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瓦片上,有心想跟韩谦说说今天的事,可又觉得这样不好,憋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二哥,你觉得咱们家这赏荷宴,办的怎么样?”
“很好啊,既没人落水,又没人遭殃,宾主尽欢,这还不好吗?”韩谦虽然有一副好容貌,可他这表情让人看着怪手痒的。
韩英简直服了自己这个二哥,他伸手把酒抢过来,不让韩谦再喝,免得他还没醉,就满口疯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程靖川,但你这一天天的,也太夸张了吧,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你现在还拿出来说。”
韩谦没有反驳,这事儿确实有段时间了。
韩英被他这一打岔,没能再惆怅下去,再看他二哥正低着头想事,就直接从屋顶上下去了。
真是怪了,什么要紧的事,要让程府派人来晚宴上找程靖川,韩谦惦记着的就是这件事。
很巧,程靖川本人也觉得不妥,曹姨娘倒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追到韩国公府来给他汇报,也改变不了什么,平白让人说嘴。
程靖川一回府,就看到曹姨娘的大丫鬟芙蕖满脸喜色,请他过去。
这笑容再联系今日得到的消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很好,他手下这些人果然都是吃干饭的,程靖川心里已经气的不行了,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意,“告诉你姨娘,我稍后便去。”
芙蕖兴高采烈的应下,去回禀她的主子。
“你们差事做得好啊,难怪今日要追到韩国公府来,再晚半日,这好消息就是她自己同我说了。” 程靖川语调很平静,他继续说:“把领了这件差事的人都带下去吧。”
芙蕖才回去一盏茶的功夫,程靖川就过来了。
曹姨娘喜出望外,她迎上去对程靖川说:“程郎不是有事儿吗,怎么这会就过来了。”
程靖川牵过她的手,“你一向乖巧,今日既然派芙蕖来寻,定是有要紧的事。”
虽然一开始他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没过几日,程靖川就明白了她的真心,对她体贴不已。
曹姨娘闻言,一抹红霞爬上她的面颊,“程郎,我有喜了。”
程靖川适时流露出讶然之色,然后他说:“可你不是用着避子汤的吗?”
“大公子有所不知,这避子汤也不是百试百灵的。”说话的是芙蕖。
“程郎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程靖川让屋里的下人全部下去,然后他搂住曹姨娘,“玉娘,我知道你心下委屈,身为官家小姐,却只能为妾,可让你服下避子汤是为了你好。”
“也罢,如今你我既已经有了孩子,无论如何,我总该为他打算。”
曹似玉很高兴,她在娘家时看着姨娘和父亲就是这般相处的,程靖川这番作态,想必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她依偎在程靖川怀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这份幸福不只来自她的夫君,也来自她的娘家。
她嫁到程家没多久,嫡母曹夫人就入府告诉她,程家帮她父亲升了官。
看着昔日总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她的嫡母满脸笑意的拿出嫁妆里的好东西讨好她,曹似玉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想来今夜月色皎洁,正是谈心的好时机。忠顺侯府里姑娘之间的谈话也还在继续。
何辞盈从茶壶里倒出一杯冷茶,两口灌下去,又倒了一杯。
她费了好大劲才让怀瑾理解她的想法,不再忧心她的才华问题。
嘴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技能,又要有说服别人的力量,又要控制着分寸,避免说服变成说教。
何辞盈放下茶杯,她补充够水分了,有个人还没呢。
“好啦,别苦着脸了,我们还是说点开心的吧。”何辞盈贴着周怀瑾坐下,把茶递到她手里,“比如我们的事业。”
一口甜显而易见能有个好的开始,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把这股劲维持住。
“你有什么妙招就说出来吧,省的我费劲儿猜。”周怀瑾今晚说的话都够她以往半个月的份量了,现在是一句也不想多说。
何辞盈歪头看她,眼中的神采让人羡慕不已,“买点心送花牌怎么样?”
“不是玩儿叶子戏用的花牌,是专门做来当购买凭据的。”何辞盈从香囊里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样品,上面的花样是十二花神。
然后何辞盈就开始讲她的计划。
设定一个合适的金额,当客人一次里买的点心到这个金额了,就让客人抽一张花牌,抽到的花牌如果能集齐四季中的一季,就送一份云中翡。
如果集齐十二花神,就送一份非卖品。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周怀瑾把花牌拿到手里细细看着,“这主意确实不错,但先不说你什么时候又折腾出了什么非卖品,单就这花牌来看,它可不难仿制。”
“我知道,”何辞盈把花牌按住,“所以,怎样让我们的花牌不被仿制,就是接下来的重点了。”
要不是她们一整天都在一起,看着何辞盈这精神奕奕的样子,周怀瑾都怀疑她背着她吃了十全大补丸了,她难道都不会累的吗?
“好,我们来想想怎么把花牌变的独一无二。”
第二天一早,周明远拿着手里的礼盒,一路快走着到了何辞盈住的院子。
科举将近,他最近学业有些重,每天被父亲和夫子双重轰炸,昨天的赏荷宴也就没去。但何辞盈被人为难的事他也知道了,所以今天带点东西来,想让妹妹开心点。
还没进去,周明远就听见屋子里嘻嘻哈哈的笑声。
推门一看,原来怀容和怀瑾都在阿盈的院里,三人正闹的欢。
在外面的碧水最先发现了他,碧水放下手里刚从小厨房拿来的点心,赶紧行礼:“见过二少爷,少爷来了怎么不进去?”
何辞盈最先看见了他,脸上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眉毛一挑:“哟,这不是二少爷吗?这是今日得空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个妹妹了?”
何明远从善如流的弯腰长揖:“是我的不是,我给妹妹们赔礼了。”
他这一动作倒是显出手上的礼盒,怀瑾有心圆场,忙问道,“哥哥手里的是什么?”
“只是一份小礼物,不足为奇,”周明远想待会再说,他没想到一大早的三个妹妹都在,礼物就一份,他怎么拿得出手,于是他开始转移话题,“倒是妹妹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画花牌。”
桌上放着一些像纸片一样的东西,周明远看了几眼,“噢,是叶子牌啊。”
“二哥,这可不是叶子牌,这是大姐姐接下来要用在一口甜上的秘密武器呢。”周怀容话里酸溜溜的,她是今早来了才知道的。
周明远拿起一张,发现这纸牌比普通的叶子牌宽,牌面上是三朵桃花。
既然周明远感兴趣,那就得与他说说。可何辞盈昨晚说一遍,今早又是一遍,实在懒得讲,就示意怀瑾说。
怀瑾小小的白了她一眼,就给周明远说了。
周明远听了,把桌上的花牌拢过来,一张一张的看。
“不如这样,给客人的花牌,别给一整张?”周明远手里动作着,把一张画着石榴的花牌撕下一角,展示给她们看。
好主意啊,何辞盈一下站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呢。
几人凑在一起,以这个想法为基础,完善了正式的用法。
难题解决了,其他三人就准备走了,她们没准备留在这里用饭。
何辞盈送她们到院门口,回来就见碧水捧着刚才周明远拿着的礼盒说:“小姐,二少爷说这是他给你带的礼物。”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块刻成算盘样式的玉佩。
“天呐,我这个二哥,他也太会选了。”何辞盈腰都笑弯了。
————
自从跟程靖川说开后,曹似玉在程府可谓是志满意得。
程靖川没有其他妾室,她也用不着担心别人会来害她。每日饭后,她都会在程府的花园遛弯,一是大夫让她每日多动动,这样将来才有力气生孩子,二来是她想让这府里的人都看看她的风光。
今日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曹似玉刚到地儿就听到假山堆里有两个小丫鬟在说小话。
她本来有些生气,芙蕖发现她心情不对,就想把那两人叫出来给她请安。
但此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孩子…诚心…”的词,于是她悄悄走近了些去听。
不一会,曹似玉就离开了这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手心里都是汗。
动作间,她手腕上的玉镯和腰带上镶嵌的宝石碰撞在一起,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这声音在曹似玉听来比任何乐器的声音都悦耳,这是钱财和权利的象征。
她越走越快,急的芙蕖冲到前面拦住她,“小姐,你走太快了,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
她停下了,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然后又注意到手腕上的玉镯。
她抬起手腕打量着那支玉镯,看着看着,她便想起,原先在曹家时的日子。她虽然是姨娘所出,但她的姨娘受父亲宠爱,连带着她也是姐妹中最受父亲宠爱的。
甚至父亲为了讨她姨娘欢心,把她留在了姨娘身边。
那时的她,看着其他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姐妹,都在那个老女人身边被管的严严实实的,一个个尚未出嫁,却像是宫里自梳的老嬷嬷一样。父亲都夸她比其他姐妹看着喜人,私下给她的东西也是最多的。
这么想着,她的眼里带上了一抹愤恨,她明明是曹家最美的女儿,可那个老女人,居然让父亲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似玉,似玉,再怎么相似,也终究不是玉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