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提着咖啡回到大案组办公室的时候,留在办公室的三人还埋在资料里。
听见开门声,苏萌萌抬起头来,看到叶锦书,朝他抱怨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么委屈啊,老沈压榨你了?”叶锦书瞟了一眼沈确,这人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没有啦!”苏萌萌说着起身迎了上来。
叶锦书提了提手里的咖啡:“给你们买了咖啡。”
张淞栩也把手里的袋子拉开,招呼她:“萌萌,你的在我这里,老大给你选的燕麦焦糖玛奇朵。”
“哇!爱了!”苏萌萌蹦蹦跳跳去了张淞栩身边,端出了里面的咖啡。
“资料发给老大没?”叶锦书问她,径直朝着沈确的办公桌走去。
“发了发了,你们发回来,第一时间就发给林队了。”
“行,”叶锦书应了一声,走到沈确身边,从袋子里端出一杯巴旦木拿铁放到他的面前,问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沈确总算抬起头来,不满都写在脸上了,不耐烦:“你不会指望我能够从周金水的尸检报告,和现场情况,推测出点什么吧?”嘴上这么说着,手已经端起咖啡插上了吸管。
“你这么没用啊……”叶锦书端出另一杯咖啡也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站着说话不腰疼,沈确都听笑了,冷哼了一声:“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薄弱,通过动机锁定嫌疑人无从下手,流浪汉情况特殊,从他们身上提取出的干扰信息太多,而他们常出没的地方有些共性,比如都是没有监控覆盖,人流少的角落,想用常规侦查手段锁定嫌疑人,显然行不通,连老大都查了一个多月,你凭什么觉得,我看点书面报告就能有发现?”
叶锦书转身靠坐在沈确的办公桌上,扭头看他:“所以呢,沈公子觉得这案子没得查?”
沈确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难查,起码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周金水和赖晓新之间的关系,他们的共同点就只有流浪汉身份,充其量还能算上他们没有家人。凶手很谨慎,有预谋有准备,手法干净,没有留下线索,还具有一定反侦查能力,这样的凶手,如果不是和流浪汉群体有过节,并爆发过让人有印象的冲突,我们仅从受害者角度出发,很难锁定,如果说这个凶手就是个变态杀人狂,仅凭现在我们手里的线索,也根本无从下手。”
叶锦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清楚沈确说的没错,没有接话,默默又抿了一口咖啡。
“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凡心公益之前采集了全市流浪汉的信息,当然也可能存在部分遗漏,但至少我们掌握了绝大多数,这直接减轻了我们的工作量,理论上能够做到预防,老大肯定已经安排人联系周边派出所加强关注了,但是,”沈确抬眼看向叶锦书,“如果视侦这次仍然没有发现,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守株待兔,等凶手再次现身了。”
“嗯,有道理……”叶锦书说着站起身来,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环顾办公室,提议道,“反正也没事做,那我们来策划一次犯罪吧!”
这人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就下班吧”。
冉季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叶锦书一脸坦荡,似乎刚才他说出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对。
冉季的视线又扫向离叶锦书最近的沈确,沈确也对他说的话不感到意外,脸上是默许的表情。
可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其他因为谐音产生歧义的可能性。
或许是此刻他脸上大为震惊的表情太明显了,郭雪明察觉到了,便开口向他解释:“小季,不用紧张,老大的意思是,我们站在凶手的角度,通过目前掌握的一些已知线索,来模拟凶手的犯罪行为。”
冉季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心底又涌出一股凉意——这是什么犯罪人思维方式的领导?
他看着叶锦书朝自己走来,叶锦书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越过他径直走向白板,其他人也都起身跟了上去。
叶锦书把白板上之前的笔迹快速擦掉,拿起马克笔,开口讲解:“第一个,受害人身份,流浪汉——为什么,怎么选。”
说着他写下“流浪汉”三个字。
“第二个,前期行动,我认为分两步,”叶锦书说着,画了个大括号,“如何将他带走,以及,如何让他吃下我给他的食物。”
白板上又多了“带走”和“进食”两个词。
“第三个,虐杀,满足三个点,怎样让他的身上产生淤伤,怎样勒死他,以及我为什么要剁掉他的小指。”
叶锦书飞快地写完三个关键词,又提行落笔,边写边说:“最后,如何抛尸,地点选择,如何避开监控,抛尸使用的工具。”
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思维导图后,叶锦书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扬:“来吧,我们一个一个解决,先说受害人的选择。”
张淞栩先开口:“流浪汉是社会边缘群体,杀掉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较小,而且他们通常出没在人少的地方,被人目击的可能性相对较小,犯罪被发现的风险较小,而且流浪汉很多可能没有家属,也不会因为家属死缠烂打,导致事态升级。”
叶锦书点头:“嗯,简单说来,挑选的受害人属于‘低风险人群’,”说着写下关键词,又补充,“那如果我是专门选择流浪汉的呢,老沈之前在案情分析会上提过一点,我觉得也可以纳入进来参考,比如我是个自我意识过剩、伪善的社会积极分子,我觉得流浪汉是多余的,他们不能够给社会创造价值,反而会影响市容市貌,所以我杀了他们。”
叶锦书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和平时截然不同,像是沉浸在了“凶手”这个角色里,让人不由得都从心底生出了厌恶感,苏萌萌皱眉:“可是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抛尸到市区吧?”
“为什么不呢?”叶锦书挑眉,答得理直气壮,“我在做正确的事,正义的事,我就要摆出来给人看,让大家夸我做得好呀!”
苏萌萌会意过来,点了点头,顺着叶锦书的思路:“噢,原来是这样……所以,周金水案件发生后,警方封锁了消息,外界并没有案情相关的内容,凶手才会再次犯案,还是抛尸到市区。”
“还有可能凶手和流浪汉群体有过矛盾。”沈确补充。
“比如呢?”叶锦书问。
“比如,开餐饮店被流浪汉进门讨要过食物,觉得影响了生意?”沈确天马行空地设想起来。
“哈,那我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叶锦书并没有反驳,笑着接受了这种说法。
沈确又说:“或者在街上和流浪汉因为小事发生了冲突上升到了肢体摩擦,再或者,家里人曾受到过流浪汉的伤害。”
“明白了,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的确可能会对这个群体产生恨意,那就归结成‘我和流浪汉有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叶锦书说着将关键词写了下来。
冉季突然有些明白叶锦书这种犯罪策划式的案件分析的好处了,大家通过不断的提出假设,探讨更多的可能性,同时也可以在讨论中排除明显错误的答案,于是他也开口:“凶手有没有可能……是想传达什么?”
叶锦书看向他,冉季有些局促,解释道:“就是,比如,凶手想通过杀害流浪汉,向谁传递某个讯息,我们之前猜测的情况,凶手是在实现自己的某种‘理想’,我们以为凶手是在向大众宣扬自己的价值观,或者在挑战警方,但是,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在向某一个人传递某种讯息呢?”
见无人回应,冉季没了底气,音量也不自觉压低了:“就比如说我之前看到过一种说法,开膛手杰克选择妓女作为杀害对象,可能因为他的母亲是妓女,他是被妓女生下后抛弃的小孩,所以他杀害妓女,其实是想向抛弃他的母亲宣泄自己的不满……”
冉季说完,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张淞栩赞同道:“对哦,之前案情分析会上,我们只觉得他是想要挑衅警方,我们理所应当地觉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抛尸在公共场所,就是在向公权力发出挑战,但也可能,凶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其实是想向某个他联系不上的人传达某个讯息,而这个讯息只有那个人才会懂……”
见张淞栩和自己的频道接通了,冉季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像个在等待老师点评自己作业的小学生,看向了叶锦书。
叶锦书的嘴角勾起一个笑来:“不错嘛,是个不错的思路,‘向某人传递讯息’,所以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抛尸到公共场所,那么与之对应的,剁掉小指,也可能和这个讯息有关。”