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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精通道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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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珠钗时景姝眸光一闪,一旁的侍女远远撑着伞盯着听雨阁方向,似是怕那污泥沾染裙摆不曾上前。景姝缄默不语,只微微仰头看着那边已经走过流程的晋夏。

晋夏收起所有武器装束,又将其背好后才将视线看向景姝。

四目相对,景姝轻挑眉头眼神瞥向那污泥中露出零星的珠钗,又向晋夏使了个眼色。

晋夏不动声色地顺着景姝的神色望去,只见一片泥泞中露出了那簪钗模样,当即了然的晋夏立刻眼明心亮地将自己那桃木剑随手一掷,剑身顷刻落入泥泞中。戏瘾大发的晋夏做出一副讶异模样:“哎呦,这手也不中用了。”

见他撑伞欲往那侧走去,景姝连忙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帮他挡住了侍女的视线。晋夏躬身捡起桃木剑时,手指飞快将那簪钗顺入袖中。

二人又一次对上视线,景姝微微颔首。

听雨阁已然烧成一座枯架,景姝又四处转了转,大多地方没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景姝正欲离开时却在原来应是阶梯的地方顿住了步子。

漆黑的木板被燃了一半,留下黢黑的灼痕,另一半木材也已褪去木质变得潮湿,雨水卷挟着灰烬冲去了大多踪迹,但那木质阶梯上却留着零星几点暗色。

景姝微收衣摆,躬下身来仔细查探那暗色踪迹。见状,那侍女与晋夏也相继围了上来。

“贵女可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侍女步子迈得很浅,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泥潭温声询问。

“这里似乎有什么滴落过。”景姝指了指那处暗色。“或许当日有随侯夫人与世子共赴听雨阁的侍从,能供我二人了解当日状况吗?”

闻言那侍女的面色有些凝重,她踌躇片刻咬了咬下唇,又四处观望着,这才压低声音格外紧张地开口道:“没有了。”

听到这话的景姝更是眉头紧锁,她颇为不解地开口道:“什么叫没有了?”

然话音刚落,景姝便明白了这话是什意思,姜侯虽只为一方诸侯,但也对其宫中侍从有绝对权威。那些低若蝼蚁的仆从生杀不过在上位者一句话之间。这次的事情,侯夫人与世子悉数死亡,想必姜侯必然震怒,赐死看护不力的仆从不过是轻而易举。

“有多少人?”景姝喉咙发紧,握着伞柄的指节用力到有些发白。

“当夜仆从共十九人。夜火死了四个,其中有十五个护着侯夫人与世子殿下逃了出来,却在次日被赐死早早都丢出宫外了。”侍女的声音有些低哑,似是兔死狐悲,由人怀己。

“知道了。”景姝点点头,面色也变得格外悲戚。

景姝整理情绪,又开口道:“敢问理官大人的验尸结果可出来了?”

侍女躬身行礼:“奴这便去为二位大人打听一二。”

侍女匆匆离开。

立于原地的景姝却还是有些神魂激荡,坦白讲,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本不该再继续这副打抱不平的模样,尤其是她此刻调查的还是巫蛊案二人死因。但她就是没办法压抑自己胸中燃燃升起的怒火,这怒意几乎燃得她神魂欲碎。

一直立于旁侧的晋夏见到景姝这副模样便上前几步轻声宽慰道:“慕娘,你怎么了?”

见景姝神色有异,他便又温声添道,“不过是些个仆从罢了,上命难违,即便此时不死,待二位下葬之日这些人也该一同殉葬的。”

“长嬴君,你是不是觉得很无所谓?我知道,我们调查的是王室命案,我本不该如此。可这些弱者何辜,上位者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这些仆从也只能顺从,可偏偏因为或许知道了太多,但就此干脆利落地剥夺她们活下去的资格吗?”话毕景姝莫名觉得喉咙干涩,浑身仿佛也因此失了力气。

再开口时语气之中也尽是苍凉,“倘若有一天,我也变成阻碍长嬴君的挡路石,你也会随意弃我而去任我去死吗?”

“慕娘!何至于此?你和她们如何相提并论?”晋夏不明白景姝为何会因这句话把自己也归于那群女子同类,甚至说出这样尖锐的话试图自抑自贬。

“怎么不能?如何不能?我也是女子,我也是从宅邸之间走出来的。同往是毫无自保能力、任人揉捏宰割的人,光是活着就费劲力气。同样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不需要了便随手弃了或杀了。我与她们究竟有何不同?!”景姝情绪忽而变得有些激动,她的心跳变得格外激烈,轰鸣心跳跃入耳内,她忽然冷静下来。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滴落在伞面发出剧烈声响,压抑雨幕中,二人陷入缄默。

景姝薄唇微抿,她有些懊恼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一揽子发泄在面前这人身上。虽然他的话她不能理解,但他的初衷也是为了宽慰她罢了,这样对他说话似乎语气太重了。

景姝吞了吞口水,落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攥紧衣裙,正欲开口时却听得面前人的声音。

“慕娘,我很抱歉,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

面前的少年人眼神里带了些歉疚,眸光中的惭愧之意不似作假。

“我明明不是女子,却一直高高在上作壁上观地说些那些,却从未设身处地想过你的感受。关于刚刚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我才是!”景姝匆忙打断了晋夏的话,她微微颔首垂下眸光温声开口道,“你明明只是想安慰我,我却用这般语气……怎么说都是我不识好歹,我也很抱歉。”

话到此处,二人突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发脾气。”晋夏带了笑意开口道。

虽然说出口的话有些伤人,却不自觉地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这样的她如此鲜活,如此锋芒毕露,心软至此的她竟然如此地……耀眼。

不同于她从前在内宅时的恬静温柔,更不是那般疏离温和,如此尖锐的她,让他不自觉地生出疑惑,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跟上她的步调,该怎么做才能留在她身边?

晋夏望着景姝微微垂下的脑袋,开口道:“慕娘,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只是觉得同样为人,为何男子就比女子多了那么多种可能?”景姝微微抬手望向自己带着薄茧的掌心,“分明都是肉体凡胎,为何女子便只有相夫教子这一种人生。”

“十几岁的姑娘,前十几年的人生皆在深闺度过,嫁于夫家后也还是囚在那样的方寸之地。倘若生了儿子便可以礼乐射御书数一科不落地学习,倘若生了女儿便是女工妇礼。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她们读书,不能让她们提笔,不能让她们……”景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轻若耳语。

“难道天生女儿,便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吗?为什么不能……不能让她们做她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呢?为什么要给人分上三六九等,为什么要这样?”景姝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语序杂乱无章,似乎只是想向晋夏坦诚自己内心积攒已久的愤懑。

然而晋夏却从中得出了领悟,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他从前过得艰难,却也是在乳母的抚养下长大成人。景姝的话一字一句刻入心口,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乳母。

在他回忆中那样博学多识的乳母,无论他问她什么问题她都答得上来,在他心里乳母简直不输宫中的任何大人之流,但她却也只能在宫中做一个嬷嬷,奉养一个根本无人在意的世子。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慕娘。”晋夏温声道。

闻言景姝颇为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晋夏,只见他眼中漾起柔波,他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意思。

“那个……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景姝突然没由头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愿意听我的话,我不想和你争执。”景姝终于稳下心神,眸中带笑着看向晋夏,“我以后也会认真听你说的话。”

“好,再也不吵了。”晋夏温声道。

雨势愈大,侍女过了许久姗姗来迟。

“回二位大人,理官大人已然验尸结束,烦请二位大人移步。”

景姝二人随着侍女的步子去了停尸房,那是一个偏殿稍作改良而成的逼仄房间。

二人说明来意,那理官大人白纱掩面,一双明眸中带了几分淡漠向他们解释道:“侯夫人与世子殿下身上并无明显创口,并非死于外伤。”

“侯夫人指尖泛紫,嘴唇发青,胸前也有大片红痕,尸体僵化是脑袋后仰明显,如此看起来似乎是死于窒息。”

“而世子殿下嘴唇发紫,瞳孔呈尖细状,看起来似乎是中毒之故,只是银针试毒却并未发黑,因而这点存疑。”

景姝听到这里,转头看向晋夏,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时木阶上的暗色斑点。

“理官大人,可否请您帮我们一个忙?”景姝认真询问道。

地上的暗斑被雨水反复冲刷已然褪去大半,她先是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纹理形状,片刻后便带上皮质手套以解剖尖刀微微将那块暗色斑点除下。

“是毒没错。”理官开口道,“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乌头还是绿矾,我还要带回去仔细研究一下,最多一日,我便给你们答复。”

“那便多谢大人。”景姝拱手施礼。

今日毕,景姝二人撑着伞在宫道小走几步。

“对了,晋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景大人但说无妨。”

“您为何如此精通道术?敢问大人是何时学来这些?”

还挺有模有样的。

“谁知道呢?”晋夏装傻笑笑,“或许这就是俗话中的熟能生巧吧。”

“那晋大人还挺天赋异禀的。”景姝由衷夸赞道。

晋夏并未开口,唇边笑意却一刻未淡。

分别在即,景姝与晋夏告别。她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袖口,晋夏眨眨眼向她示意明白她的意思。

景姝受困无法仔细查探,而晋夏就要认真查查那支镶着红玛瑙的珠钗,究竟是何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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