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集市，倒不如说是路边的临时小摊，零零落落的摆着一些近处农民种的蔬菜瓜果，在左侧一颗大树底下，还支起了灰布蓬，是个简易的小茶馆。

“哎呦，两位仙人客官想喝什么”，看见二人走近，约八九岁的小童熟练的招呼着。

“一壶三青碧兰”

“好勒，您稍等”

“老汉，一壶三青碧兰”这一声喊得，颇有大人的架势，与这年龄和稚嫩的脸庞格格不入。

不过林栒二人也未惊讶，这世代就这样，对于普通人来说，虽有各地修仙者庇护，但人傀数不胜数，处处有着未知的意外，日子却也要继续，年幼的孩童也需要提前适应生活，帮忙也无可厚非。

“客官，您的茶”声音粗厚，想必来人就是刚才应声的中年男子了。

“老板，这附近可有什么动乱之地？”林椼自顾拿起茶壶，给弟弟斟了一杯茶，茶水碧绿滚烫，热气袅袅，似乎让寒冷的早晨，多了一丝暖气。

想知道最新的消息，问问这些日常居住生活的本地人，是最直接且最最有效的方式。

“动乱之地？两位仙长这是要前去捉鬼除傀啊”小茶摊开了快两代人，老板也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常可以遇到修仙者。

“是啊，师尊让我二人下山历练历练，也希望我们以后能多除人傀，护一方安宁”，林椼出声着，也顺势拿起杯子，给老板倒了一杯。

“现在动乱之地，在上林府的清除下，倒是不多了，看二位的样子，应该也是上林府的弟子，多亏了你们啊”太早的时辰，没有太多的客人要招呼，老板也就坐下来喝着茶水，暖了暖身子。

“有愧，这是我们应做的，不敢承情”林椼抱拳回应。

老板摆摆手，“但若是说有动乱的传说，我知道一处，就离我们村不远，那里十几年前发生过惨案，当时整个村子几乎被人傀屠尽，活下来的人没几个啊，到现在我们都不敢路过那边的路”讲着讲着，老板还心有余悸，自己给自己倒茶，双手握着杯子，仿佛这些是他亲身经历。

“见笑了，见笑了，我父亲在那夜死里逃生，当时他一身血，吓坏了我们”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解释着。

“那为何你会觉得那个村子有问题呢？”这回出声的，是隔壁的少年，支着手撑脸，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的杯口。

“哎，还不是我家那不省事的娃娃，昨天闹脾气，居然跑那边去了。我不得已找村长和几位兄弟，壮着胆子去找他，到后半夜才寻着。结果，那村子里居然亮着烛火，我娃子就躺一堵破墙后，我们也不敢多逗留，抱起他就往回走，幸好没什么意外”

“有光，有人？”

“有没有人不清楚。但是那村子至少荒废了十几年了，附近的人都知道，入夜以后总会听见各种哭泣厮喊求救和尖叫声，也有一些鸡鸭牛羊误入那边，但是再也没见过，甚至还有两三个仙人去看了，反正第二天是没再见过”

“阿爹，阿娘叫你不要闲聊，快招呼客人”小童冲破门帘，大步跑过来叫着中年男人。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两位仙人，我得去忙了，如果你们二人实力足够，可以去那看看，不远，顺着这条路，在第三个路口左转，很明显的”匆匆说完，便走了。

一边的小童倒是没走，盯着林栒的袖口。

“喜欢吗？”林栒摘下拿枚袖扣，碧绿椭圆的，亮着光泽。

“嗯”孩子的想法总是直接表现的，没有大人的弯弯绕绕。喜欢就喜欢。

“这个送你，不过你要告诉哥哥，昨天晚上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小心的把袖扣别到孩子的手臂上。林栒开口问到。

“奇怪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当时很害怕，又黑又找不到路，也听不见阿娘的声音，但是我看见一间屋子里有光，我想过去，但是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到门口，后面我就累睡着了，不过我看见一个跟我阿娘差不多的人，她轻轻的推了我，让我去墙那里睡”小童挠了挠脸，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简单，怕对方不满意。

“但是我阿爹他们不相信我，觉得是我累糊涂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但我……但我明明就看见了”

“我们相信你，现在我们去那里看看，一定会证明你清白的”从怀里掏出几枚钱币，放在孩童的手心，还摸了摸他的头。仿佛是和他下了约定。

“嗯，那两位大哥哥要小心点，听我们村的小松说，那里很危险的”。想到一些流言，孩童叮嘱着。

“怎么看？”林椼低头侧看蹲着的弟弟。

顺着大路，第三个路口很快就到了，的确很明显，因为太久没有人迹活动，路口的石碑爬满了藤蔓，与其他入村的路口格格不入。

“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就知道了”林栒扯掉了一些藤蔓，‘石园村’三字显了出来。

“嗯，走吧”

拨开长到路中间的枝丫，二人消失在入口。

只不过，在这里没找到意料之中的人，反倒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卢员外。

看见卢员外时，正是林栒二人进入石园村的一刻钟之后。

荒废了十几年的村子里，长满了杂草和灌木，路边时不时跳出几只小老鼠或是青蛙，还窜出过窸窸窣窣几条青蛇。

入目满眼凄凉荒败，矮墙错落，倒梁碎瓦，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了土堆，里面窝上了新的居住者。

尽管二人小心翼翼的避开，但脚下仍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道是踩断了树枝还是瓦片，又或者是骨头。不得知，因为这些都被小腿高的青草掩去。

但有一处却是格格不入。

一所完整的房子，门口贴着大红色的门神，挂着新的红色灯笼。木门也不见腐败，土墙垒的超过半人高，里面也是新的，仿佛屋主人前一秒还洒水清扫了地面，有些潮湿的味道，甚至在右侧的厨房处，还升起了几缕细细的炊烟，无不预示着有人住在这里。

“进去看看”充满了怪异感的屋子，林栒和林椼互视一眼，默契的翻入墙内。

脚步声轻微的听不见，猫着腰摸到正厅门口，小心推开一丝缝隙。屋外的光也争先恐后的涌入，但并没有增添亮度，因为屋内本就亮着烛火，主座上有人。

“卢员外”。

本以为会找到失踪的路旭之或者卢夫人，没想到找到的竟然是卢员外。林栒眼里也盛满了惊讶，不对，对不上，哪里不对了。

“卢员外，你醒醒”推门而入，林栒晃了晃卢员外。

“无碍，应是昏睡过去了”二指搭上卢员外脖颈处，幸好没有生命危险，林椼也松了一口气。

“哥，没有人”巡视完屋子的林栒也回来了，仔细搜看了，没有找到什么人，甚至入口处也只能看见他们二人浅浅的脚印，再没有什么痕迹，仿佛卢员外从天而降，也仿佛这屋主的时间被凝滞了。是他们打破了宁静。

“也没有人傀的气息”度心旗毫无反应，耷拉着三角旗身，十分平静，静的不像话，因为从他们踏入这屋子里，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连本欢快歌唱的小雀声音都没有了。

“嗯，我这是…….”

就在二人理不清思绪时，主座上的卢员外幽幽转醒。抚着脑袋，仿佛宿醉之后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感。

“卢员外，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林栒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卢员外清醒了些。

“我怎么…..两位仙长不是去找夫人了，怎么还在府上。”看见是林栒二人，卢员外也震惊，这二人明明一早上就出门了，自己怎么又会在家里看见他们，难不成自己还没有睡醒，糊涂了。

“这不是卢府”看见卢员外眼中的迷茫，林椼告知着其他情况。

“不是卢府，那…….”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好熟悉”。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救命救命啊，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卢员外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后，突然青筋暴起，连滚带爬栽向铺满青石的地面，爬起后踉跄几部就奔向大门，要出去，他要出去，不留在这里。

打不开，本来应该轻易推开的木门，此刻却显得千斤般重，但卢员外已然不在乎，手指紧扣，指尖泛白，抓出了血痕，也只顾着要开门离开。

“卢员外，卢员外，你冷静”林栒手疾眼快抓住陷入癫狂的卢员外，架扶着他。“这里我看过了，没有其他人”

“没有人，没有人，不，不，有的，在那里，那里有人，有人”听见林栒的声音，他反倒没有镇定下来，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着另外一张空着的椅子。

“她，她就坐在那里，你们……你们看不见吗，有人啊，有人在哪里，一身血”双手扣上林栒的肩膀，摇晃着，仿佛见鬼了一般。

“唔”林栒皱眉回头，但依旧没看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