起年幼的女孩呵斥。
“这小鬼寄几张垃圾卡能有我的事重要?!”
睦月皱眉考虑无伤脱身的方法,面前凶暴的男子却不经意瞥见屏上录入的信息。
“嗯?神代璃绪?”
(真麻烦,头痛。)
阴沉的眼眸燃起贪婪的光泽,男人松开垂首不语的女孩,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
“真是幸运,居然会在这里发现那两个小兔崽子的住所,哼——”
想出好几种折磨不听话小鬼的办法,他得意洋洋地转身,不料穿着制服的员工接连倒下。
“什么情况,集体碰瓷?”
没有意识到情况诡异的男人,大步向外走去,抵达自动门前,指示灯却没有亮起应有的绿。
他破口大骂:“你们还把门锁了?到底是——”
“吾正愁于缺少开启门的祭品。”
身后的嗓音使用着与年龄不符的异样口吻。
男人回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虹膜呈琥铂色的竖瞳。
黑色瘴气遮住他的眼睛,蔓延攀附至全身,高扬的惨叫震响,不久被吞噬殆尽。
拽下胸前含有巴利安之光的项链,女孩用黑雾托着祭品,与活体进行反应。
——
面前的地板呈现出落穴的地势,睦月迷迷糊糊地探头,手不自觉摸向胸口,可那里什么也没有,与此同时,烦人的噪音在耳畔响彻。
“那便是通往巴利安世界的门,凭汝目前的力量,下去只会是送死。所以吾会协助你。”
(奇怪,那个大叔去哪了?)
记忆出现断层还是首次,但睦月也没闲心考虑这些事,她瞧了眼因断电而故障的自动门质疑。
“为什么你要帮我开启门?是想伤害在恶意之海的忒伊亚吗?”
“吾始终陪在汝的身边,为何只愿信任她?”
误端平静地吐露疑问,
“为使命抛下汝的她,最终也不是汝所希望的,珍视汝的存在。”
(使命?抛下?)
“我没这种希望。而且,你能怎么帮我?”
那份恶意变为了愉悦,
“将记忆交由吾,吾便给予力量。”
“记忆?”
睦月无法理解,
“对你来说,那种东西根本没有意义。”
“——但,对汝来说,那是重要之物。”
误端停顿片刻,再度换上恶劣的态度。
“?你不会是觉得剥夺回忆就会让我绝望吧?”
女孩盘腿坐下,满脸无所谓,
“我要是失忆,不就连去巴利安世界的理由都忘了吗?这不划算。”
“呵呵呵……明明没有把汝放在重要的位置上,汝却要为了他们以身犯险吗?”
不留情面地,误端揭露着事实,
“阿克雷德家的三个孩子,只是因为失去家人,才会与汝建立亲密的关系,倘若他们与珍视的家人重逢,还会和往常一样对待汝吗?……以及对汝来说最特别的银河眼使,不也为弟弟抛下了汝?”
翻找一圈,依旧没能发现报警器,睦月侧躺摆烂。
“总觉得你好像把我当成缺爱到做什么都讨好他人的类型?我并没有期待别人珍视我……只是单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
(而且很好奇有关异世界的事。)
瞬间读取她内心的想法,误端发出三段式笑声。
“[好奇]吗?汝的内在果然没变。不过,忒伊亚进行过限制,没以前那般自由了吗……”
“限制?”
不知为何,对这个词汇感到强烈的抵触,
“自由又是什么抽象的形容?你玩财宝皇?”
对她莫名其妙的联想见怪不怪,绝望之神再次诱导。
“那么,汝不好奇吗?对他人难以维持兴趣的汝,为何会痴迷于银河眼使?”
看着女孩一瞬怔愣的双瞳,她添油加醋。
“这与汝梦中见到的,尚未知晓名称的那条金色的龙有关联。”
——
于盥洗室清洗面部,多少中和了噩梦带来的混乱,睦月返回快斗的房间。
睡觉前还陪在她身边的工作狂,此时全然不见踪影。她拾起被踢到地上的薄被,随手叠好丢回床上。
走到书桌前,发现一袋豆浆粉,灌点温水冲泡后,打开那张记录遗迹的地图,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某处遗迹吸引。
一口干掉满杯的速溶饮料,睦月趴上桌面,无精打采地翻阅D视镜。
[忒伊亚:我和米扎艾尔去罗马的遗迹,请知悉。]
她解开项链,放在桌面,取出纸笔写下类似的语句。
[我一个人去遗迹逛逛!再见!——宇宙警察]
2.
“……真是熟悉的场景。”
抵达凌晨也相当热闹的异国街道,忒伊亚注视着远处的遗迹感慨。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片湖水。
椭圆剧场的残骸零星从中探出,仿佛溺水者伸出的求助之手。
从破损的质感中感到时间的侵蚀,米扎艾尔道出疑惑。
“你来过这里?”
她半闭着眼,答非所问。
“罗马角斗场用于公共表演,包括斗兽,公众处决等…真是残酷的娱乐观念。”
大半夜被米扎艾尔逮到人类世界,阿里特打个哈欠,环顾莫名熟悉的景色。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存放No.的遗迹?还有就是……这个和睦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我是睦月的孪生姐姐。这里存在的遗迹中,有你过去作为人类存在时的记忆。”
她自然地道出事实。
“作为人类?”
瞬间回忆起基拉古苏醒后跟讲述的武将故事,阿里特半信半疑,
“身为巴利安的我们为什么会有变成人类的过去……米扎艾尔,你居然会相信这种事?”
“不用理会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纠结于此没有意义。”
一向瞧不起人类的傲慢驭龙使扬首,
“不论过去如何,现在的我们是巴利安七皇,有着拯救巴利安世界的义务。因此才会来到遗迹寻找No.卡。”
“超银河眼时空龙……效果是回到过去,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未来。”
忒伊亚冷哼一声,挑眉讽刺,
“自己王牌怪兽的效果都想要更改过去,你居然能大言不惭地说出不介意过去的话。”
“你说什么!?”
两人站在遗迹边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
阿里特:……
明明和睦月关系很好,咋跟别人姐姐吵起来了呢?
记起前不久和那位人类女孩聊天,对方表示暗恋这位龙癌患者的事,他赶紧提出新的话题,尝试缓和气氛。
“说起来,你们来遗迹怎么没带上睦月,那家伙对拯救世界的事不是最感兴趣了吗?”
忒伊亚拉下白色的兜帽:“去那四位的遗迹没关系,但睦月不适合来与你们相关的遗迹——嗯,尤其是你,米扎艾尔。所以我才会决定,赶在那些人之前,先将这里的遗迹解决。”
“……你的意思是,过去睦月与我们有所接触。那么,她曾经是巴利安?”
被点名的金发少年提出疑问。
“巴利安?睦月?”
热血笨蛋搞不懂这么复杂的事,阿里特满脸问号,
“但她怎么看都是人类。”
忒伊亚低头观察被湖水淹没的遗迹,
“你们现在认定是纳修和梅拉古的神代兄妹,也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