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细看身体还在颤抖。
见状，张县丞索性也没有管他，先问起了赵二，“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害你？”
赵二呆住，此时他终于反应过来。
如果要说出下毒之事，势必会将苏记的事也牵扯进来。他刚刚真是被杨休气昏了头，竟然如此草率地报了官。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赵二紧皱着眉头，低头沉默不语。
张县丞先是看了眼快要将自己缩成鹌鹑状的赵二，又看了眼跪在地上，已经被吓傻的杨休。
“说！”张县丞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百姓对官员的惧怕是没有缘由的，天生的。就算张县丞的怒气不是针对他们，但还是会不自觉屏住呼吸。
整个回春堂里里外外现在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本就严肃无比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赵二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另一边的赵大和杜善原本就躲在苏荔等人的后面，一动都不敢动。现在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永远不要有人发现他们。
可苏荔岂会如他们所愿。
苏荔走上前，意有所指地说：“张大人不如问问赵二的兄弟，赵大。毕竟是骨肉至亲，有关赵二的事，想必赵大不会一无所知。”
“你又是何人？”张县丞问道。
“回大人，民女苏荔是城西苏记火锅店的掌柜。”苏荔说。
“啊，原来是你啊。有人特意来寻我说你要报官，可有此事？”张县丞打量着苏荔。
此人年纪轻轻，但却能不卑不亢，比跪着的那两个人不知强了多少。
陈南在路上就已经将赵大闹事一事告知了张县丞，所以她对张县丞的问话并不感到意外。
“正是。”苏荔如实答道。
张县丞难得陷入了沉默，忽然开口道，“难不成和他们有关？”
苏荔心安了不少，张县丞虽然言语含糊，但是她明白张县丞已经意识到这两个案子之间存在联系。
“请张大人明鉴，民女的案子确实与赵家兄弟有关。”
“那便说来听听。”张县丞说。
苏荔事无巨细地为张县丞讲解来龙去脉。
“在赵二和杨休两个人拉扯的时候，张大人刚好出现，接下来的事情张大人都知道了。”
张县丞听完后脸上的怒意明显，苏荔的解释没有任何夹杂。如果说存在引导，也是将两个案子的疑点联系在一起。张县丞在府衙多年，经手的案子无数，这样蓄意陷害的招数也不是第一回了。
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两人：“赵二，你不是应该在中毒昏迷吗？”
“草民，草民……”赵二吓得冷汗直流，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大、杜善人呢？还不站出来？”张县丞扫视着屋内的众人。
两道声音伴随着“扑通扑通”的跪地声整齐地出现。
“草民赵大。”
“草民杜善。”
“你们两人是现在自己交代，还是请你们去府衙里说！”张县丞带着怒气说道，他简直是没有想到，为了抢夺生意，竟然会想出害人的法子。
赵二是留了个心眼才没有同意吃砒霜，如果他同意了呢，现在赵二是不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为了保命，赵大此刻的反应倒是快，他抢在杜善前面说道：“张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
“你是赵大？”张县丞端详着赵大的脸问道。
“是。”赵大紧张地回道。
张县丞冷静道：“说吧，不可有遗漏。”
赵大颤抖的声音一点点交代着他知道的全部。
“杨休是一品居的伙计，因为何掌柜见苏记火锅店抢了他生意，便想到下毒的招数，想要让苏记火锅店就此关门。”
“杨休是昨日找到我们兄弟二人的，这砒霜也是他拿来的。但是我阿弟感觉有危险便没同意吃，杨休随后找到了杜大夫帮忙，让他帮忙作证我阿弟确实中毒。”
“再之后，我先去了苏记火锅店，中途杜大夫也来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张县丞看向杜善，“是这样吗？”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是被杨休给的银子迷失了心智，这银子都在这里，一分没动。下毒之事草民确实不知情啊，求大人明鉴啊！”
杜善一边说一边翻出怀中的钱袋子，放在手心高高举起，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侍卫拿过钱袋子，在张县丞的示意下，走向已经许久未说话的杨休面前。
“杨休，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给杜善的。”
侍卫打开钱袋子，放到杨休的眼前。
“是。”
“他们指控你下毒陷害苏记火锅店之事，是否属实。”
“是。”
“何人指使你干的？是何掌柜吗？”
杨休低着头，重新陷入沉默。
“既然不说，那就说说为何要向赵二下毒？”
苏记火锅店下毒一事现下已经明了，只是杨休还没有交代为何会突然对赵二下毒，甚至幕后之人是谁也没有交代。
张县丞看向已然丢了魂的杨休，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但杨休除了回答‘是’以外，其他的干脆全程保持沉默。
苏荔盯着杨休，也不知道何进许诺了他什么好处，到了现在都不愿意交代。
张县丞准备从赵二开始击破，对赵二说，“你先来，刚刚发生了何事？”
“草民正在睡觉，醒来便看见杨休已经在屋中了。然后，然后他非要让草民喝茶，草民不肯他就勒住我的脖子，想要强行灌下。”赵二说着露出脖颈出的红痕。
红痕现在还未褪去，可见下手之人是用了全力的。
“谋害苏记的事草民确实是受到杨休的蛊惑，可是草民对他为何要来杀我一事确实不知情啊。”
张县丞皱着眉头，现在真相只有杨休知道。
思考再三，张县丞下令，“把何进带过来。”
在等待何进的时候，苏荔偷偷地和陈南说着小话，让她去打探打探杨休的家人。
群众的力量在这时就体现出来了，陈南只是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杨休的底细就被她掌握的七七八八。
陈南淡定自若地回来，低声在苏荔的耳边说道：“杨休有个妹妹，刚刚及笄。杨休的父母都在死于土匪之手，只留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苏荔垂下眼眸思索着。
“张大人，民女有一事想要请教。”苏荔走上前问道。
张县丞意外的看了眼苏荔，“何事？”
“民女想问，如果杨休才是下毒事件的幕后主使，不知该要如何定罪。”苏荔说。
张县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视线牢牢锁定在苏荔的脸上，似是想看破苏荔的图谋。
苏荔没有退缩和犹豫，任由其打量。
许久，张县丞缓缓说道。
“主谋的罪责最重，从犯次之。若能主动交代，可以酌情从轻处理。杨休的话，不仅涉嫌构陷，甚至还有杀害赵二的行为，都是证据确凿。”
“最后判多少，就看他能主动坦白多少了。”
达到目的，苏荔走到杨休面前，贴心的解释道。
“杨休，张县丞的话你可都听清了。”
“知道你忠心耿耿，可是人还是要为自己考虑，要为家人考虑。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后，你的家人该怎么办，他们没有你之后，又要如何生活？”
听到这里张县丞才知道自己刚刚是中了苏荔的圈套。苏荔是在借他之口达到威逼利诱杨休的目的。
苏荔还在锲而不舍的劝说着。
“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懂得不多，不知道一个人在城中的生活如何？会不会遭人欺负，会不会最后居无定所？”
“杨休，你真的想好了吗？”
“真的想好要舍弃你的家人了吗？”
苏荔的字字句句都砸在杨休的心里，直击那个他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杨休下定决定般，目光坚定的抬头看向张县丞说，“我，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命我下毒谋害的人是何……”
千钧一发之际，何进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硬生生地打断了杨休的话。
何进片刻不停地大声叫嚷着，言语中满是对杨休惋惜，以及自己的无辜。
“杨休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啊！”
“把他拉开。”张县丞不喜这样吵吵闹闹，皱着眉吩咐道。
何进是个聪明人，撇见张县丞面露不耐，当即便收敛行为，主动介绍起自己。
“大人，草民何进，一品居掌柜。”
“既然来了就交代吧。”张县丞眉头渐渐舒展开。
“草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何进不解地说道。
张县丞指了指跪着的赵大等人，“赵家兄弟他们可都交代了。”
“草民听不懂大人的意思，赵家兄弟确实在一品居干过一段时间，但因为离开时并不愉快，所以我与他们已有多年未见。”
何进说得是事实，连赵家兄弟也没有理由反驳。
张县丞知道何进是有所准备，“杨休，你继续说，命令你的人是谁？”
何进附和道，“对啊，杨休你可要如实交代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杨休自从见到何进之后，便一直紧盯着何进。别人不知道何进的为人，他杨休跟了这么多年，最是了解。
像是为了印证杨休心中所想一般，一道稚嫩的女声忽然出现，“阿哥！”
杨休愣住，僵硬地转头，看到了义无反顾向他跑来的人，激动地喊道，“悦儿！”
杨悦跑到半路便被一妇人紧紧拉住，杨休认出，那妇人是何进的夫人。
何悦瘦小的身躯抵不过成人的力量，无论怎么挣扎，都被困在何夫人周围。
“何进，你答应过我……”杨休怒气冲冲地低吼道。
何进顺势接过杨休的话说道，“我知道，杨休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日后自然会好好照顾悦儿。我夫人膝下无女，更是会疼她，爱她，你不用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