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退场,蔺秋平在夜风里大口喘气,虽然这天气一点都不冷,但他浑身都觉得冷,心里更冷。
蔺秋平用克制不住颤抖着的手,翻自己的包,翻那些本来准备要归还给顾宁的东西。
顾宁家的门卡,他带来了。
顾宁家的密码,他还记得。
叫了辆车直接过去,蔺秋平开着车窗,摘了口罩,还是用力呼吸。
司机在前面听见看见,都觉得不好,问他:“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病了?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
蔺秋平有事,但是他勉强自己正常说话:“没事,就去我定位的地方。”
司机也就小心观察他没在后排挂掉,一路飙车赶紧把他送到了顾宁家那小区门口。
有门卡有密码,蔺秋平毫无阻碍,直接就进去了。
他开了灯,认真看这家。
妹妹不在,大概是因为忙着演唱会的事儿,顾宁把它送到之前说的周启家里照顾了。
可这个家,就算没有妹妹,也熟悉啊,一点都没改的。
蔺秋平都看笑了。
然后下一刻,他就开始发火,开始砸东西,看什么眼熟砸什么,一边砸一边骂。
“去死——”
蔺秋平感觉自己都快疯了,砸完客厅里的东西,就冲到书房,他记得当时顾宁从这里给他拿相册看的。
不止那些照片吧?还有吧?
蔺秋平翻箱倒柜,找到了别的照片,最后还在书柜的最底下找到了他的专辑。
就是那一年他刚红的时候,录的那一张,也是这辈子唯一一张。
他看到上面的签名,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晕,于是直接掰了,扔地上踩。
结果里面还掉出来一张照片,不是他的照片,不是与谁合照,就是两枚戒指。
蔺秋平捡起来看,然后也给撕了,扔一地。
他感觉脱了力,坐到了地上,说不出话。
不行了。
不是一点半点错,是哪哪都错,全都是报应,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好过现在受罪。
都是名为蔺秋平的人该遭的报应。
过了一阵,手机响了。第一次蔺秋平没搭理,第二次再响,蔺秋平才接起来。
“哥,你在哪儿?怎么提前走了?我一低头就没看见你了?”
还叫哥啊?蔺秋平都麻木了。
还有媒体采访吧?还有庆功宴吧?还有别的一堆一堆的事儿呢?你顾宁怎么就在这打无聊电话?
但是不行了,蔺秋平没办法再忍受,而且他现在还是头疼,还是想吐,情绪过于激烈,肚子也隐隐地疼。
“我有话跟你说,你周围有人吗?有人就去旁边没人的地方听。”
听见蔺秋平这话,顾宁的声音从带着笑的哄,变成了有点不安:“哥你等等行吗?我这还有点事,等我回来就找你,你要说什么?咱们当面说。”
蔺秋平想说,他不想再看见顾宁那脸了。
可上一次没有当面说,这一次可能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吧。
于是他就应了,改口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你在哪呢?”
“我在、我——”蔺秋平想了想,还是道:“我在你家。”
“那你等我回来。”
蔺秋平挂断了,顾宁收了手机,觉得好像蔺秋平情绪不对,但是是从今天开始看着他表情就觉得有点不对的。
是因为蔺秋平现在才要说不喜欢他要拒绝吗?
但就算蔺秋平说了,顾宁还是不会放弃的。
因为蔺秋平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心软,顾宁就是吃定他了。
蔺秋平等了顾宁一夜,一夜他都没睡。
倒是想睡,但是只要闭上眼,就算开着灯也无用,夜里渗着前事,白的灰的黑的一片又一片,带着痛和绝望,钻进蔺秋平的脑子里。
他坐得累了,天也光了,他就去客厅里坐着继续等。
然后顾宁终于回来了。
家里的灯亮着,到处乱七八糟。
谁弄的?蔺秋平么?顾宁不安。
现在他看蔺秋平坐在沙发上,很安静,一动不动的,安静得一时半会顾宁都觉他好像没在呼吸喘气一样。
他在发呆,面无表情的,听见自己回来的声响也没反应,也没抬头看。
顾宁心里的不安就更多了。
他走过去,想了想,没坐蔺秋平旁边,就在他面前蹲下来,拉住他手,仰着头问他:“哥,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蔺秋平由得他拉自己的手,听见他问这话,垂着眼看他。
如果只说长相,其实真不像;但也正常吧,毕竟他们虽然是兄弟,但也只有一半血缘啊。
那说话的语气有时候倒像,就连信息素都一样甜,所以,蔺秋平才愿意接近,才一再被骗。
看了一会,蔺秋平慢慢地从顾宁手里,把自己的手抽走了。
他道:“你现在还真得听我说说了。”
顾宁表情有点惊讶,蔺秋平又开口了。
“你啊,对着我有句真话吗?”
“我说我爱你是真的啊!一点都没有假的!”
蔺秋平琢磨这说话,那就是别的说话没几句是真的?都到这时候了还想跟他玩点文字游戏是吧?
还有,什么爱不爱的?不过脑子?听着瘆人。
「你顾宁和我蔺秋平,如果不是我因为之前想不起来,可能吗?」
现在蔺秋平也不反驳什么,只是继续说下去了,不再给顾宁打断的机会。
“你真就是从小到大死性不改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是不是?”
“你看看你啊,小时候学钢琴,学小提琴,给你找好老师上课,不便宜吧?没几个月不喜欢了;说要学架子鼓,架子鼓你又新鲜了几天啊?又想学吉他,哦,这个还行,你还真学下来了;从小到大,身上都是好东西,玩的别的也都是好东西,有时候想想,大家伙这么惯着你真的好吗?真是惯得我自己都有点羡慕了。”
“但是你呢,也别把我想太好,你不是从小就聪明吗?跟我装可爱是吧?我猜你对着陆彦也没少耍心眼?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对你不叫爱,叫扶贫呢?”
顾宁瞠目结舌。
蔺秋平想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因为昨晚最后那首歌么?
他没办法继续听着,忙于要打断:“哥——”
“别瞎叫了,我不是你哥。”
「你哥早他吗凉透了,还是我蔺秋平害的。」
而且蔺秋平看顾宁还要开口叫他,就道:“顾以宁,我说我的话都说完了吗?你他吗给我闭上嘴,安静点听。”
他声量不高,说起话也不像是生气,但他的表情,以及他叫出来顾以宁这个名字,顾宁就更怕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再叫他,顾宁还必须在这里听蔺秋平继续说话。
顾宁害怕极了,所有成功和失而复得的喜悦都已兑现完毕,现在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人在要他立刻支付代价。
他就像……就是个等着上绞刑架的犯人,只能听着蔺秋平定罪。
是报应吧?他趁蔺秋平失忆作怪,还自作主张想把蔺秋平自己作的,祝以平改的歌唱给蔺秋平听,才有这结果。
“那时候不让你去学吉他,你跟你哥闹脾气,我说我给钱让你去,你哥觉得我惯着你,对你没好处。”
“果然吧,后来让你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当正经人,不让你进这圈,你偏要,让杜奕明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你可别开口说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啊,说这种话我负担太重了,我也不敢当。”
“还有,你哥这事还真得怪他自己,当然也怪我。”
蔺秋平的良心一点都不痛,现在要屁的良心?他就问顾宁:“你知不知道你哥就是个垃圾啊?”
看到顾宁脸上的那种表情,蔺秋平就笑了。
看吧,果然不知道。
“没人性的垃圾玩意,在我面前天天演;现在好了,你也跟我演,一对好哥哥好弟弟,都快把我吓死了。”
反正也不想说人话了,还不如辱骂,把从前憋着没在他顾宁面前骂出来的话都骂了,把留给他那点对他哥的美好念想也给毁了算了。
“你这点骗其实也就凑合了,没他厉害,他祝以平那才叫真的厉害,哄我骗我把我给别人糟践的,我那时候才多大啊?我拿自个换钱给他是吧?他配吗?我求他别他吗瞎做梦——”
“不可能——”
顾宁不信。
他没办法信。
他哥不是好人。
他哥用蔺秋平换钱。
不可能。
反正就是不可能。
顾宁就是不信。
可他说了那三个字,蔺秋平忍不住地看他。
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奚落吗?怨毒吧?顾宁不信算了,那就当都是他蔺秋平在说谎。
蔺秋平就笑着问他:“行,那今天我来采访下你好吗顾以宁?你说你爱我?你爱我什么?你爱我就是这么哄我玩我?光顾着自己高兴的?”
问完,蔺秋平看顾宁终于说不出来话的样,他自己都不知道后面怎么说了。
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
叫顾宁也好,顾以宁也罢,反正都是一样的,都是名叫祝以平的男人留下的亲弟弟。
「你知道我从前给人糟蹋成什么样吗?」
「你知道那时候每个人看我好像都在问蔺秋平你这么牛逼要脸的怎么不去死吗?」
「就这样了你哥还忽悠我,没句实话。」
「他觉得自己特别成熟稳重所以可以毫无顾虑忽悠破小孩吗?」
可破小孩蔺秋平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