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啊……”空山默默把自己缩进被窝里。

现在的空山已经进入了照片，她穿进了浅羽奈苗——也就是那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的身体里。

视角骤然矮了许多，手脚也变得软乎乎使不上一点力气。

身体上的不适倒还是其次的，孩童的幼稚思维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空山总是在思考问题到一半的时候忘记自己在思考什么。

进入照片后，广濑笑眯眯地拉着她前去洗漱，再把她塞进铺在榻榻米上的被窝。

走之前广濑亲了一下浅羽奈苗的额头：“姐姐先去睡觉了，小奈苗也要乖乖的哦。”

空山赶紧拉住广濑，犹豫了一瞬，还是撒娇问道：“雅美姐姐，妈妈在哪里呀，我想要妈妈。”

空山的脚指头都蜷了起来，面上还是楚楚可怜的盯着广濑雅美。

“妈妈正在和泽部老师聊天呢，泽部老师也是爱子姐姐的老师。”广濑将奈苗的被角仔仔细细地向内压实：“……小奈苗，今天是爱子姐姐离开地日子，不要去打扰妈妈好吗？”

“好。”

推拉门被关上，空山装作睡着，把自己的耳朵贴近地面。

日本是地震多发的国家，为了防震往往采用木结构一户建，在设计上也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和延展性。这些都牺牲了一部分隔音效果。

认真把耳朵贴了上去，空山指望能偷听到重要情报。

“……招待…见谅……”

“……艰难…图案…遗憾过去的……”

空山恨恨用小肉手一锤地面：“这不是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吗？”

“啊啊啊好痛！”

小孩的小肉手细皮嫩肉，在与地面撞击后红肿了一片。

遭了，这么差的隔音，很快会被发现的。

楼下的谈话声停止了，随着一阵噔噔噔的上楼脚步声，浅羽奈苗房间的门被推开，浅羽夫人的脸在背后光源的照射下漆黑一片。

“……奈苗，怎么了，撞到头了吗？”

“没有，妈妈。”空山眨了眨眼。

浅羽和佳奈蹲下身来，抚摸着孩子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一直保持着紧闭。

明明是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空山却感觉背后发凉。浅羽和佳奈的头发垂下几缕，晃荡在空山的脸颊上，痒痒的。

良久的静默后，浅羽和佳奈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妈妈……”

……

“妈妈？”五岁的浅羽奈苗不明所以，她伸出小手，盖到母亲的脸颊上。

是湿湿的，妈妈的脸颊是湿润的。

“妈妈，你哭了吗？”

“妈妈没哭，妈妈只是想通了。”浅羽和佳奈紧紧抱着女儿，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妈妈终于想通了……还不算太晚……”

一时间，房间里只传来两人的呼吸声。

小女儿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孩子尚未溟灭的天真直觉，她用小手擦干净了母亲脸上的泪水。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妈妈了。”

女儿的话或许可以唤醒迷茫的人类，可是唤醒不了苏醒的恶魔。

浅羽和佳奈早就做出了决定，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孩子的长发，像是吝啬鬼抚摸他的金子。

“没关系的，奈苗，妈妈永远都不会和你们分开的。”

“妈妈保证。”

“永远、永远，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浅羽和佳奈睁开了她的眼睛，失去禁锢的泪水再一次打湿了她的脸庞。

一滴眼泪滴在孩子的嘴唇上。

泪水是咸涩的，是酸苦的，是辛辣的，唯独不是甜蜜的。

“我保证！”

一把尖刀刺向女孩的脖子，来不及说出任何话，女孩的嘴里溢出鲜红的血液。

她惊讶地盯着自己爱的母亲，眼睛就像最为明亮的玻璃珠，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着想抬起头来望着母亲，询问母亲问题的答案，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妈…妈？”

小女孩吐掉嘴里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母亲。

出人意料的，浅羽和佳奈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她笑的声音很轻，却又畅快淋漓。

她用手盖住小女儿的眼睛，轻缓的好像在唱摇篮曲的声调响起：“闭上眼睛吧，奈苗。快点闭上眼睛。”

“不要害怕，妈妈马上就会出现了。”

明明脸上有一半覆盖着喷溅而出的鲜血，明明手上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具，她的眼神却像怀抱耶稣的圣母——安详、满足。

她的眼角是向下拉着的，嘴角却欣喜地上翘。好像身体之内的两个灵魂在撕扯抗衡。极悲和极喜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